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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3:23:24 作者: 易楠蘇伊
王守禮見自己剛才找的藉口不被她接受,頓時也慌了,怎麼辦,他要不要說實話?
周雪梅拉著他的胳膊苦口婆心地勸起來,「守禮,我這麼些年對你怎麼樣,你是知道的,我們還有三個孩子,你可不要被狐狸精迷了眼,把好好的家給折騰散了!你要是改了,我就原諒你,不去跟婆婆告狀,你可要好好想!」
王守禮見她又哭又鬧,後面越說越離譜,好似他真的幹了啥缺德事一樣,他狠狠心,咬咬牙,一跺腳,只能說了真話,「我沒出去跟寡婦鬼混,我是去看我的老師去了!就是以前我們識字班的那個老師。他現在在養豬場裡勞改。」
這話把周雪梅嚇了一大跳,遠比王守禮搞破·鞋還讓她接受不了。她眉心緊緊地擰在一起,「那人是反革·命壞分子,咱可不能跟他扯上關係。」
周雪梅怕王守禮犯錯誤,一個勁兒地勸他。王守禮正因為盧民生的事煩心呢。見媳婦膽小怕事的樣子,心裡愈發煩躁。他含糊不清地躺在炕上,想睡覺。
但得不到準話的周雪梅卻非要他發誓不許再跟那些壞分子來往。
「那種壞分子,只要粘上一點邊,就會被連累,你忘了,前幾年,我娘家那個村子有個人因為感念地主救過他兒子的命,給那地主壞分子扔了一個饅頭,後來也被批·鬥了。家裡人也受他連累,被重新劃分成份。全家人都恨死他了,紛紛跟他斷絕關係。守禮,你可不能犯糊塗啊。」
王守禮被她鬧得心煩意亂。一個是他最崇拜的先生,一個是他自家的安全。他真的很為難。
錢淑蘭就在這時敲門,「老四,娘找你有點事兒。」
被周雪梅鬧煩的王守禮立刻爬起來。周雪梅沒有得到准信,有些不死心,可婆婆這麼晚還過來,一定有事,她也只能把心裡的忐忑不安咽回肚子裡。
錢淑蘭把王守禮叫到大門外。
錢淑蘭嘆了口氣,直接了當地開口,「我剛才去見你那先生了。」
這話把王守禮嚇了一大跳,他呆若木雞,好半天才回過神來,「娘,你……」
錢淑蘭擺擺手,「他什麼情況啊?好好的教書先生怎麼會成了壞分子呢?」
王守禮便把自己知道的都說了一遍,跟錢淑蘭知道的差不多。只不過王守禮的記憶里還多了一項盧民生在建國前的某一年曾經給他們王家村送過物資,救過他們全村人的命。
錢淑蘭現在弄明白了,她推測道,「我估計盧民生出現在咱們村不是偶然,一定是有人安排過來的。」
錢淑蘭早就發現了,村裡的小孩子居然沒有一個拿石子去扔這些壞分子,這點超級怪!要知道元懷保去公社批·斗的時候被扔了許多土坷垃,臉都破相了。可盧民生沒有。她懷疑王守泉根本就沒把人送到公社,估計找個理由就把人給留下了。所以去公社游·街的人才只有元懷保。
王守禮愣了一下,也覺得有道理。他禿嚕了下臉,有些遲疑,「娘,你說我該怎麼辦?雪梅不讓我接近先生。」
錢淑蘭安撫他,「雪梅也是為了你好。以後,還是娘來跟他聯繫吧。」
王守禮立刻反對,「那怎麼行?您可是我娘,哪有讓親娘在前面冒險,兒子躲在後面當孬種呢?」他還要不要臉吶!
錢淑蘭略顯欣慰地拍拍他的肩膀,「你想哪去了。娘可是養豬場的副廠長。就算真的跟他接觸,誰又能懷疑什麼?我一個農村老太太,又不可能認識什麼盧民生。能受什麼連累?」
話雖如此,可王守禮還是不放心。
錢淑蘭拍拍他的肩膀,「以後我們約定時間,給他送點吃的就行。你以後還是少跟他接觸為妙。」
王守禮點了下頭。
他的情緒似乎很是低落,眉峰一直緊擰著。錢淑蘭知道他心裡不好受,但也不知道怎麼安慰他。
突然,王守禮開口了,「娘,你說,先生明明是一個好人,他為什麼會落到這個地步呢?」
批·斗,游·街,王守禮最近幾乎天天看,場面遠比以前更加震撼。
可那些地主是因為欺男霸女,無惡不作。那先生呢?他明明是一個好人,曾經救過王家村所有人的性命,可為什麼他也沒有好下場?
王守禮第一次彷徨了。
錢淑蘭想也不想道,「因為,現在咱們國家是百廢待興。雖然上面發布的政策都是出於好心,可未必所有的指令都是對的。有些是錯的。你比如說,大·躍·進。這件事的出發點是好的。跑步進入共產主義社會,和趕美超英。想法是好的,但有時候現實往往教會我們一個道理,那就是要實事求是。而且咱們國家才成立沒多久,領導們也是摸著石頭過河,方式方法可能有誤,但是未來還是充滿希望的。以後,他說不定會平反。因為公道自在人心。」
王守禮細細琢磨他娘的話。也回想之前發生的事兒。
突然發覺,他娘說得很有道理。
錢淑蘭繼續道,「現在都以成份劃分好人壞人,其實,無論哪一階層都有好人和壞人。這點也許將來也會有所改變。不過這話可不能對外人說,會給家裡招來禍端的。」
王守禮低著頭,思量了許久,再抬頭的時候,非常清明,「娘,你說得對。就像以前的大地主王廣福,他就是個好地主。可他的下場……」他說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