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5.看法，忠君之路

    於府書房。

    大理寺卿於為民精神矍鑠，經過多日的調理修養，他的身體健康已經完全恢復，看他的精神頭兒，甚至於比以前還要好。

    此時他的目光銳利的盯著自己的孫子們，板著臉沒有講話。

    於家第三代的三個男丁，此刻都聚集在書房，從左到右依次排開，於秀福最左側，於秀祿居中，於秀雙在最右側。

    三個人都垂手站著，神態恭敬的等著自家老爺子的訓話。

    於為民拿起茶杯，把蓋子從漂浮的茶葉上掠過，來回幾次，等到茶湯澄澈之時，才緩緩的喝了一口，火候恰到好處的茶湯經過食管直達胃部，立時渾身舒泰，連他的聲音都帶了幾分愉悅，「皇帝病重，瑞王被劫持，寧王侍疾，百官搖擺不定，局勢震盪，你們都說說自己的看法。」

    於為民能做到大理寺卿的高位，其見識手腕自然是厲害無比，就連對局勢的把握也非常的靈通。

    他的目光略微在於秀福的臉上掃過，於秀福便自覺上前一步。

    三人當中只有於秀福有官職，其餘兩人都賦閒在家，於為民的話一拋出，他就知道自己肯定是最先發言的。

    英俊帥氣的男子面色得意，作為長孫，他有著與生俱來的優越感,而作為第一個開口的大哥，他的意見將會左右著兩個弟弟的方向，清了清喉嚨他說道，「祖父，瑞王才智高絕，本來是帝位最有力的爭奪者，但他畢竟身有頑疾，康復已經是個難題，現在又被龍璇璣劫持，生死成謎，若於家全力支持他勢必會有所偏頗，而寧王就不同，蘭貴妃執掌後宮，權勢正如日中天，不可小覷,若是支持寧王，對我們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這也是當前的局勢，每個人都知道的事，就算他們於家不去找寧王，其他人也會去聯絡，只要不是於家一家，他們就不怕皇帝發難，法不責眾，就是他們最好的護身符，到最後他們還是於家，沒有絲毫的損失。

    他說完，就看著於為民，等著這位嚴謹睿智的家長給與自己嘉許的眼神，然而令他失望的是，於為民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並沒有說什麼，於秀福就給於秀祿使了個眼色。

    於秀祿從祠堂放出來之後，安分了很多，他向來是唯於秀福馬首是瞻，幾乎就成了他的跟屁蟲，此刻得到他的暗示，趕緊說道，「對，大哥說的對，我贊成大哥的看法。」

    於秀祿的支持，讓於秀福更加的得意，三個人中已經有兩人的意見相同，這就說明大方向還是要支持寧王的，況且他也不擔心於秀安會說出什麼高論來，一個被忽視了十多年的庶孫，恐怕連朝政是什麼都沒有搞清楚，讓他談看法，他能說出來什麼？還不是要人云亦云！

    於為民也看了眼於秀祿，心裡重重的嘆了口氣，沒有自己的主張，就知道跟風，難成大器啊。表面上，他的神色還是沒有任何的變化，目光瞟向了最右側的於秀安，「老三家的，你的看法也和安兒一致嗎？」

    一個問話，卻可看出親疏有別，他是老三家的，而大哥則是安兒，顯然，對于于秀福這個長孫，祖父還是非常看重的，而對於自己，他至多只有一丁點可憐的親情。

    雖然這麼想著，但於秀安並沒有流露出絲毫的不滿，他是個懂得感恩的人，娘親說什麼事都要慢慢來，只要你有機會，你就可以爭取，但若沒有這個機會，也不要自怨自艾。你只要認真的做自己，其他事，就會水到渠成。

    而現在，無疑是個機會，所以於秀安覺得不能浪費。

    他朗聲說道，「祖父，孫兒並不認同大哥的看法。」

    於秀福臉色一變，但他慣會掩飾，就連離他最近的於秀祿都沒有發現，他極為不滿的看了兩眼這個毫不起眼的三弟，目露不屑，你就算要在祖父面前博出位，也不該反對我的意見，不過你既然反對了，我便也不能輕易繞了你。

    「三弟的意思是，我們該去支持瑞王嗎？看來三弟對朝中的局勢並沒有看透啊，你這樣冒失，可是要連累我們於家的。祖父，看在三弟年紀還小的份兒上，請祖父不要往心裡去。」於秀福揚起了嘴角，極有分寸的批評起了於秀雙。

    於秀雙微微一笑，朝於秀福拱了拱手，「多謝大哥提點，但弟弟並沒有說要支持瑞王。」

    此時，於為民哦了一聲，目光漫了過來，問道，「不支持瑞王，也不支持寧王，那你的意思是什麼？」

    位高權重的老者，眉宇間自有一種威勢，目光看似淡然，實則凌厲無比，於秀福，於秀祿兩人不自覺的都低下了頭。

    只有於秀雙垂手站立著，身板筆直，俊秀多姿的臉容顯得格外的平靜，眸光坦蕩蕩的與祖父對視，絲毫不見怯懦，他說道，「皇帝雖然病重，卻只是病重，朝政仍然在皇帝手中，我們只需跟緊皇帝的步子，可保家族無憂。」

    於為民心中立時湧起不一樣的感覺，這個他一直沒有重視過的孫子，自從與龍璇璣來往幾次之後，已經變得大為不同。

    「這誰不知道，我們要討論的是皇帝故去以後的事!你不懂就不要瞎說。」於秀祿在旁接口道，他早就看於秀雙不順眼，要不是因為他，自己怎麼會被打板子，關禁閉，都是他造成的，這口氣，早晚要出掉。

    於秀雙眨了眨眼，不解的反問，「既然皇帝尚在，我們何必著急？我們之前是怎麼做的，現在就怎樣做便是，其他的事，有什麼因就有什麼果，我們這些外人，只需看看便是。」

    於秀祿還待駁斥他，卻被於秀福拉住，「二弟別急，此事全憑祖父做主。」

    在這件事上，只有於為民才有決定權，他們只是發表意見，而他們的意見並不重要，於為民只是要知道自己的這三個孫兒才智到了什麼地步。

    體察上意，於秀福一向做的不錯。

    「正是如此，皇帝尚在，我們做臣子的只需安分守己便可，其餘的只需靜觀其變，你們三個都記好了，這段時間在外面，有關於朝政的，切不要發表自己的看法，我們於家只忠君。」於為民深深的看了眼於秀安，做了最後的總結性發言。

    三人躬身稱是，不敢怠慢，祖父這是在提醒他們外面人多口雜，小心禍從口出。

    然而三個人卻各懷心思，於秀福滿心不服，祖父的意見等於是支持了於秀雙的看法，這對他是個不小的打擊，長孫的優越感蕩然無存，而他不知道，這個毫不起眼的小弟，究竟是什麼時候洞察了祖父的先機。

    於秀祿卻沒有這麼多複雜的心思，他只是覺得祖父沒有責備於秀雙有些奇怪，心說既然祖父不找你的毛病，那是你小子今天運氣好，可這往後日子還長著那，有些事，可是說不準的。

    於秀雙最是平靜，他說的不過只是最表面的東西，更深一層的，他還沒有說。

    見三個孫子都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於為民心中寬慰，卻也有些小小的失望，外人都知道於家只忠君，可歷代於家的先祖在各個派系的鬥爭中脫穎而出，靠的可不是忠心，而是審時度勢，洞察先機，在關鍵時候能成為最核心力量的支持者，這才能使家族經久不衰。

    第三代中的三個孫子，沒有一人能洞察這種先機，這讓於為民很失望，然而他也不能明說，權位之爭在於謀，謀者計劃也，若沒有人主動的去做一些事，這種謀就不會體現出來，也就於事無補。

    「都散了吧。」想到沒有人領會到自己的意圖，於為民有些意興闌珊，大手擺了兩下，讓孫子們退下去，該幹什麼就去幹什麼，而他則要好好想想，下一步要怎麼走。

    於秀福三人再次施禮，於秀福先轉身，於秀祿隨後，二人魚貫出了書房。

    「好小子，敢拆大哥的台，我看你是皮子緊了，要哥哥給你松松骨了。」出了書房走了沒幾步，於秀祿就自顧自的教訓起了於秀雙。

    於秀福適時的冷哼一聲，算是支持了於秀祿，兩人神情不善的回頭，準備狠狠教訓一下不知天高地厚的於秀雙，可當他們看到身後空無一人的時候，都愣住了。

    於秀雙並沒有跟著出來，他居然留在了書房。

    這一下，於秀福的臉色變得極為難看。

    想要和祖父說他什麼壞話？

    於秀福覺得除了說壞話之外，於秀安根本就說不出其他的話來。

    「他娘的，居然沒跟出來，大哥，我們再進去，看他要說什麼！」於秀祿也非常的惱火，他的一腔怒火，根本就沒地方發泄那。

    於秀福狠狠的瞪了一眼於秀祿，轉身大踏步而去，他都已經出來了，怎麼再進去？

    那樣也顯得太過於小家子氣了吧！

    他於秀福還沒有那麼不濟，需要去在意一個庶孫說的話！

    「哎大哥，你別走啊，他到底留下來說什麼啊，咱們怎麼辦啊？」於秀祿追了上去。

    「急什麼，不管他說什麼，祖父總有個態度在，且看看他能鬧什麼么蛾子。」於秀福咬牙，他對這位祖父還是有幾分了解的，相信很快他就會知道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