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4.太極，圖陣

    「龍璇璣。」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風不塵的小腿開始打轉的時候，帶著金色鬼面的男子開口了。

    他的聲音沙啞難聽，像是有人扼住了他的喉嚨，他拼命掙扎才勉強發聲，一聽便知他的音帶遭到了破壞。

    風不塵不知主子是什麼意思，也沒敢接話，心內的緊張總算是稍微緩解了一下，他略微抬起頭，打量著金色面具的男子，看不到他的神情，只有一雙冷凝的眼，平靜的注視著自己，放在書桌上的手，慢慢的畫著圈。

    沒有絲毫的不滿，也沒有絲毫的責備，只是冷得讓人脊背發寒。

    風不塵一個激靈，立即單膝跪地，低頭請罪，「微臣無能，請主上責罰！」

    「不怪你，」金色男子的手往上抬了一下，看到風不塵就勢而起，他才繼續說道，「是我們都低估了龍璇璣這女子的實力。」

    實力往往指的就是功力，龍璇璣曾抬腳踹飛離落，她的力道雖然不輕，但並沒有深厚的內功，只是些花架子，應該說，龍璇璣其實並不會武功。

    一個不會武功的人，怎麼能說是實力強那？

    風不塵想不明白，硬著頭皮請教，「請主上明示。」

    金色男子淡淡看了他一眼，平靜的道，「你以為她用東方昊是為自己擋的？她不過是藉助你的力量，開啟她的陣法。」

    「陣法？您的意思是那些人站的方位是個陣法？」

    「你且來看。」

    金色男子敲了下書桌，風不塵走了過去，就見書桌上有一個模糊的圖案，水跡未乾，原來主上剛才就是在畫這個！

    風不塵眼中露出驚駭的神色，圖案雖然不怎麼清晰，但他還是認出來這是什麼，他不由往男子身後的牆面看去。

    粉刷得潔白的牆壁上沒有像某些富貴大家一樣懸掛什麼名人字畫，足足有兩平米大小的牆壁上只掛了一個圖，畫的是一個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圓，中間用一個彎曲的曲線分割，一半黑不見底，一半潔淨無暇。

    圖的右下角還有一行小字，「大道至德，固有陰陽，是為太極！」，落款是宮二人。

    其字靈秀娟姿，自成一體，想必是出自女子之手。

    他不知道宮二人是誰，但自成主上決意復仇之後，這張圖就掛在了這裡，算算也有十多年的光景。

    十多年來，主上就是看著這張圖，開始了一個一個的部署，無論是將太子玩弄在股掌，還是將瑞王弄殘，亦或是寧王的花天酒地，一切都是水到渠成，暗暗的將東方明的兒子們變成廢物，讓他後繼無人。

    在風不塵看來，這張圖就是支撐著主上從頹廢走到復仇的核心力量。

    而如今，龍璇璣隨便擺了個圖，居然就是這個太極圖！

    風不塵額頭上都冒出了冷汗，他終於明白在看到龍璇璣那伙人的隊形時候為何覺得眼熟，他都看了十多年了，能不眼熟嘛！

    「主上，是屬下沒用，被龍璇璣算計了！」風不塵懊悔不已，他那一掌威勢驚人，想必龍璇璣已經用了暗法將他章法的衝擊力轉移到了自己身上，表面上東方昊受的上，而實際上卻是用他的掌力開啟了陣法！

    可惡！

    風不塵氣得肝兒疼，他那裡能想到在短短的交鋒中，龍璇璣已經布置好了幾個連環，他沾沾自喜的同時，龍璇璣不動聲色的就把他給陰了。

    「這等玲瓏心思，就算是本座親自前去，也未必是她的對手，你栽倒她的手上，不丟人。」金色男子並未動怒，微微抬手，示意風不塵起身。

    風不塵逃過一劫，心下大定，「主上，龍璇璣已知道屬下的真正身份，太醫院我是回不去了，離落那邊也要重新安排。」

    金色男子低沉一笑，這笑聲比他的說話聲更加的難聽，可風不塵在此人身邊二十多年，對他的脾氣還是比較了解，他分明是心情很愉悅才會笑的，就聽他說道，「她起初是不知道的，不過離落那句話一出，她就已經確定你就是風不塵。」

    見風不塵不是很明白，金色男子語氣微冷，「離落喜歡東方昊京城中誰不知道？她一喊，你聽到她的聲音必然會手下留情，原本十成的功力，多半就要打折了。只要你留情，那麼就說明你是風離落的親人，自然就是風不塵了。」

    銀色面具之下，風不塵的嘴角狠狠的抽動了幾下，把龍璇璣罵了千萬遍，拜她所賜，昨夜自己出的丑，可真是夠夠的！

    「龍璇璣此女不能留，否則我們的大事必然受阻！」風不塵咬牙提出了自己的見解，只要主上下令，他保證讓她後悔曾經那麼耍自己！

    「恩，」金色男子淡淡應了一句，「你去準備吧，無論用什麼辦法，只要能弄死龍璇璣，都可以。」

    風不塵大喜，這句話將他的權利最大化了，就算他去調兵，主上也不會說什麼。

    金色男子沒有再開口，風不塵識趣的離開，書房內又恢復了靜謐。

    金色男子默然的注視著牆上的太極圖，一個白衣淡雅的女子，浮現在他的腦海對著他平靜卻十分肯定的搖頭。

    他清晰的記得她的話，「就算你有一天生命受到威脅，我也不會交出陣法的秘訣，而且我也不會與你一同赴死，我必須守護這個陣法，直到有人能開啟它。」

    那時，他以為她只是在說笑，可真到了那一天，他被人用刀架在脖子上，對手讓她交出陣法秘訣，卻被她斷然拒絕，並立即與他斷絕了關係，甚至在對手的有意安排下，嫁給了一個不相干的男人，生了個女兒。

    多狠心的女人！

    枉費他那麼愛她，為了她，他拒絕了無數名門閨秀，為了她，他甚至覺得自己可以沒有三妻四妾，只要有她在，每一個清晨都如春天般美好，每一個黃昏都能過成詩。

    他還是太天真，包括對她，也包括對其他人。

    男子的手摸著金色的面具，鐵質的冰冷異常的光滑，他的眸子儘是沉痛，這面具之下的溝壑縱橫，就是上天對自己天真的懲罰！

    這樣的懲罰，一次就夠了！

    所以，龍璇璣，你這次必死無疑，東方明遲遲未動手，不是他愛才，是他需要你的幫助，他要活的，而本座，要你死！你是她的女兒，她欠本座的，便由你來償還吧！

    金色面具男眸色陰冷無比，一個勁兒的盯著太極圖看，直到那落款的名字，慢慢變得模糊，他才收回了視線。

    刺啦一聲響動，男子從書桌後移出來，隨著他的動作，刺啦聲不間斷的想起，卻是一把輪椅緩慢的滑了出來。

    男子的腿部蓋章毛毯，輪椅每滑動一下，毛毯就飄動一下，顯得空蕩蕩的。

    門外的守衛聽到聲音，從外面進來，見男子自己推車，臉色大變，連忙恭聲道，「主上！請讓小人來！」

    金色男子沒有言語，任憑守衛推著自己離開了書房，院子裡，金黃的銀杏葉落了一地，深秋已經來臨，說不準，山區的夜裡已然有了初雪，而北地的白天，就已經是大雪紛飛。

    太極圖陣一開，陰陽交替，四季顛倒，龍璇璣你一個南方女子，想必是沒有見過什麼雪景的，這一次，你便好好的欣賞吧！

    京城的另一側，高浩然也在看著滿地的落葉，身後站著高明翔。

    「父親，這一次，瑞王多半是回不來了。我們要早做打算。」高明翔憂心忡忡的開口，外面都在傳東方昊是被龍璇璣挾持，可他們知道，肯定是東方昊自願被龍璇璣綁走的，他的那些暗衛可不是吃素的。

    高浩然沉聲道，「好在你並未表明立場，這以後你便往寧王那邊多走動走動，無論最終誰會獲勝，高家都有一個退路在。」

    高明翔愣了一下，不贊同的搖頭，「父親，這確實是個兩全其美的辦法，可皇帝一向多疑，若此刻去溝通寧王，恐怕會落人口舌。」

    「你說的有理，但我們不動，其他人也會動，正因為皇帝多疑，我們才要迎上去，不然，他也會覺得我們是瑞王一派。」

    話說到這裡，已經十分明白，自古帝王多疑，這幾乎已經是一個通病，眼下這樣的局勢，無論你怎麼做，皇帝都會去猜測，與其坐以待斃，不如主動出擊找到盟友，與大多數人結盟，這才是保命的不二法則。

    高明翔便沒有再說什麼，當初通過三房的庶女打聽到龍璇璣能量巨大，但那是基於瑞王關照的前提下，一旦瑞王失勢，龍璇璣就一文不值，既然已經沒有了價值，他們又何必綁在一起！

    「我聽說通州的城外城已經建成了，很是不錯，派人知會三丫頭一聲，京城詭譎多變，這段時間不要有書信往來了，沒有傳召也不要回京來。」高浩然叮囑了一句。

    高明翔心中一寒，父親大人這是要棄子了，三丫頭蕊兒與龍璇璣交好，現在龍璇璣成了全國通緝的重犯，她的至交好友勢必會被牽連，高蕊必然也會被調查，但她畢竟是高家的女兒，只要高家這顆大樹還在，她就不會有事，但她也不能因此牽連到家族，與她隔離，無疑是當下最好的辦法。

    父子二人又商議了一些，無外乎都是如何保住家族而做出的搖擺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