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暗涌，牌子

    昨晚值夜的人當中，只有風離落和她的婢女兩個是女子！

    於為民沉睡不能動，如果有什麼事發生，肯定是那女子主動的。

    風離落臉色一白，袖子裡的拳頭握當即就要上前理論，於老太君卻攔在了前面，冷冷的看著她，搖了搖頭。

    她與於為民幾十年的夫妻，她絕不相信他會做出對不起的事，但若說風離落有什麼出格的舉動，她也是不信的，因為芳和郡主喜歡瑞王，這是眾所周知的事。

    就聽於為民驚道，「絕不可能！啊！」

    于振國就在臥榻旁，他清晰的聽見父親的慘叫，側目之間，他看到老父親的臉都皺在一起，額頭上冒出了細密的汗珠，本是放在膝上的大手垂在身側，將床單攥起了一團。

    真疼！

    于振國捏了一把汗，光是看父親的汗水，便知這痛必然是痛徹心扉

    他又去看龍璇璣，發現她面色發白，光潔的額頭上也是一層細汗，這看似平常的一按，卻也需要極大的力氣。

    龍璇璣收了手，蘇芳菲連忙扶著她坐在一旁的小凳上，關切的問，『小姐，要不要緊？』

    龍璇璣搖搖頭，『我沒事，將藥給老大人服下，三劑可痊癒。』

    蘇芳菲應下，下去準備湯藥。

    於為民吐出一口濁氣，劇痛之後就覺得渾身通泰，是前所未有的輕鬆，又聽說三劑湯藥就可痊癒，頓時大喜。

    『怎麼樣？這種程度的痛，還能再受嗎？』龍璇璣笑著問。

    於為民苦笑著，『若不是你故意用話擊打我，又卸去大半的力道，此時我恐怕已經昏厥，璇璣，真是多謝你。所謂醫者仁心，當如是。』

    龍璇璣彎了彎嘴角，視線掠過風離落，似笑非笑。

    於老太君走上前，深深一禮，『三小姐為幫老爺減輕痛苦，寧願折損自身，這份醫德老身佩服，請三小姐受老身一拜。』

    龍璇璣扶著床頭站起，側身讓開，也是苦笑道，「老太君，我可不想遭天譴，您這禮，璇璣不敢受。」

    眾人這才明白，剛才那看似意有所指的對話實際上是無的放矢，不過是借著老大人堅守的東西，引開他的注意力罷了。

    為了減輕病人的痛苦，用上一些不入流的小手段，這女子的做法著實有些驚世駭俗，但她肯切實的為病人著想，這份心，卻是大大的贊！

    眾人無不動容，碰上這樣的大夫，是病人的福氣，今後，他們要是生病也要找龍璇璣去看！

    「璇璣，」於為民虛弱的開口，『若當時就請你醫治，也是這樣治嗎？』

    於家的人都知道早在一個月前，龍璇璣就斷定於老太爺有病，如果那時候治療，說不定就不會有三日的昏迷不醒了吧？

    眾人都好奇的看著，等著龍璇璣的答案。

    『病時異也，若那時就治療，只需兩杯紹酒，外加推拿便可。＇龍璇璣如實回答,『不會這麼疼了。』

    於為民嘆了口氣，『病時異也，有病還得早些治療，都怪老夫以貌取人，險些耽誤了自己.＇

    以貌取人並非說龍璇璣的相貌，而是說她太年輕，又是個女子，於為民當時起了輕視之心，認為龍璇璣不過是隨口一說，他根本就不相信，誰能想到這一念之差，險些要了他的命。

    于振國問道，『三小姐可否說明父親大人究竟是什麼病症，我等了解清楚免得日後再出現差池。＇

    「起初，只是扭了下腰，筋骨有些腫脹，並不疼，症狀也並不明顯，若大人能修養也就好了，可大人偏偏連夜奔波，加重了病情，扭傷的部位便發生錯位，導致氣悶，咳血。＂龍璇璣解釋了一句。

    「所以並不是血淤？」於老太君驚問，目光有意無意的看向風離落。

    風離落心中一緊，臉色當即就變了，自己當初的診斷就是血淤，如果龍璇璣當眾說出不是，那麼自己以後在京中的醫界可就別想混了。

    龍璇璣將風離落的表情都看在眼裡，微微一笑，「血氣不暢，到最後就是血淤，但卻不能當血淤來治，行醫看病注重一個看字，大夫要多觀察，若是頭疼醫頭，腳痛醫腳，就要犯醫家大忌。＂

    看病的理論，於老太君可不懂，她只是見龍璇璣沒有推翻血淤的結論，便覺得心安，前面劉鳳傑可是給老爺用過針了。

    眾人心中疑慮盡去，蘇芳菲帶著婢女送上湯藥，龍璇璣便起身告辭。於家自然是極力挽留，可見龍璇璣臉色不好，便也沒有強留，於老太君于振國夫婦一直將龍璇璣送到大門，親眼見她上了馬車，才肯回去。

    「振國，你們幾人要好好待這位姑娘。」將不相干的人都遣散，臥榻旁只留下了于振國，於為民叮囑道，「到了關鍵時候，還得是大夫會救命。我這一念之間，就差點與死神相遇，驚哉，幸也！」

    于振國神色一凜，躬身說道，「此次能及時請來龍三小姐，方將軍功不可沒，雙兒更是此中關鍵，恐怕沒有雙兒在，三小姐未必肯上門來診治。」

    於為民大為吃驚，于振國便將此前方若海親自現身提醒，於秀雙路遇於秀祿欺凌龍璇璣，拼命護著的事一一道來，於為民聽後悲喜交加。

    「看來，我們於家的前途要著落在雙兒這孩子身上了，老三不爭氣，慕容氏倒是個好的，一個妾侍著實委屈了她。」於為民幽幽說道。

    「父親，您的意思是？」

    『扶正慕容琳，讓雙兒掌管三房。」

    于振國心中震驚，卻也沒有反駁，畢竟父親這次能化險為夷，多虧了秀雙，龍璇璣是出於感激也好，是醫者仁心也好，秀雙的功勞卻不可抹殺。

    「你也要謹慎下福兒，莫要與芳和走的太近，這女子浮誇，不是良婦。」於為民提醒著，於秀福算是比較優秀的孫兒，但太過自傲，反而沒有了穩重的感覺。

    「是，父親，三小姐囑咐您還要多歇息，千萬不要因為兒孫的事再勞心。」于振國忙答應著，一面扶著於為民躺好。

    於為民苦笑，「如今太子皇后都倒台，朝政風雲莫測，新一波的暗涌已然到來，你我若不早做打算，恐怕於家便是第一個傾巢之下的碎卵！＇

    于振國明白父親的意思，方若海都已經站隊，於家也到了該選擇的時候了，太子倒台了，瑞王寧王選擇那一個似乎不難，因為單看一個人便可知該選擇誰。

    『父親放心，兒子心中有數，於家絕對不會在兒子手中沒落。』于振國肯定的說，就差拍著胸脯保證了。

    「你去吧，并州還有一攤子事等著你。」於為民擺了擺手，閉上了眼。

    于振國跪下磕頭，辭別了父親，返回并州。

    風離落一回到家，就摔了好幾個玉瓶，看到完好的玉瓶在自己腳下碎成一片一片的，她的心裡總算好受一點，那就好像是龍璇璣匍匐在自己的腳下，哀聲求饒。

    龍璇璣帶給她的打擊是毀滅性的，無論是從樣貌談吐還是醫術計謀，她都被龍璇璣死死的壓制著，在於家，她不好發作，回到自己家，她可就沒法在忍了。

    「郡主，明的不行，我們就來暗的。」婢女小心翼翼的勸解，她的方法不是安慰，而是挑唆，唯恐天下不亂的那種。

    風離落瞠目看來，「你有什麼主意快說！」

    婢女湊上前，「龍家大小姐和二小姐遞了好幾次拜帖，她們既然想與郡主交好，我們何不利用她們，她們好歹也是龍璇璣的姐妹，不論做什麼都容易得手，就算被發現，也與咱們無關。」

    風離落臉上的怒氣稍微有些淡化，犀利的目光看向婢女，「以前沒發現你這麼聰明，什麼時候開竅了？」

    這是對自己起疑心了？

    婢女連忙恭維道，「郡主天資靈慧，就是十個奴婢也頂替不了您，不過是身在局中，偶爾被困住而已，若在平時，郡主早已有了應對之法，那裡輪得到奴婢妄言。」

    風離落此時已經平靜下來，她仔細看了婢女的面相體態，確定就是自己的隨身婢女，暗罵自己是被龍璇璣氣糊塗了。

    「龍家那兩個蠢女人，本郡主還不屑與她們聯手，昨夜宮裡傳來消息，說是皇上病了，龍三既然醫術那麼好，不讓她給皇帝看病，豈不是太可惜了，你去放出風聲，將她治好於老太爺的事好好宣傳一下，讓咱們京城的百姓都知道來了這麼一位神醫。」風離落攪著自己的帕子，冷冷說道。

    婢女贊了一句，「郡主高招，如此她盛名在外，皇帝宣旨讓她去診病也是情理之中，可是若在這其間出了什麼事，可就是她醫術不精了，怨不得旁人。」

    兩人又商議了一陣，一場陷害龍璇璣的陰謀就在午後的秋陽中堂而皇之的萌發。

    在有心人的特意宣傳之下，獅子街東院有位神醫的事，沒到傍晚就已經人盡皆知，慕名而來求醫問藥的人，在大門口不住的徘徊，可誰也沒敢上前來，只因門口豎起了一個牌子。

    消息傳回到風離落家中，她又摔了許多玉瓶子。

    這一次她不得不重新考慮陷害龍璇璣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