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9.對比，自找苦吃

    曹劍南心中大驚，他跟在皇帝身邊這麼多年，知道東方明是個極為多疑的主子，從來不會輕易的露出笑臉，可他卻在今日，在處置了林若安之後，極快的調整了自己的情緒，還露出了笑臉！

    西海墨，你小子行啊！

    曹劍南此刻才算是真的服氣了，皇帝的笑容就是一個訊號，表明他對西海墨的看重。

    西海墨可沒想到自己在皇帝心中的分量已經不輕了，看見皇帝笑的這樣和煦，便仗著膽子說了句，『』是不是什麼條件都可以？『』

    東方明點了點頭，『』只要不勞民傷財，朕都可以答應你。『』

    西海墨騰的一下站了起來，她豪爽的拍了拍屁股上的灰，『』那皇上跟小的走一趟錦蘭宮，看看蘭貴妃就成。『』

    東方明一挑眉，『』你不為自己求？卻為蘭貴妃求，不覺得可惜嗎？『』

    西海墨露出一抹飄渺的笑容，『』小的沒有父母，進宮就在錦蘭宮伺候，後來才被調到御書房，在錦蘭宮，蘭貴妃從未苛責奴才一句，反而處處教導，她就像是一位慈愛的母親，讓奴才看到母親該有的樣子，為她求，也是為我自己求，她好了，我便會一直好下去，因為她的形象一直激勵著我，做正確的事，做合格的人。『』

    東方明眸色深深，西海墨說的確實貼切，蘭兒確實是這樣的慈母，珂兒就被她教導得很好。

    『』好，就去錦蘭宮走一走，朕也有些日子沒有看到蘭兒。『』

    東方明答應下來，率先舉步。

    曹劍南看著西海墨，臉色帶著熱情洋溢的笑容，手一伸，做了個請的動作，意思是讓西海墨先請。

    西海墨卻是狡黠一笑，拉著曹劍南的衣袖將他推到了自己的面前，低聲道，『』大總管在前，小弟跟在後面可隨時效勞。『』

    曹劍南大喜，西海墨飛黃騰達了並沒有忘記自己的提攜，反而以自己為尊，這讓他非常的高興。

    到了錦蘭宮的宮門前，東方明的眉頭就蹙了起來。

    錦蘭宮的大門前已經長了雜草，立秋之後，草葉枯黃，風一吹便簌簌下落，擠在門角落迴旋不止，東方明便生出一種淒涼的感覺，他覺得錦蘭宮好似冷宮一樣。

    進了門，院子裡更是到處是雜草，枯葉，也沒有人迎接，顯得非常的破敗。

    東方明在淒涼之外，又生了一絲氣悶，也不過才數日未來，這裡竟然蕭條如此，這後宮還真是沒有人情的地方。

    及至進了蘭貴妃的寢殿，看到眼前的情形，東方明怒火就更加的濃了一些。

    蘭貴妃躺在床上，形容枯槁，已經病入膏肓，在她的床邊，趴著一個渾身是血的宮女，血跡都已經發乾發臭，剛一進入主殿，大家就都聞到了。

    東方明皺著眉，『』弄醒她，把那身髒衣服去換掉。『』

    曹劍南十分聽話，就要伸手，半路上被西海墨擋住了。

    『』皇上，香雲姐姐已經有三天三夜沒有合眼了，讓她睡一會兒吧，錦蘭宮沒有別人了，娘娘又病著，她身上有傷還沒好，不是她不想換，而是沒辦法換，因為那層布料已經粘在了傷口上，如果沒有人幫忙，她只會弄開傷口，到時又沒有人給她上藥，可能會一病不起，屆時就沒有人照顧蘭妃娘娘了。『』西海墨眼中泛著淚花，低低說道。

    東方明冷笑，『』西海墨，你讓朕來，就是讓朕看到她們的慘狀，讓朕後悔沒有早點來看蘭妃嗎？『』

    曹劍南頭皮一緊，便給西海墨使了一個眼色，皇帝的語氣不善，這是要發怒的前兆，你小心應對。

    可是西海墨看見了就跟沒看見一樣，自顧自的說道，『』不是，娘娘時日無多，奴才想讓皇上來看看她最後的樣子，然後記住，免得日後後悔。

    東方明冷冷的瞥了他一眼，不過卻還是細細打量起蘭妃來,瘦了，眼窩深陷，黑了，那是死氣？

    她的唇瓣也乾裂出血，失去了往日的嬌艷。

    她的手乾澀冰冷，沒有絲毫的溫度，只摸了一下，東方明就不敢在握著，他總感覺那隻手像屍體一樣冰冷。

    不過一個月，她的樣貌竟然蒼老了十多歲！

    她躺在那裡如同一個破布娃娃，破敗又死氣沉沉，失去了往日的鮮活。

    『』蘭兒，朕來看你了，你聽得見朕的話嗎？『』皇帝彎著腰，輕聲一嘆，自古美人薄命，錦蘭昔日的風華卻敗給了病魔，真是世事難料，也不知她還能不能好起來，哎！

    想起他們的青春少時，皇帝不勝感慨，他們之間的情義不曾被歲月抹平，反而在步入中年之後變得更加的深厚，彌足珍貴。

    蘭貴妃當然聽不見皇帝的話，可有人卻聽見了。

    『』皇上，蘭妃妹妹會好起來的，您別擔心，但是我們的凌兒，他是被冤枉的，一定是有人構陷他，請皇上為凌兒做主啊。『』皇后郁雪衣在大宮女苗穗的攙扶下，急急的走了進來。

    人未到，一陣濃郁的香氣已經飄了過來。

    皇后郁雪衣穿著淡粉色的紗裙，寬領的設計將她的鎖骨露出來，那一片白皙光澤在粉紗的襯托下，青春美麗又帶著無限的生機。

    西海墨和曹劍南就站在皇帝的身後，他們隨著皇帝的視線看去，便看到了嬌嫩的皇后如同花蝴蝶一樣飄了過來。

    十多年過去了，皇后還是那樣的美麗動人，以往每次見，東方明都唏噓不已，歲月不曾在皇后的身上，臉上留下任何的痕跡，對皇后可真是眷顧。

    可今日，東方明卻只覺得刺眼，他抬了下眼角，目光隨即冷了下來。

    若不是皇后和林貴人串通一氣，將錦蘭宮的宮女奴才都弄走，錦蘭宮怎會變成冷宮一樣的地方？

    蘭兒還躺在這裡，生機渺茫，可你卻大搖大擺的來炫耀，你年輕美麗，永葆青春當然可以，但你最起碼換個莊重點的顏色，那一身的粉嫩，你還真的當你自己是十六歲的小姑娘嘛？

    『』放肆！『』東方明沒等郁雪衣到近前來就喝道，『』你是在質疑朕的決策嗎？還是說你覺得東方凌更適合當這個皇帝？『』

    皇帝說的明顯是氣話，可郁雪衣還是嚇了一跳，這話如果不是氣話，那是相當重的責備了。

    皇后連忙跪下，『』是臣妾無狀了，請皇上恕罪，臣妾也只是…..』』

    她是想說，我也只是一時糊塗，因為擔心東方凌，太著急了，可她沒說出來，東方明就冷冷的打斷了她，『』既然知道無狀，就回你的毓秀宮去思過，東方凌變成今天的這個樣子，你這個做母親的有很大的責任。『』

    郁雪衣那個氣啊，她都想站起來破口大罵，她為兒子求情的話還沒說出口，自己就先招來一個罰，什麼思過，就是禁足！

    她明顯覺得皇帝今天不對勁，她可是特地穿了他最愛看的粉色紗裙來的，以往他總是讚嘆自己身材好，曲線玲瓏如少女，皮膚白皙剔透，愛不釋手。

    可今天，東方明眼中沒有辦法眷戀憐惜之色，這讓郁雪衣覺得不妙，她不想再求情了，但想到自己的兒子要跪那麼久，她的心裡還是非常的心疼，一咬牙，她便有了決定。

    她瞪著圓圓的杏眼，硬是擠出了幾顆眼淚，不無哀怨的說道，『』皇上息怒，一切都是臣妾的錯，臣妾自會去思過，但凌兒身子嬌弱，從早上跪倒晚上，他的身體怎麼能吃得消？求皇上開恩啊。『』

    『』他堂堂男兒，連這個都受不起，以後怎執掌天下？他如今已經二十歲，你還覺得他嬌弱？昊兒不到十歲，就在朕的書房外跪了兩天兩夜，到底是他的身子嬌弱，還是不想悔過，嗯？『』東方明勃然大怒，指著郁雪衣就教訓起來。

    西海墨暗自搖頭，這個郁雪衣空有一副美貌，腦子裡卻都是漿糊，皇帝先是看了蘭貴妃的破敗樣，再看你的明艷，這一對比，心裡便覺得不舒服，畢竟是他多日沒來，才有了這個局面，他現在心裡對蘭貴妃有愧，你還非要來個對比，真是自討苦吃。

    被皇帝教訓了一頓，郁雪衣委委屈屈的哭了，東方明一陣的心煩意亂，袍袖一揮，『』滾回毓秀宮去，東方凌的事你若敢插手，朕就廢了你的後位！『』

    眼看皇帝已經怒不可遏，田穗趕緊扶起郁雪衣，一行人匆匆的走了。

    被皇后這一鬧，皇帝也失了懷舊的興致，吩咐曹劍南去司禮監要人，又將之前在御書房傳達的旨意都收了回去，皇后這個樣子，他也無心讓她去主持什麼秋日宴會之類的，這些事便暫時擱置下來。

    看看已經到了吃晚膳的時候，皇帝乾脆就決定留在錦蘭宮用膳，一來他確實是想多陪陪蘭貴妃，風不塵都束手無策的病狀，可能也活不了幾天了，他此時倒是真的信了西海墨的話，現在多看看，免得日後後悔。

    『』小墨子，你的那雄黃酒是在那裡取來的？『』

    距離開席還有一段時間，皇帝便拉著西海墨聊起了大蛇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