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皇帝，西海墨

    當權者在意的不是民生疾苦，而是他的指令有沒有很好的貫徹執行。

    根據東方凌對自己父親的了解，他不會表彰東方昊的萬事民為先，反而會斥責或者是嚴懲他，因為東方昊觸怒的是皇權！

    東方凌的語氣神態顯得極為迫切。

    『』是，屬下這就去辦。『』斬浪暗暗心驚，他跟在太子身邊這麼久，早已明白這位主子的辦事風格，向來沉穩，寵辱不驚的太子殿下，竟也有迫不及待的時候。

    見東方凌沒有說什麼，斬浪步出了書房，身形一閃就消失在原地，這一手輕身功夫，竟比一流高手還要厲害幾分。

    四更天。

    左丞相府，拾花閣外。

    管家沈同方手裡緊緊捏著幾個竹筒，不時的向裡面張望。

    每日的這個時候，丞相郁毅就會在此時起來穿戴洗漱，一刻鐘後就會從相府出發前往西直門，去上朝。

    丞相是個嚴謹的人，從不會拖延，不管昨夜睡的多晚，都會準時起來，幾十年來從沒有過不同。

    但是今天，四更天的更聲已經敲過了，拾花閣內還是沒有任何動靜。

    管家不由有些著急。

    要不要去敲門，讓婢女們叫一下？

    吱呀！

    管家正在想著怎麼辦，拾花閣的大門開了，丞相郁毅一身官服從裡面大步而出。

    長眉飛鬢，高鼻薄唇，國字臉充滿了成熟男子的魅力，大步踏出，見到沈同方，眉一揚，虎目不怒而威，自有一番驚人氣勢。

    管家一凜，連忙低頭，對於這個男人，他的心中除了敬畏，還是敬畏。

    四十一歲，男人最鼎盛的黃金時期，他已經擁有了全天下男人最夢寐以求的權勢，他的妹妹是母儀天下的皇后，而他也是永曆王朝除了皇上，太子之外，最有權勢的男人。

    這樣的人物，一舉一動都備受關注。

    『』大人，這是昨夜的急報。『』沈同方恭敬的將手中的竹筒交給郁毅。

    『』嗯。『』郁毅淡淡應了聲，伸手接過後擺手道，『』備車吧。『』

    沈同方答應一聲，低頭後退了兩步之後，才轉身小跑了起來。

    郁毅拆開竹筒，從裡面拿出一顆蠟丸，手指用力一捏，蠟封碎裂成片，裡面赫然是一張折成幾疊的紙。

    一一審閱之後，郁毅便摸出火摺子將消息一一燒毀，看著那些小紙條在他面前化成灰燼之後，他才大步而去。

    這些消息對他來說都無關緊要，眼下最重要的事，就是通州！

    但這裡面沒有一條是關於通州的！

    有風起，將那灰燼吹得了無蹤跡。

    樹影橫移，暗香盈袖，明暗交替的角落，一雙美麗的杏眸眯起，掩蓋了漫天華彩，沒有人注意她手中竟還有一個竹筒。

    與此同時，皇宮裡的永曆帝也在準備上朝。

    皇帝昨夜沒有傳召任何一名妃子臨幸，而是獨自睡在御書房。

    御書房前後兩進，前面是書房，後面就是起居室。

    書房內，有值夜的太監在總管的監督下收拾龍案上的奏摺，把皇帝批註好的放在一邊，還沒有來記得急批註的，或者需要與大臣們在早朝時候商議的，放在另外一邊，這些是要帶走的。

    今日當值的是太監總管曹劍南，他懷抱著拂塵一瞬不瞬的盯著小太監的動作，這些奏摺，事關時局，可不能有絲毫的馬虎大意。

    否則，那就是天翻地覆的事兒！

    後面的起居室，大約有一百多平米上下，裝修得富麗堂皇，雲錦垂慕，繡著蟠龍與飛鳳，靠牆就是龍床，皇帝已經起身，做在床沿低著頭不知在想些什麼，床邊兒是一個矮几，是最上等的梨花木，上面刷了彩釉，色澤逼人。

    矮几上擺著香爐，裡面的香還沒有燒完，青煙裊裊，淡淡的香味飄散在空氣中，讓人煩躁的心情有了片刻的清明。

    這是安神香，對於睡眠不好的人，有奇效。

    昨夜睡得晚，剛要睡著的時候，就叫起了，永曆帝東方明感覺腦袋昏昏沉沉的，這幾日身體雖然已經大好，但實際上他自己知道，還沒有完全恢復過來。

    五十歲，他就已經老了嗎？

    東方明閉目沉思，自己根本就不服老，但不得不承認，這具身體已經不像年輕的時候那樣可以隨意折騰，多寵愛幾個女人，身體就亮了紅燈了。

    所以他必須要得到那件人間至寶，這不單單是為了他自己，更為了他的萬里江山，東方家族的皇權永固！

    室內極為安靜，只有皇帝粗淺不一的呼吸，那些小太監小宮女根本連大氣都不敢出。

    『』皇上，這是今兒要議的。『』曹劍南進來的時候，見皇帝還做在床邊，一旁準備伺候穿衣洗漱的太監宮女一臉焦急卻又不敢開口，微微一笑，指著身後小太監手裡捧著的奏摺，輕聲說道。

    他沒有明說，但誰都能聽出來他的言外之意就是時間到了，該上朝了。

    『』嗯？『』皇帝似乎是被這突然的聲音，嚇了一跳，猛然抬起了頭，不悅的看了眼曹劍南，繼而視線落在小太監手裡的奏摺上，微微皺了眉。

    皇上的不悅曹劍南當然清楚，暗暗叫了聲好險，自己無意間打擾了皇帝的清思，好在時間真的是到了，皇帝才沒有發難，他連忙低下頭，悄然退到一邊，努力當一個隱形人。

    拿著龍袍的小太監悄然抬頭，眼前的皇帝有著濃黑的眉宇，不怒而威的眼，高鼻如懸膽，薄唇抿起便覺得周身寒涼，然而唇下一小片青色胡茬卻又平添了一些成熟男人的魅力。

    這個皇帝長的還不賴，不過也不是什麼好餅，主子說了，女人比衣服還多的皇帝，都是風流成性的。

    沒有人注意到小太監的大膽，東方明站起身來，小太監連忙上前，手腳麻利動作嫻熟，很快就替皇帝穿戴好，小宮女跪下將棉巾高舉過頭頂，皇帝取過，輕輕擦拭了幾下就扔下。

    整個過程都沒有人說話，寢殿內落針可聞。

    事實上，皇帝不開口，太監宮女沒有人會說話的，他們可不想自己找死。

    曹劍南更是如此，將頭低得不能再低，恨不得皇帝不要發現他才好。

    高大的身影遮擋了光線，投下一片暗影，皇帝舉步而出，太監宮女紛紛跪地磕頭，曹劍南低著腦袋緊隨其後，曹劍南的身後就是捧著奏摺的小太監，彼時他正抬起右腳，腳下是高高的門檻。

    嘩啦！

    沒有抬起的左腳一麻，小太監整個人都摔了出去，手裡奏摺像是雪片兒似的飛得到處都是，有一本竟然還滾到了皇帝的腳邊。

    東方明停下腳步，眸光冷冷的看過來。

    曹劍南連忙跪下請罪，「皇上，是奴才沒有教好下屬，請皇上責罰。」

    小太監摔得不輕，口鼻已經流血，哆哆嗦嗦的不敢說話，跟著曹劍南跪下，連血跡也不敢去擦。

    完了完了，這下小命不保了。

    小太監心驚膽戰的等著被皇帝發落，然而皇帝並沒有開口說話，他的視線盯著滾落在他腳邊的奏摺上。

    『』今日早朝太醫院的人，都列席吧。『』東方明淡漠開口，並沒有他們想像的那樣喪心病狂。

    曹劍南一怔，太醫院的人列席，這是有什麼事？

    然而，他顧不得多想，皇帝已經轉身，他忙瞪了眼小太監，「還不撿起來？」

    小太監忍著痛，慌亂的去撿那些散落的奏摺。

    皇帝已經邁步向前，曹劍南解下自己的腰牌，隨手一指，『』西海墨，你去太醫院傳皇上的口諭。『』

    『』是。『』剛才給皇帝穿龍袍的小太監應了聲。

    『』諾，以後可得當心點兒。『』

    小太監抬頭，見是一個與自己同樣裝束的小太監，生的眉清目秀，尤其是拿著奏摺的手掌白皙如玉，竟然比那些貴妃娘娘們的手還要細嫩幾分….

    西海墨。

    謝謝你。

    小太監心裡默默的感謝著，殊不知剛才就是這個西海墨給他下的絆子。

    他永遠也不會知道。

    宣武大殿，皇帝東方明正襟危坐，左文右武，肅立著兩排朝臣，他們個個面露詫異，時不時的看向大殿的末端。

    太醫院的人竟然也來上朝了，這還是永曆王朝破天荒第一次。

    『』有事起奏，無事退朝。『』曹劍南扯著嗓子喊了一句。

    大臣們都知道，這是例行公事，有事要請皇帝定奪的，現在可以說了，至於皇帝會不會按照你的心意走，那就不一定了。

    喊完之後，曹劍南會依次從左看向右，在一干大臣的臉上掃過。郁毅抬起頭，視線與曹劍南的在空中交匯，曹劍南微微眨眼，隨即錯開，視線再次往後，如同以往的千百次一樣，這一次，還是沒有人發現他們之間的小動作。

    郁毅皺了皺眉，連曹劍南都不知道皇帝為何要讓太醫院的人進來列席，這裡面難道是出了什麼事兒，是他不知道的？

    不可能啊，他的小情報站在他每日上朝前都會將最新最重要的消息給他過目，他並沒有發現什麼異常。

    郁毅不由看向龍座上的皇帝，東方明也正看向他，他的心裡突然就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