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支持，不信任

    「瑞王！」

    「龍璇璣！」

    東方昊畢竟是個王爺，無論有多少百姓心中對他不滿，可在見到他的那一瞬，敬畏之心還是占據了上風。

    他們之所以昨夜沒有餐風飲露，多虧了龍璇璣提供的住宅，即便她的風評不好，是否意圖攀龍附鳳，這都是後話，而現在她已經來了，百姓心中還是存有感激，而且她一個平民家的小姐，竟然能平靜的站在瑞王的身邊，這份氣度，也令他們唏噓。

    所以，人群緩緩分開，為他們讓出一條路來。

    王博遠高蕊夫婦快步迎上。

    「見過王爺，龍姑娘。」

    東方昊點點頭，「辛苦你們了。」

    他的聲音淡淡的，聽不出有什麼情緒，龍璇璣側頭去看，見他神色亦是溫和無比，嘴角上掛著招牌式的微笑。

    裝逼！

    從來沒有認為東方昊是個善茬，但對於他人前人後迥然的風格，龍璇璣表示接受無能， 他怎麼能在人多的時候溫和如翩翩公子，又在只有他們兩個人的時候，凌厲如同利箭？

    這人分明是精神分裂！

    正在腹誹，手心一暖，一隻溫熱的大手輕輕握了一下，東方昊淺笑道，「龍姑娘剛才對本王說的話，此刻便當著大家的面，再說一遍吧。」

    璇璣以為他是對自己說，抬眼間，他的視線卻越過她的肩頭，在一眾百姓身上緩緩划過，最後落在仍然站在高處的劉福田身上，眸色轉戾。

    劉福田與瑞王的視線對視，縱然表面無所畏懼，但其實他的腿已經在發抖，昨夜來找他的人，雖然也是王孫公子，但身份上卻比瑞王差了一大截，如果瑞王此刻發難，即使是將自己殺了，恐怕也不會有人說什麼。

    公開詆毀一個親王，是對皇權的蔑視，就算皇帝再不喜歡瑞王，他也會為了維護皇權的威嚴而不會治東方昊的罪。

    想通了這一點，劉福田趕緊從高處跳下來，因為太過緊張，落地時還踉蹌了一下，幸得薛良扶了一把，才沒有摔倒，免去了尷尬。

    「王爺，龍姑娘，草民只是心中有疑慮，不吐不快，如有不當之處，還請見諒，但事關百姓福祉，劉福田雖然只是一介布衣，卻不忍大家日後因為糧倉的儲藏不足而餓死，這對王爺聲譽也不好，是不是？龍顧念想所什麼，但說無妨，我們重在交流。」劉福田神情肅正，早已經想好了託辭。

    璇璣抬眼看向他，年過四十，滿臉橫肉，穿著富貴衫，外罩錦繡褂，對襟上繡著牡丹花枝，大腹便便，已經快要衝破對襟上紐扣的束縛….這是江州富商一貫的打扮。

    他這一番冠冕堂皇的話往出一擺，明面上是說給瑞王聽，但實際上是告訴百姓，我是為你們出頭，等下我若有事，你們可不能不管。

    尤其是最後一句，重在交流，我若說的不對，你們也不能拿我怎麼樣。

    是個心機深沉的老油條。

    璇璣暗暗發笑，誰管你說得對不對，單是聚眾鬧事就足以將你下大牢去！

    手中溫暖驟去，腰間突然一緊，卻是東方昊一下將她抱上了高處，淡淡道，』』別怕，有我在。』』

    有我在，不是有本王在。

    這句話莫名的讓璇璣感到舒服，想要說一句什麼，東方昊已經收了手轉過身去。

    只給了她一個高俊挺拔的背影。

    幾個意思？

    然而她無暇細想，王博遠高蕊連同那新上任的戍衛長蕭長裕都殷切的看了過來，還有那些百姓，他們都很想知道，她究竟要說什麼。

    『』各位鄉親，『』璇璣面帶微笑，』』去留是你們自己的事，但是在你們做出選擇之前，我有必要告訴你們我的決定。你們看一看四周，這一大片的土地都已經被我買下，如果你們不怕苦不怕累，那麼到今年年底，這裡將是一片沃野良田，你們信嗎？』』

    你們信嗎？

    帶著疑問，眾人往四周看去，百幢小樓之後，是一大片廣闊的土地，面積非常的大，如果這將來變成綠油油的稻田，百姓的生活勢必非常的富足。

    但是，在看了一眼之後，百姓們的臉色都很不好看。

    因為那裡都是荒地，其上荒草遍布，間或有蜿蜒小河，或者深水溝之類， 並沒有平坦，或者走勢一致的高坡，窪地，都是毫無規律可言的，要在這上面種田，怎麼可能？

    你們信嗎？

    當然不信！

    『』開玩笑那吧，這樣的地怎麼種啊？『』

    『』她根本就不懂種田，就在這裡瞎說，如果這些田那麼容易開墾出來，何必還會成為荒地？『』

    百姓們竊竊私語，有一大半並不看好。

    臉上橫肉抖了幾下，聽見百姓們的那些話，劉福田心情大好，他本來還在擔心怕龍璇璣說出什麼他不好應付的話，她說完之後，他就放心了，終究是不知農民疾苦的深閨小姐，她以為種田是繡花吶，鋪上繡布就能繡？

    瑞王讓她來說，這真是幫了自己一個大忙。

    老話說得真是對極了，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古人成不欺我！

    並不是所有百姓都是如此態度，王博遠高蕊這邊幾人，包括戍衛隊長蕭長裕帶領的一千府兵，他們的眼睛一直看著龍璇璣，露出堅定和支持的神色來，他們甚至都沒有去想怎麼去開墾荒地，在他們心裡只有一個信念，她怎麼說的，自己怎麼做就對了。

    其他的，她會想的，自己只要照做，就沒有完不成的事兒。

    『』老陸，你看龍姑娘是怎麼個意思？』』這邊，胖微丈夫賀章用胳膊碰了下老陸，低聲問道。

    老陸搖搖頭，一臉茫然，』』我不知道哇，不過龍姑娘既然這麼有信心，咱們跟著她就是了，難道你想跟劉福田他們走？『』

    『』呸，誰要和那些個為富不仁的人一起走，到時候被他們賣了還在給他們數錢！』』賀章啐了一口，自嘲的說道,『』我們這些老實巴交的老百姓，還是跟著龍姑娘吧。』』

    胖微哈哈一笑，』』老賀你說得對，咱們這些老實人只要跟著龍姑娘就對了，其他的，不去管。如果要管，也是龍姑娘管，咱們聽話就是，再有咱們農民的小狀元也許能幫上忙。』』

    說著胖微就看向老陸身側的程禾，其他人也都跟著她看過來，露出了微笑。

    程禾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清秀的臉龐上突然多了兩朵紅雲，卻沒有說什麼嗎。

    『』鄉親們，這就是我要說的，你們自己選擇，如果要和劉福田走的，你們隨意，但若願意留下來墾荒種地，從事生產的，我龍璇璣也不會虧待大家。』』在大家還在竊竊私語的時候，龍璇璣請淡淡的聲音再次響起。

    百姓們再次看向高處傲然獨立的少女，一襲白色長裙隨風淺動，眸子水漾清澈猶如秋水長天，唇片上掛著淡淡的微笑，仿佛百姓們的不信任和詆毀對她完全沒有什麼影響，她仍然是那個平靜無波的表情。

    龍璇璣將百姓的話都聽了進去，這本在意料之中，有人支持必然也有人反對，但這些對於她來講都無所謂。

    支持她的，她自然不會讓他們失望，不信任她的，她自然不必放在心上。

    有些人，必須在吃了苦頭之後，他們才能明白，誰才是真正的對他們好。

    『』這樣，願意和劉福田一起走的，站在本王的左邊，願意留下來的站在本王的右邊。走的人，本王不會追究，但是進了通州，一切後果需要你們自己負責，與本王無關。』』見無人表態，東方昊看了眼龍璇璣，淡然開口。

    目光中少女的臉還是那樣平淡無奇，唯獨那雙眼，比夜晚的星子還有明亮幾分。

    事先，他們並沒有任何的溝通，是他看見她慢慢走過來，終還是擔憂她的傷勢，走出來詢問了幾句，知道她已經沒事，心中放心不少。

    但他不知道她說的這樣簡單，給大家規劃了個藍圖，可她沒有說要怎麼才能將這個藍圖構建起來，就讓大家做選擇，只有那些沒有什麼退路的百姓，和受過她恩惠的百姓才會願意留下來。

    其他的人，肯定是要走的，畢竟通州城的容量是江城的好幾倍，再加入幾萬人，也不會有什麼影響。

    果然，他的話音剛落，百姓們便快速的做出了選擇，左右兩邊，涇渭分明。

    左邊的人數明顯高於右邊的，幾乎是右邊的兩倍了。

    璇璣在高蕊和芳菲的攙扶下走下來，站到了右邊。

    『』龍大夫，我們都跟著你，不管要做什麼，您開口便是。』』胖微硬是從人群中擠了過來，拉著龍璇璣的胳膊親熱的開口。

    『』胖嬸，謝謝你們。』』璇璣也露出微笑，淡然看了眼居中戰著的東方昊。

    『』好，既然你們都已經選擇了，本王也不強留，從現在開始，你們可分批離開，所有府兵不護送，不阻攔，你們自己走。』』東方昊再次開口。

    『』王爺，不護送不行吧，這通告上說明要列兵去交接的。』』看到百姓都支持自己，劉福田心裡大為得意，那人交代的任務，他已經完成了大半，馬上就可以去領賞賜了。

    然而，瑞王的話，卻讓他的心跌入了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