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暑熱，最貴的大夫

    哥哥，哥哥，那些人為什麼老說我傻？

    小女娃仰著頭天真的問，上官炎拉著她的小手，璇璣妹妹，你不傻…..

    她當然不傻，是大人故意這樣說，因為她是被拋棄的，當時他懇求父親帶她回來，父親的神情充滿了憐惜，但還是拒絕了。

    他哭著回到通州，那時起就發誓長大了一定要好好保護她。

    現在他已經長大了，可是，你還在嗎？

    上官炎狠命的抓著自己的頭髮，如果他當時再堅持一點，事情會不會有所改變？

    菡萏院。

    上官策夫婦對坐在小客廳，幾個僕婦正在忙碌著。

    在他們中間擺上一個小几，再放上一盤做工精緻的點心。

    早飯沒吃幾口，僕婦就準備了這個，以防主子隨時可以填飽肚子。

    上官夫人擺了擺手，「都退下吧。「

    她現在可沒心情吃！

    僕婦們低頭退下，剛剛少爺的事，她們都是旁觀者，心頭惶惶，卻也不敢多言。

    上官夫人悄悄打量自己的丈夫，眉頭皺起了一個川子，長眉下虎目是一絲憂愁，高挺的鼻樑下，略微厚實的唇片緊緊抿著，顯示他此刻心情非常煩躁。

    她更心煩，自己生的兒子自己最了解，上官炎就是一根筋，他認定的事，九頭牛都拉不回來！

    「老爺，幸好這次被我們及時發現，阻止了炎兒外出，如果再有下次，可要如何是好？他這性子到底像誰？『』上官夫人率先打破了沉默，擔憂的開口。

    上官策看了眼自家的妻子，她已經三十歲，但因為五官很秀麗，尤其是彎彎的柳葉眉下大大的杏眼，左顧右盼間神采奕奕，讓她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要年輕很多。

    上官策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柔軟的觸感讓他想到了兩人的初見，那是一個煙雨的夜晚，她撐著一把油紙傘，從他身前走過，雨水打濕了她的繡花鞋，一旁的婢女低聲抱怨，可她卻淺淺一笑，若不是走這一遭，你如何知道雨中行路的艱辛？

    這是一個聰慧又美麗的女子，他對她一見鍾情，再見時他們已經是夫妻。

    可能上官家的男兒，都是情種，他們的兒子，當然是隨他！

    「哎，說到底，都是我這個長兄對不住妹妹，青萍她慘死，我卻不能為她報仇，炎兒他有什麼錯？不過是在履行他的承諾罷了。「上官策收回了手，神色黯然。

    上官夫人的眉又擰了一下，看了眼丈夫，勸解道，「青萍的事，你也是無可奈何，若你替她報仇，璇璣說不定剛出生就被弄死了，老爺，你也沒有做錯，畢竟青萍是上官家的人，她一個人死，救了我們一個家族，她的死是值得的。「

    「哎！「上官策長嘆一聲，」青萍是上官家唯一的女兒，她一死，那些覬覦我家族秘密的人也都銷聲匿跡了，但上官家也從此沒落，十六年來，父親的官職已經被消沒了，我這個虎賁將軍，再也沒有上升的可能，上官家的希望都在炎兒身上，可他卻不思進取，一門心思的要去找龍璇璣，難道真是天命如此？「

    青萍出事之後，父親曾不惜耗費畢生功力勉強開啟天眼，窺探家族的命運，主星消亡，命盤暗淡無光，前途無望，天意如此，不可逆轉！

    父親大失所望，帶著一個僕人便雲遊四方去了，再不管朝堂之事，甚至連家族之事也都交給了自己打理。

    連父親都無法翻牌，他就更不可能！

    除非有奇蹟出現！

    上官策無比沮喪！

    「老爺！」見上官策自怨自艾，上官夫人心裡難受，這個男人她愛了二十年，從少年英雄到為她撐起一片天的硬漢，他們一起走過了風風雨雨，雖然平淡，卻很溫馨，這根本不是天命的安排，是他們相互扶持的結果，所以她根本不信什麼天命。

    「炎兒還年輕，若你肯支持太子，一旦太子登基，你就是開國功臣，那麼上官家不就可以翻盤了？」上官夫人杏眼中閃過一抹堅定，眼下不就是一個最好的選擇？

    「糊塗！」上官策輕斥一聲，「當年之事你也知道誰在背後搗鬼，我們怎可去支持太子？青萍泉下有知，怎能安息？此話休要再提！」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青萍已死，我們卻還活著，你不為自己想，也要為炎兒，為整個家族打算，現在你是代理家主，這一大家族的人，都看著你，他們並不知道當年之事，你不說，我不說，誰還會知道？若我們肯投靠太子，因你的本事，難道還怕不受重用嗎？」關係到兒子的未來，上官夫人沒有妥協，青萍雖然冤屈，但那也是她必須要走的路，任何人都沒有辦法！

    「婦人之見！那人沒有得到想要的東西，才對上官家打壓，我們已經隱忍了十六年，現在去投靠，除了自取其辱，你得不到其他的，此事萬不可對炎兒提起，他還年輕，不懂得分辨。」上官策加重了語氣，根本不為所動。

    上官夫人微微咬著下唇，沒有再說話，丈夫兒子都是一根筋，怎麼就不知道變通那？

    「夫人，不好了，三小姐暈倒了。」

    門外響起僕婦焦急的匯報，夫妻兩人顧不得再說私密話，連忙起身。

    三小姐上官秀躺在秀床上，緊閉著眼，臉蛋紅紅的，額頭上已經全是汗，僕婦已經將她外衣脫下，只穿了中衣，但中衣也已經濕透。

    「秀兒，秀兒！」上官夫人眼角含淚，她的女兒才十歲啊，平時活蹦亂跳的，怎麼突然就人事不省了吶。

    「到底怎麼回事？」上官策亦痛心，但他是男人，情感不易外漏，外人看起來他還是一臉的威嚴。

    隨身伺候的僕婦趕緊跪下，「老爺，夫人，奴婢們真是不知道了，三小姐本來在屋內寫字，不讓我們再旁，我們就都在屋外候著，沒過多久就聽到噗通一聲，奴婢擔心三小姐，進來一看，三小姐已經不省人事了。」

    「父親，母親，吳大夫來了。」

    得到消息的上官炎，第一時間請來了大夫，可見外面沒有人伺候，只得大喊。

    上官策從裡面迎出來，「吳大夫，請你快去看看，小女到底是怎麼了？」

    「嗯，將軍放心，這是大夫的職責，無需客套。」吳天明是個四十開外的中年人，長相一般，尖臉，卻留著兩撇小鬍子，看起來十分滑稽，可他偏偏裝的極為嚴肅，更加違和，嘴巴上這樣說著，卻沒有移動腳步。

    吳天明，在通州很有名氣，專門給達官貴人看病的，一般的貧民百姓還請不起，他上門一次，無論病情先收取一百兩，待確診之後，又按照病情嚴重程度收費，在通州是最貴的大夫。

    上官策知道吳天明的作風，見他不動，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給兒子使了個顏色，上官炎憋 了口氣，還是拿出一個錦袋交給他。

    吳天明掂量了一下，毛估計有一百多兩，這才露出微笑，「小將軍客氣了，我們快去看看三小姐吧。」

    不給銀子不邁步，多給點就像個搖尾巴的狗！

    上官炎心裡那個氣，但也只能壓抑著，誰讓吳天明確實是有幾分本事那？

    三妹的病，還指望他那！

    「吳大夫您先請！」上官炎輕輕勾唇，伸手做出請的姿勢，神態也顯得比較恭敬。

    吳天明大為受用，邁著八字步走了進去。

    上官炎在他背後揮了揮拳頭，小人！通州是沒有人了，才會出了你這麼個大夫，如果哪天出現個醫術比你高明，收費還比你低的，看不治死你！

    「麼有什麼事，這是暑熱，給她冰敷，每日三萬綠豆湯，三日後就可痊癒了。」吳天明從上官秀纖細的手腕上收回手，小姑娘的脈象正常，跳動有力，根本不像是有病的人，又看她熱的渾身濕透，便確定她是中暑。

    上官策和夫人，都鬆了一口氣，暑熱在盛夏是常見病，並沒有要緊的。

    「有勞吳大夫了，炎兒，送吳大夫回去。」上官策將吳天明送到門口，又遞上一個錢袋，才拱手道別。

    「好說，好說。」吳天明收下錢袋，尖臉上露出大大的微笑，一個暑熱就緊張兩百兩，這錢太容易賺了。

    上官炎一直候在外面，見他這麼快就出來了，忍不住問道，「吳大夫，小妹是什麼病？」

    「暑熱。」吳天明捋著鬍子，邁步往前走，上官炎與他並肩而行。

    「暑熱，會流這麼多汗嗎？」上官炎道，「我小時候也中暑，可只是頭暈乏力，沒有暈，小妹可是直接暈的，連句話都沒說出來，這應該不是暑熱。「

    「小將軍！」竟然被一個毛頭小子質疑自己的醫術，吳天明大為不爽，「你是男子，三小姐是弱質女子，如何能比？」

    上官炎並不懂醫術，見他言之鑿鑿，態度非常堅決，也就沒有再說什麼，特麼的，通州城又不單單你一個大夫。

    將吳天明送到，上官炎又去分別請了兩個大夫，結果診斷的結果都是暑熱，他懸著的心才終於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