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頁

    有段時間未曾和男人碰過面, 一眼瞧過去，對方形容消瘦，一眼就能看出來他最近過得不太好。

    邢文康夾著煙的手指頓了一下, 下一秒, 又把煙再度送入口中。

    「我被人分了好多喜糖，知道今天是宋景西結婚，問過來的。」

    馮向遠站在台階下，兩人的高度相差太多, 讓馮向遠看著更加瘦小。

    邢文康對他的這個回答不是很滿意，心裡才對他升起的一兩秒鐘的同情瞬間又消散了。

    他甚至沒有去好好看對方的臉，吞雲吐霧, 「所以呢？」

    「……」

    馮向遠被他問住了。

    其實馮向遠也不知道自己現在過來是為什麼, 是為了來看看宋景西和高涉結婚這事兒究竟是真的, 還是為了或許能在今天偶遇邢文康。

    可真的見到邢文康, 又看見對方對自己冷漠的態度, 馮向遠又不知道自己應該做出什麼反應說些什麼話了。

    最近他過得好疲憊, 求職依舊不順利, 找了幾家公司, 都婉拒了自己。

    現在住在巷子裡的一間老破小的租房裡，他今天出門的時候投了最後一家公司, 如果還不行的話，他就決定隨便找個飯店, 去做做服務員之類的, 總歸是要活下去的。

    「我沒有別的意思, 就是過來看看。」

    馮向遠站在那兒, 低著頭, 單薄瘦削的身體似乎隨時都會被風颳到似的。

    他低頭時露出一小截後頸, 瘦骨嶙峋。

    馮向遠身體本來就不好，這段時間看起來似乎變得更差了。

    看見那樣的他，邢文康還是稍稍動容。

    他從口袋裡拿出錢夾，從錢夾里抽了一張卡遞給他，「我最近手頭上也沒什麼錢，這張卡里還有點，你先拿去用。」

    馮向遠抬眸瞧著邢文康給自己遞卡的指尖，心裡咯噔了一下，「我、我不要你的錢，我過來不是為了向你要錢的……」

    邢文康現在正煩躁著，馮向遠又不聽話，讓人覺得難辦。

    他現在誰也不想見，誰也不想理會，偏偏馮向遠還站在自己面前，活像個死纏爛打的牛皮糖，說著一些虛偽的話。

    邢文康長出了一口氣，抖落了指尖的菸灰，反問他，「你不是為了錢，那是為了什麼？」

    「你不是不愛我嗎？為什麼當初還選擇跟我試試？」邢文康笑，「不是為了錢？你覺得我應該信你嗎？向遠。」

    「給你錢你就收著，早說讓你在我那兒住下偏偏要逞強搬走。」邢文康下了一個台階，拉近兩人的距離，「以為這樣我會留下你？你也想學宋景西一樣，用欲擒故縱是嗎？」

    邢文康說的每一個字都無比清晰地落在了自己的耳朵里，馮向遠都不知道是怎麼把他說的話全部聽完的。

    雖然一開始，他確實是因為邢文康承諾自己，會好好照顧自己，給自己提供幫助，他才會休學提前回國。

    可如果他只是為了邢文康的錢，他怎麼可能會這麼堅決地回國，現在落得這樣的下場，沒錢養身體，也沒錢出國繼續讀書。

    他只是喜歡輕鬆富足的生活，以為跟了邢文康以後就能擺脫那些貧窮的日子。

    他只是對邢文康動了心，又動了不該有的心思，就活該變成這樣嗎？

    「我不是這樣的……」他辯解道，「我不是，我……」

    「你什麼？」邢文康把卡塞到他手裡，再沒有一點耐性，「別說了，我現在不想看見你，要斷就斷乾淨，拿著錢快走，還是你又想說要跟我再來一次？」

    「原來你一直都是這麼想我的，」馮向遠苦笑，眼底的聲嘶力竭幾乎要萎了，「原來你一直、都是這樣想我的。」

    「那你之前為什麼要對我那麼好，你一直喜歡的人都是宋景西是嗎？你一直喜歡的人都是他，在我回來之前，你就對他動心了？」

    「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邢文康不耐擰眉，「在你回來之前我喜歡的人也只有你，在你回來之後我的心裡裝的也是你，我陪在你身邊照顧你那麼久，我喜歡的人是誰你自己心裡清楚，就算喜歡宋景西，那也是後來的事情。」

    「馮向遠，你現在是在討伐我嗎？」

    「討伐？」馮向遠笑，「我怎麼敢啊，我現在什麼都沒有了，我還能拿什麼討伐你呢？」

    邢文康越是聽見他說這些，就越是煩躁，平時倒還好，可今天他真的已經憋了一肚子的火了。

    「你到底想說什麼？今天小西結婚你特意找過來，就是為了跟我說這些沒頭沒尾的話？想要什麼，錢還是工作？只要你開口，我馬上給你安排。」

    「不用了，」馮向遠把卡還給他，「這些，你全都留給你的小西吧 ，我只是後悔當初為什麼要鬆口，答應你回來，如果可以重來，我寧願死在國外，我也不會、不會回來。」

    馮向遠轉身離去，藏在外套中的拳頭緊緊捏住。

    再不離開，他就要在邢文康面前失控了。

    他馬上就要失去理智，把所有東西、把所有東西全都毀掉。

    邢文康到底喜歡宋景西什麼？

    馮向遠不明白。

    所有人都在逼自己，把自己逼進暗無天日的角落裡，可他沒有地方可以去，也沒有地方能藏身了。

    再這樣下去，自己就快要死了。

    為什麼邢文康不愛自己了，為什麼邢文康要這樣對待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