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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2:11:14 作者: 凝黯
我朝他招了招手,「你過來。」
他茫然地看著我,接著像是很費勁般搖了搖頭。
他的表現讓我不知所措,事實弄清之前,我不好對他發作,只好又問道:「誰告訴你我出事了。」
「你媽來我家和我媽聊天時我正好聽見她們在聊你的傷勢。我問了地址就跑來了。」
「那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就幾天前。」他含糊其辭地說。
「為什麼不想來見我?」我又拉回原來的話題上。
「我沒有不想見你,相反,你知道我得知你出事後有多擔心嗎?」他頓了頓,滿眼哀傷,「小旭,我越來越覺得,我配不上你了。追隨你的人太多太多了。」
「所以你就要躲著我了嗎?」說完,我就一肚子氣,「並且我哪來追隨者了?上次那個小男孩的事你不是原諒我了嗎?還有以前的不都過去了嗎?你自己的濫情史不也夠編一本字典嗎?你他媽的有什麼立場指責我,你天天這樣反反覆覆地在這種事情上糾.纏,你知道有多煩人嗎?耍小脾氣也有個限度好不好?殿下,別把別人對你的好對你的包容對你的照顧當做理所當然好不好?殿下,來來去去地在同一件事情上哄你真的很累,很累。你到底想不想和我在一起,求求你別磨去了我所有的耐性。」
「是嗎?」他眼紅紅的,「你總共哄了我多少次?五個手指頭能數過來吧。因為第三者而哄我又是幾次,三個手指頭夠嗎?原來在你心目中我沒有資格擁有你的耐心。真的很抱歉了。」說完,他微微鞠了個躬,看起來就像一個疏離的僅是眼熟的陌生人。
他的話讓我驀然驚醒,意識到自己錯了,這幾天的亂七八糟的事情以及失去自由失去自理能力讓人心力交瘁,一不小心竟然遷怒到劉殿身上。
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顯然已無法挽回了。
「對不起。」我動了動身體,想直起身來,哪怕能坐起來,張開雙臂擺個渴望得到對方擁抱的姿勢。可惜身體的疼痛讓所有的努力都變成頹然。
也許不忍看到我這副德性,劉殿終於走了過來,他彎下腰,定定的看著我。突然,一滴眼淚正好滴在我眼裡,我眨了眨眼睛,水珠划過鬢角,劉殿有點慌張地幫我擦去,眼睛變得更紅,似乎下一刻就不單單是一滴眼淚,而是會有洶湧而出的淚水。
不過他似乎強忍著,翻滾的淚珠被禁錮在眼眶裡,他俯下.身,在我唇上印了一個很輕很輕的吻,飄渺地讓人以為是錯覺。
他直起身說道:「我回去了,有空還會來看你的。別嫌我煩,誰叫我喜歡你呢,我也只是你的追隨者之一。」接著他退後幾步,幽幽地說:「畢竟當初開口表白的人是我。」
沒等我想好反駁的話,他就逃似的沖了出去。
也許是神經過敏,也許真的如此,我似乎聽見門口傳來的嗚咽聲。
不知道是劉殿故意躲著張言熙,還是張言熙故意躲著劉殿,或者說他們相互躲著對方,反正我從來沒看過他們同時在這兒。難道張言熙跟劉殿說了他喜歡我?應該不會吧,最近劉殿雖然冷淡的很,但並沒有流露出這方面的情緒,閒聊時還是會偶爾提到張言熙,我也儘量讓自己看起來和張言熙並沒有發生什麼矛盾。
一切都顯得風平浪靜,孰不知在這一片迷霧的籠罩下只是虛假的寧靜,底下正醞釀著一個不斷壯大的龐大漩渦,悄無聲息地把眾人捲入無底深淵。
總而言之,在他們面前,讓我直想發個以後不許受傷的毒誓。想逮的人逮不住,想躲的人躲不掉。受傷讓一切都變得無力。
總是換藥讓身體都漸漸變得麻木,哪些傷好了哪些傷沒好都懶得去留意了。所以直到一天劉殿和我說起,我才知道術後的臉已經沒有紗布遮掩了。
他詫異地問:「小旭,你的臉?」
我疑惑,「我的臉怎麼了?」
「疤痕不見了。」他小心翼翼地摸著那曾經的傷疤所在處,驚訝地說道,「只剩一點點粉紅色了,不仔細看都察覺不了。不過這種不明顯的淡粉還挺好看。」
「之前我媽讓人磨去了,所以你也就不必內疚了。」不用內疚了,是不是就意味著如果劉殿選擇離開我,也不會有所顧慮了。
「我的內疚並不會隨著你這道傷疤的消失而消失。」劉殿凝視著我的臉側,指腹在上面留連,「何況我覺得你有道疤的話反而更好一些,這樣的臉太耀眼了,讓太多人側目了。」
我微笑著,手伸進了他微微隆起的褲兜,如所預料的一樣,我摸出了一把小刀,是把造工精良的彈簧刀,我摁出刀身,手指划過刀刃,還沒感覺到皮膚破裂的疼痛,鮮血就一滴滴地滴落,我把刀遞到他手裡,蠱惑著對方:「來,在我的臉上劃一下吧,烙下屬於你的印記,我就永遠專屬於你了。」如果這樣能消去劉殿的不安,又何樂而不為呢?
我和他四目相對,發現他的瞳孔瞬間縮小,他幾乎是用奪來接過我手裡的刀,接著用力甩了出去。隨後他反手給了我一巴掌,清脆響亮。
我被打得偏過頭,正好看見刀子在地面上滑出一段長長的距離,撞在了牆上,停了下來。
我惘然地回頭看著他,他微微哆嗦著身子,慌張地說:「對不起,你剛才的眼神太嚇人了,我無意打你的。」
我閉上眼睛,「沒事,是我過分了,道歉的應該是我。」我朝他擺擺手,「二哥,回去吧,快過年了,你也該回家了吧,我媽告訴我,你媽總向她抱怨你一直不肯回家,要玩也收收心吧,別讓家人擔心。正好我們都靜一靜。」
現在的我什麼都做不到,劉殿一直情緒不佳,我卻除了躺著就只能躺著,沒有比這更鬧心的了。把人趕回去,也許所得會比所失的多,此時愚蠢的我是這麼想的。
聽完我的話他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只是坐了下來,抽了張紙巾,緩緩地拭著我手上的小傷口,接著伸出舌頭,把傷口舔乾淨,看著他粉嫩的舌頭的動作,並沒有絲毫色.情的意味,就像只是用雙氧水擦拭傷口般恬靜,所有的血跡都消失殆矣後,他又拿紙巾細細地擦了一遍。
他握著我的手端詳了一會兒,才站了起來,說:「我知道了。」
最後他給了我他的手機,「我會打電話給你的,沒電的話借個充電器吧,我暫時不來打擾你了。」
他沒說再見,轉身走到刀子前把刀撿了起來,離開了病房。
我抬起手,窗外的光線斜照在上面,顯得有點慘白。食指上一個不到兩公分長的細小傷口像一條紅色的絲線,有著輕微的刺疼。也許這個傷口可以留作紀念。我用大拇指輕輕掰著傷口,血液漸漸重新滲出,我加大力度撕扯著它,血珠匯成小流一直蜿蜒到手掌、手臂,在手掌上還算是溫熱的血,到了手臂就變得微涼了。
我正欣賞著紅色彩帶般的小細流,張言熙卻進來了,他今天來得真早,和劉殿錯開的時間也掐地太准了吧。我有點呆滯地看著他,全然忘了掩飾手上的血液。
他皺著眉頭沖了過來,捏住我的手腕,隨後叫來了護士幫我簡單地包紮了一下,畢竟只是個微不足道的小傷。
不過張言熙卻煞有介事地指責我,「你到底在發什麼瘋,想自殘的話就往大腿上剜,別這麼光明正大的搏同情。」
「我沒有自殘,更沒有搏同情,何況你有什麼資格說我在搏同情,一個自作多情的戀弟的傻X。」別怪我罵張言熙,現在我想對著全世界破口大罵,難道有個出氣筒,不好好利用才怪。
張言熙插著褲兜站得筆直,頭也不低,只是眼珠子往下瞅,讓人有種高高在上的錯覺,「別在這兒自鳴得意,要不是我瞞著爸讓人放劉殿進來,你以為這幾天你能見到他嗎?」
我冷笑著,「呵呵。那真是謝謝你了,不過往後你可以讓那些人別讓他進來了,因為他已經不會再來了。」
「是嗎,正好我也不能來了,年末太忙,往後來了估計你都睡了。」張言熙帶著幸災樂禍又帶著失落,最近可能因為感情敗露,他漸漸地都不怎麼在我面前掩飾他的表情。不過這樣的他遠沒有冰山臉的他看起來順眼。
「那滾吧,慢走不送。」我打了個哈欠,閉上眼睛,逐客。
突然被捏住了下顎,扣著手腕。我剛睜開眼,就被對方的舌頭入侵,堵住了想吼出的:放手!
張言熙對我的嘴巴亂啃了一通後,良久才放開我,臉上是還沒消退的氣急敗壞。最後他大步走了出去,用力地甩上門,連病床都有點顫抖。
「嗤,這棟樓質量真差。」我黑著臉擦了擦幾乎滑到脖子的唾液,揉了揉被啃得又麻又疼的嘴唇,自言自語地抱怨道:「誰稀罕你們一個個在我眼前晃悠,不來最好。」看見他們能夠大搖大擺地走來走去,我覺得妒忌。
作者有話要說: 嗤嗤,小旭旭在醫院呆太久了,親媽理解你不能動的心情~\(st)/
☆、午後
那兩人走了之後的第二天,也許確切點說應該是,兩人被我氣走之後的第二天,除了母親過來探望了我一小會兒之外,其餘的時間我都用來等劉殿的來電或者簡訊,每隔半小時就看一眼手機,眼看電量一點點耗盡,都沒有盼來任何消息。
我翻了翻他的簡訊記錄,發現他群發了一條簡訊,說這個號暫時不用,晚一些會公布另外一個號。我於是上了Q,看著對方簽名上的一串數字,卻沒有撥過去的勇氣。
就這麼耗了一天,翌日一覺醒來,手機還有百分之三的電,我捏著手機,來回地滑動屏幕,直到最後一格電耗盡,自動關機。最終,希望落空,我仍沒接到對方的任何消息。不過這樣也好,免得在電話里兩人不知道說什麼,或者吵起來。我沒有打算找個充電器,並且乾脆把手機塞枕頭底下,眼不見為淨。
又過了兩三天,連我媽也不來看我了,我每天能見到的就只有醫生護士護工,以及偶爾過來瞄兩眼的保鏢之類的生物。那些神秘鬼祟的黑衣人還怕我這個病殘長翅膀飛了不成,盡職盡責得過分。
醫院的日子無聊地讓人抓狂。不過慶幸的是,我能自己坐起身來了,而不是整天像全身癱瘓了一樣,現在頂多像半身不遂。
於是熱情善良溫柔的護士姐姐們,就會在午後閒暇時光,攙扶著我坐上輪椅,推著我在醫院的花園裡曬太陽。花園裡幫病人推輪椅的通常都是家人,一定是因為我長得帥,護士才會陪我曬太陽,要不然醫院裡誰會那麼閒得無聊,我自戀地想著。
冬天雖然有點冷,但是這個南方小城一年四季糙木扶疏,常青不敗,加上這幾天陽光正好,所以前一陣子被困得發霉的心情終於復活,渾身舒暢。看著陽光下被微風吹得沙沙響的綠樹,不由得感嘆,還是家鄉好,冬天依然鬱鬱蔥蔥,P城的冬天光禿禿的,太荒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