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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1:57:48 作者: 連城雪
    易佳皺皺眉頭:「那為什麼我要在下面……」

    程然淺笑:「因為你還小。」

    易佳反問說:「那……可是……叔叔年紀小的時候也會在下面嗎?」

    程然怔了片刻,違心的點點下巴。

    易佳面露懷疑的鼓著嘴巴。

    程然帶上茶色太陽鏡笑的很溫柔:「吃好了我們就到別處去玩吧。」

    小易佳彆扭的低下頭,心裡卻仍然有點不服氣。

    廈門有個很著名的南普陀寺,每日都雲集很多善男信女,香火鼎盛。

    走在裡面四處都迴蕩著禪音鐘鳴,寺廟裡獨特的香氣在鼻息間靜靜滿眼。

    和很多十幾歲的孩子一樣,易佳也是沒有宗教信仰的,與其說他是要拜佛,還不如說是在拿著冰淇淋好奇的東瞅西看。

    倒是程然,約回憶起從前的事了,站在觀世音面前很久很久,也不知在思索些什麼。

    察覺自己不在被注意的範圍內,易佳便給林亦霖發簡訊問:「哥哥,你在忙嗎?」

    這天是十二月二十四平安夜,有戀人的基本都會去約會。

    沒想到林亦霖很快回覆:「在學校畫圖。」

    易佳很意外:「打擾你了……」

    林亦霖發個笑臉:「沒有,自己一個人也很寂寞的,你怎麼了,玩的不開心嗎?」

    他總是很能忍受成功前的安靜,對這個世界聲色犬馬那面徹底的漠視,是林亦霖最可敬的地方了吧,他就有那種只要路對就不怕遠的勇敢,所以贏的也總是他。

    易佳忽然覺得自己很沒意思,也許程然是對的。

    十七八歲便直落落的掉進愛情的漩渦里,不見得就能圓滿。

    他訕訕回覆:「沒有事啦,程叔叔在上香,我很無聊。」

    林亦霖道:「呵呵,那他是在為你求平安吧,程然很希望你能有出息,要學會堅強,不要讓他失望,程然真的是個好人。」

    易佳合上手機,很不舒服的看著自己的右手腕。

    他也很想很想有出息,可是……

    原本在感情中患得患失的抱怨和不滿都沒有了,易佳忽然有些迷惘。

    難道他真的應該把已經深埋的絕望翻找出來重新定義。

    而後再承擔起所有可怕的重量嗎?

    正暈眩著,不知程然什麼時候已經走回來,摸了摸他的腦袋微笑:「想什麼呢,餓了吧,我帶你去吃海鮮,這兒和北方很不一樣的。」

    易佳對於自己剛才的小怨恨有點羞愧,他小心翼翼的拉住程然的手小聲說:「那個……」

    程然疑惑:「恩?」

    易佳心跳的厲害,很緊張的在大庭廣眾之下拉過程然的脖頸,在他的唇間淡淡的一吻,又羞澀的笑道:「我會好好地生活,不要再為我擔心了。」

    廈大是個非常美麗安靜的南國校園,因為離南普陀寺不遠,易佳便非想來看一看。

    喜歡誰,便會開始關心他的所有,即便是微小到了忽略不計的地步,能夠得知依舊會非常的幸福。

    程然也在避重就輕的和小孩兒說以往的生活,只是不提愛情罷了。

    在這個冬天的傍晚,廈大的旗樓與糙坪都在夕陽下閃著燦然的光芒,和許許多多的年輕學生擦肩而過,仿佛自己也會回到曾經的學生年代。

    程然不可能忘記,如果易佳沒有出車禍,那麼他已經快要走進繪畫最神聖的殿堂了。

    但也是那場災難讓他們能夠相識。

    人生,沒有那件事情是可以提前預知的。

    所以坦然面對自己的現狀,就是最明智的選擇。

    「這個也是芒果樹嗎?」易佳指著學校路邊的植物問道。

    程然點頭:「對啊,廈門街道兩邊不都是和它一樣的。」

    易佳很好奇的瞅了瞅:「哇哦……那要是結芒果了,可不可以拿走啊?」

    程然回答:「當然可以,沒有人會來回收的。」

    聞言易佳便著急了:「那我們為什麼不夏天來,就可以摘芒果了,我們夏天再來一次吧。」

    怎麼看他都和自己的實際年齡不大相符,簡直如同還對世界一知半解的初中生。

    程然忍不住微笑:「以後有時間可以去別的地方啊,難道要為了芒果再飛回來,哪裡都有賣的東西。」

    易佳扁扁嘴:「自己摘的不一樣。」

    很溫柔的摸了摸他的頭髮,程然說:「那就去海南和東南亞的國家,那裡也有很多。」

    易佳張大眼睛:「真的嗎?」

    程然又笑:「不過估計你對歐洲更感興趣。」

    畢竟那裡是西方美術的起源地,有很多珍貴古老的藝術品。

    小孩兒更驚奇了:「我,我可以去嗎?」

    程然最後捏住他臉:「只要你不再哭了,我就帶你去。」

    易佳吐吐舌頭,不好意思的微笑,這天最後的陽光照射在他小小的臉龐上,皮膚都像是透明了,沒有摻進任何雜質。

    程然放下手,一時間沒再說話。

    正在兩人沉默之時,遠處竟然響起意外的呼喚:「程然?」

    回首,有個老師模樣的男人夾著書跑了過來,很驚喜的說道:「真是你啊,多少年沒見了?真是巧。」

    估計是他的同學,穿著老式的普通西服,頭髮也沒經心打理過,站在時尚而又優雅的程然面前,根本不像是同樣世界的人。

    但回過神來的大攝影師還是一如以往的溫和:「是啊,你留校了?」

    男人點點頭:「對啊,不像你,總是能在雜誌上看到你的消息,怎麼都不來聚會,把老同學忘了吧?」

    程然不是那樣的人,也不逃避與人接觸,恐怕只是不想見到初戀美滿的家庭。

    他含糊的回答:「我也是身不由己啊,有那麼多事要做。」

    男人很感慨的說:「也對,混口飯吃不容易,干不好總要被炒。」

    看來他並不知道程然自己就是老闆的事情,易佳在旁邊對他們的親密度下了個定義,就開始無聊起來。

    男人也注意到了這個可愛的小孩兒,好奇道:「這位是……」

    原本程然可以很簡單的說是我的侄子,但他不知為什麼只是微笑了片刻,拍了拍易佳:「從前面那個後門出去就是海灘,自己去玩,注意安全,我和叔叔說會兒話。」

    易佳如釋重負,禮貌的小聲說了句再見,溜溜達達的便跑沒了。

    因為這海灘就在大學附近,為數不多的散步者也都是廈大的學生。

    銀白色的沙子在傍晚又是番迷人的景致,易佳站在椰樹下面有些憂鬱的想,程然當初在這裡是怎樣生活的呢,真的想看看,想去知道他過去的所有。

    可惜晚生了十多年,那時恐怕自己連漢字都不認得幾個。

    海風吹亂了短髮,讓他有些回神,打算去附近的商店買瓶飲料喝,結果回頭差點嚇得吐血。

    不遠處正有兩個男生在打架,確切的說是一個猛打另外一個,而且打人的傢伙易佳也不是不認識,確實就是昨晚在游泳池邊的怪人,他換了身衣服,但手腕上的銀飾還是亂七八糟的掛了不少。

    很多人發現這幕都在繞著走,易佳很慌亂的看了看程然還沒有來,又見被打的男孩已經不行了樣子,索性咬著牙顫顫巍巍的跑過去:「你不要再打啦,你再打人我就報警!」

    掛銀飾的男生很詫異的直起身子,見是他,還染有怒氣的俊臉轉而微笑起來:「小可愛,又見到你了。」

    輕佻的語氣讓易佳很後悔,脊骨發涼的轉身便走。

    男生也不顧要打得人了,笑著跟上來說:「我叫葉謙,你到底叫什麼啊?」

    易佳魂不守舍的發覺自己都快走到水裡了,無奈回頭說:「走開啦,我叫什麼不關你的事。」

    叫葉謙的男孩也不生氣,還是彎著黑白分明的眼眸很開心:「我喜歡你,想知道你的名字有什麼不對嗎?」

    根本就是陌生人,這樣的話張嘴就能說出來,真的讓易佳詫異了好久,才指著遠處倒在海灘上的男生說:「你……快把他送去醫院吧,朋友有話要好好說,不可以動手。」

    葉謙不屑的哼道:「我根本就不認識他。」

    易佳結巴:「那,那你打他……」

    ……還暴力的跟有什麼刻骨仇恨似的。

    葉謙抱著手理所當然:「他拿眼睛瞟我,看不順眼。」

    小孩兒立刻目瞪口呆的無言以對,這是什麼生物,也太以自我為中心了吧。

    正愣著,葉謙忽然用海水潑得他滿身濕透,還哈哈大笑:「我走啦,反正你住在那個酒店也跑不了,晚上再見~」

    說完就大搖大擺的到路邊打了個出租,揚長而去。

    太陽已經完全落下去了,廈大和海灘之間的大橋已經點亮了銀色的燈光。

    易佳冷的直抖,很鬱悶的想回去找程然。

    沒想到程然正巧走了過來,看他狼狽的樣子很驚訝的問:「怎麼搞成這個樣子了?」

    和他講他肯定會擔心,易佳只好傻笑:「我摔了。」

    大約是天黑,程然也沒發現小孩是上衣濕的比較多,很無奈的笑出來:「笨小佳。」

    易佳玩心起來,俯身一捧水就潑到他身上,笑道:「笨程然。」

    捂住嘴咳了好幾下,程然朝他步步逼近,表情很壞的說:「敢惹我,你不要後悔……」

    易佳朝他做了個鬼臉,又踢了腳水:「我才不怕呢。」

    在這個冬日的海邊,他們一大一小在美麗的夜色中就這樣打鬧了起來。

    似乎從出事後,大家便都活在痛苦,糾結,沉默……的氛圍中,這樣無拘無束的還是第一次。

    易佳很少會大笑,卻在海水中完全展開了笑顏,青春而可愛,聲音乾淨的像是四月藍藍的天空,讓人心醉。

    程然很想看到他這樣,卻又怕小孩最後會著涼生病,便忽然把易佳攔腰抱起,微笑著說:「我發現你還挺淘氣的。」

    海水順著他們的發梢靜靜留下。

    易佳欲言又止,終於語句很殘缺的說:「喜歡……喜歡和你在一起……」

    眼睛卻膽怯看向了旁邊。

    程然微怔,帶著情不自禁忽然吻上了懷裡的易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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