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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1:55:23 作者: 小枕
    「許寧?」她叫他。

    這才注意到對方穿著古時的衣服,寬大的袖袍被風吹起,凌冽而孤寂。

    他回過頭,眼眶紅通通的,那雙眼睛蓄著淚水,臉頰鼓了起來,像在極力忍耐著什麼。

    半晌,他開口,聲音很輕,支離破碎:「子襟妹妹。」

    小姑娘愣住了,她從沒聽他這樣叫過自己。

    「你看。」許大人指了指山下。

    片刻間,景色完全變了,火光籠罩著整座小城,她聽見火焰燃燒木材那種噼里啪啦但又微弱的聲響,可還是很靜,靜到聽不見一點人聲。

    「發生什麼了?」她問。

    回頭卻見許大人一眨不眨地望著自己,那雙眼睛茫然極了,帶著火光映照的金色。

    「子襟妹妹……你還活著?」

    這話像是某種箴言,恍然間刺破她懵懂的心。

    視野忽然變得狹窄起來,子襟低頭望去,她看見自己穿著新年的紅衣服,腳下卻淌著水,裙擺浸濕成了深紅色。

    她聽到他在叫她,那帶著溫度的聲音令她萬分迷戀。低沉、輕柔,有時甚至小得聽不見。他對她從來都是溫聲細語。

    子襟睜大了眼睛,她把手放在心口,可卻感受不到一點心跳。

    終於,她往後退了一步,繡花鞋濕得印出水痕,長發垂了下來,遮擋住了視線。

    「子襟?」許寧試圖拉住她。

    小姑娘抬起腦袋,搖了搖頭:「不……」

    她笑著,有些悲傷。

    15.明月夜

    許寧是真的想上廁所。

    他在房間裡翻找了半天也不見個瓶瓶罐罐的東西,忍了許久,終於還是撥通了簡大瘋子的電話。

    「放我出去。」他咬牙切齒。

    簡商很有興致地聽著。大概是害怕被小美人發覺,對方的聲音顯得克制而低沉。

    他笑眯眯轉了轉眼珠,開口時卻裝得無辜又驚訝:「你還沒解決呀?」

    許寧有把這傢伙掐死的衝動。

    他覺得自己應該憤怒地掛掉電話,但好在理智終究占據了上峰。他像是沒有聽懂對方的調侃,只嗯了一聲,又說:「她睡著了,你還關著我做什麼?」

    「咦?」簡商似乎並不理解,「睡著了?」

    簡商:「……」

    他精心營造了這麼一個氛圍,還幫忙把許寧鎖進去了,這小姑娘竟然自己睡著了?當初是誰要他幫忙的?

    簡大公子一把拉開門,就見床上某人睡得天昏地暗,床邊的許大人垂眸看著,一臉沉思。氣氛很是和諧,大有歲月靜好的意味。

    簡商:「……」

    他實在不喜歡純情的場合,這種壓抑本性的事帶著太多歷史傳統,或者說社會風俗的影子。一個新時代的妖怪應當目光長遠,實在不該被此束縛。

    他看得出許寧眼裡的渴望和不甘,當然現在更多是茫然。他於是站在他身後,幽幽地建議道:「我如果是你,我會在她想要時拒絕她,不想要時強迫她。我就不信這樣子她還會忘記你。」

    許寧沒什麼反應,既不贊同也不反對,他只是側頭看了他一眼,起身離開了房間。

    簡商盯著床上的人看了許久,又伸手覆在她額頭上。

    他不是第一次見她。

    幾百年前,許公子和林小姐的訂婚宴上,他作為監軍來此地視察,受林老爺的邀請參加宴席。

    過分漫長的人生使得他的經歷和思考明顯區別於世俗,價值觀也似是而非。就像當時,他從許寧眼裡看出了某種遺憾,那顯然不符合人們對一個新郎官的期待。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這種事情還少嗎?

    許寧顯然是位正人君子,即便不愛,也負責到底。舉案齊眉,相敬如賓,為官清正,保一方太平。

    簡商忍不住多看了會兒。

    他看見清晨的寺廟,鐘樓之上,天際蒼白得像是寒冬。

    那麼大的宅子,那麼漫長的時間,真要難過起來,卻也不忘避開眾人。

    多少年聖賢書,天理良心、仁義道德,許公子飽受煎熬,卻唯獨無法做到後悔。酒宴里杯盞交接,那顆心失魂落魄,而對於子襟,他也真的做到了一眼都沒有多看。

    那過分正派了,這種歷史性的道德觀念毫無意外地激起了簡商的破壞欲。這是一隻毫無底線,對事情的判斷只在於有趣與否的妖怪。

    當他第一眼看見許寧時,他就覺得有意思,那是種帶著審視的好奇。

    小小年紀一本正經,樣子還很好看,唇紅齒白的,目光里透出的心思單純得令人驚奇。

    遞過來的酒一杯接一杯,許公子全喝了,平易近人得不像一位新科進士,分辨不清迎來送往的調笑和試探。簡商在長桌盡頭無聊地看著,直到光影散去,院子裡杯盤狼藉,明月照上枝頭,空蕩蕩的宴席間,這人終於斂去笑容,空洞的目光顯得呆滯而沉重。

    大概是出於某種惡趣味,他攬住許寧,悄聲耳語道:「何必這樣呢?你心裡明明有別人,我都看到了。」

    許公子看起來有些慌張,畢竟這是林老爺的朋友,朝廷派過來的監軍。

    簡商笑著,捅了捅他的心口:「這樣可不好,有一個了,還想著另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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