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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1:55:02 作者: 蘇以白
溫言拿著單子去繳費,腦袋還是覺得昏沉。在大廳排隊的時候,身後突然響起一道熟悉的聲音:「嬸嬸!」
她一愣,下意識的轉回身。
孩子已經跑到了她跟前,一臉燦爛的笑意,親昵的握住了她的手。
可能是因為快過年了,陸途穿了一件紅色的斗篷,顯得氣色特別好,圓圓的臉紅撲撲的,扎著雙丸子頭,笑起來十分可愛。
她還在得意的說著:「我剛進來就看到你了!」
溫言蹲下身摸了摸她的頭,抬頭並沒有看到顧傾,輕聲問她:「媽媽呢?」
陸途指了指站在幾米外看著他們的一個陌生男人:「今天是舅舅領我來的喔。」
溫言有幾秒沒說話,輕輕的問:「你經常來這裡嗎?」
小姑娘笑著點點頭:「我每個月都要來檢查身體。媽媽說因為我挑食,所以健康比別的小朋友差一點,我要吃很多的蔬菜才行呢。」
溫言看著她天真爛漫的一張臉,心裏面五味陳雜。半響,她輕輕開口道:「媽媽說的對,要聽她的話。」
陸途摟住了她的脖子,眼睛亮晶晶的,軟萌的聲音里飽含期待:「嬸嬸,明天過年你會來我們家嗎?」
溫言愣了愣,勉強笑了一下:「我不去。」
小姑娘顯然有點失望,嘟囔了一句:「都怪叔叔。」
溫言有點訝異的抬眼看她。
她皺著小眉頭,絮絮的說著:「叔叔說他有很急的工作,所以婚禮要延後了。要是他不那麼忙,你就能來跟我們一起了。」
溫言心裡一滯,神情有些複雜,隔了半天,抬手撫了撫她的臉。
她的聲音很輕,仿佛其實是在說給自己:「不怪他。」
這一次吃了藥後意外醒的很早。
兩點零五分,嚴格意義上來說,這已經是第五天了。
溫言起來喝了杯水,拿著手機走到窗前,打開了窗。夜風近乎凜冽,夾著細微的雪花倏地灌進了房間,吹散了原本的一室壓抑。
今晚沒有月亮。她看著遠方的一片無垠漆黑,仿佛是一瞬間的事,心裏面忽然做好了決定。
她累了,不想再拖下去了。
手機是下午回來時修好的。她低頭編了一條信息,凝視了半分鐘後,又逐字刪掉了。
她撥給了陸淵。這一次意外接通的很快。
沒有任何寒暄,溫言直截了當的提出:「我們見一面吧。」
對方沉默了半響,最後低聲說:「好。」
兩個人都沒有再說話,卻又都捨不得掛電話。
溫言恍恍惚惚的想著,這可能就是輪迴。
這段關係他堅持了那麼久,現在輪到她了。
她才知道,原來堅持是這麼累的一件事。之前那麼長的時間裡,他也是這麼累嗎。
隔了許久,電話那頭最後說:「我在公寓。」
溫言回過神來,輕輕應聲:「好。」
除夕這天北京城比平時空蕩了許多。
溫言過來的時候是中午。停好車,她走進了電梯。
好不容易平復了一晚上的心情忽然又忐忑起來。她盯著屏幕上不斷上升的數字,整顆心也跟著不安的越懸越高。
樓層到了。
溫言站在門前猶豫了半天,沒有像之前一樣自己輸入密碼,而是按響了門鈴。
門很快的打開了。
兩個人神色複雜的沉默對視著,誰都沒有先開口。
溫言無聲的看著眼前的人,百感交集。他憔悴了許多,原本就稜角分明的一張臉愈發顯得瘦削,頭髮凌亂,鬍子也沒理,臉色十分的疲憊,望向她的眼底不再像從前一樣帶著清淡的笑意,而是充滿了黯淡與無奈。
溫言強忍住了眼前隱隱浮現的霧氣。
半響,面前的人側了側身,示意她進去。
陽台開著窗,可屋子裡還是充斥著濃濃的煙味兒。溫言跟在他身後坐在一旁的單人沙發上,怔怔的看著茶几上堆滿了菸頭的菸灰缸,以及旁邊幾個空的煙盒。
還是陸淵先開的口。不知道是不是抽菸太多的緣故,他原本清沉的嗓音顯得格外暗啞倦怠:「你媽媽回去了?」
溫言低低的應了聲:「嗯。」
他繼續緩慢的低聲道:「那天臨時取消婚禮,讓你一個人面對當時的狀況,對不起。」
溫言皺著眉搖頭,狹長的眼睛裡溢滿了水光,又被她生生克制回去:「過去了。」
她低下頭,纖長的手指交疊在一起,聲音很輕:「你那天也很為難吧。」
回應她的是長久的沉默。
溫言拘謹的捏著衣擺,自嘲的笑了一下:「你也不想聽這種生疏又客氣的話是吧。我其實也不是來說這些的。」
她不敢抬頭看他的表情,耳邊在高度的緊張之下微微有些雜音,良久,才輕輕顫著聲音開了口,像是用盡了全力的孤注一擲。
「陸淵,我們還有可能嗎。」
氣氛陷入長久的沉默,房間裡寂靜的讓她恍惚間甚至以為自己是失去了聽覺。
她按在膝蓋上的手輕輕的抖著,身體因為過分的緊張而拘在一起。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她始終沒有等到回答。
但這本身也是另一種回答。
她懸著的一顆心緩緩的沉了下去,心裡那一點微弱的光亮跟著一路沉到了底,直到再沒有下降的可能,陷進一片黑暗裡,沒有一點回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