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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1:55:02 作者: 蘇以白
    「跟她我算是認命了。我還是會去找她。」

    夜色愈發濃重。

    陸淵放下電話後就沉著臉色再沒說過話。劉師傅也大概聽明白了剛剛這通電話的內容,眼看車子再往前就要駛出五環外了,試探著問道:「陸先生,現在去哪兒?」

    陸淵神色不明的握著手機,隔了片刻,說了一個地址。

    劉師傅暗暗納悶兒,也沒敢多問,在前方路口緩慢閃爍的紅燈變化之前,轉向了左轉車道。

    門衛登記過後,車子平穩的駛進了昏暗的地下停車場。

    陸淵一言未發的開門下車,大步走向了電梯的方向。

    劉師傅站在車旁環顧了一圈,心裡忍不住的嘀咕,女明星住的小區好像也沒有想像中的好啊。

    電梯穩穩的停在了七層。

    陸淵快步走出電梯徑直向左,拿鑰匙開了門。

    上次他過來這裡好像已經是秋天時的事情了。他們第一次分手的時候他那把備用鑰匙沒來得及還給她,複合之後才知道她竟然換了鎖,還不肯再給他鑰匙,他也懶得跟她廢話,直接從她車鑰匙上拆走了她的那一把。

    一室意料之中的漆黑,陸淵抬手開了燈。

    房間裡一如既往的空蕩和冷清,唯一跟記憶中有所不同的是,沙發前的地毯上突兀的多出了一個塑料箱子,裡面放著各種款式陳舊、極有年代感的雜物。他走近細看了看,似乎全都是小孩子用的東西。

    陸淵不解的擰起了眉。他蹲下身翻了翻箱子裡的東西,看到一本紅色封面的舊相冊。只看封面上過於復古的圖案就知道,這至少得是二十年前的產物了。

    他拎出來翻開,扉頁上一行清峻的鋼筆字跡:林安,一九九一年十一月二十二日。

    陸淵一怔,拿出手機難以置信的確認了一遍,屏幕上的時間下方有一行清清楚楚的小字:11月22日,周二。

    陸淵這一瞬的心情複雜的難以言喻。

    溫言對外公布的生日不是這一天,是在十二月,聖誕節的前一周。去年那時候他們的關係還沒這麼複雜,他還記得那天他提前約好了餐廳,結果她因為臨時有工作爽約了。晚上他去接她時把禮物給她,她接過去淡淡的道了聲謝,再沒有其它的反應。

    當時他沒在意,她一向這副樣子,他只以為那個禮物她不喜歡,現在回頭看來原來另有其因。

    如果今天才是她的生日,他覺得老天爺對她開得這個玩笑也太大了點兒。

    陸淵抿緊了唇角,繼續往下翻了一頁。

    這一頁是幾張兩寸大的嬰兒照片,很小的寶寶,臉頰肉嘟嘟的,沒有牙齒,頭髮也很稀疏,嘴巴笑的彎彎的,細長的眼睛彎成了一條縫。

    他低著頭無聲的看了良久。

    照片下面細心的標註著拍攝日期,以及「百日紀念」四個字。他往後一頁一頁的翻著,一共三十多頁,每一張照片都是按時間順序排列和標註,從百日到最後一張的六歲生日,完整又細緻的記錄了她人生里前六年的時光。

    合上相冊,陸淵看著箱子裡的東西,心下大概明白了是怎麼回事。

    這些應該是她父親給她的東西。箱子裡除了相冊全都是嶄新的物品,有的衣服上甚至還帶著標籤,仿佛是在她小時候買給她的,但因為種種原因一直沒能交到她手裡。

    可她父親現在正處於病危的狀態,這個時候她突然拿到這些東西,是不是也就意味著,人已經不在了?

    陸淵心裡猛地一沉。

    他騰地站起身來,有些緊張的環顧了一周,瞟見桌上有一個暗黃色的信封。

    他走過去伸手拿起來,才看到第一句,整顆心瞬間沉到了底,大腦里陡然間亂成一片。

    他們吵架分開才是三天前的事,這又是哪天的事?昨天?前天?

    他不敢再往下想。

    剛剛經歷了父親的離開,又要立即面對輿論攻擊,普通人也很難接受這樣接二連三的打擊,何況一個患有重度抑鬱症的病人?

    陸淵攥著信站在原地,腦袋裡疼的嗡嗡作響。

    他平生第一次覺得自己這麼沒用。滿腔的緊張和焦灼,卻除了等待什麼也做不了。

    那些她一直絕口不提小心深藏著的過往,從前不知道花了多少時間才消化平復,如今突然又被重新翻出來大範圍的討論,她的痛苦可想而知。

    晚上曝光出來的視頻他在去飯局時的路上看過了,無法形容的震驚心情。三分鐘的視頻里,十幾歲的少女,手裡握著沾著血匕首,臉上交織出現的冷靜和狠戾令人不寒而慄。

    那是他從來沒有想到會在她臉上出現的神情,他甚至回頭想起自己曾經那麼粗暴的對待過她都覺得脊背生寒。

    他一直都知道,她只是看著柔弱但其實並不軟弱,但他還是沒有想到她竟然還有如此決絕又兇狠的一面。

    可越是這樣,他越是怕她會做出什麼事來。

    而相比她傷害別人,他更害怕她傷害的是自己。

    凌晨四點鐘,陸淵終於從電梯裡走出來。

    司機遠遠瞧見他,低頭打了個哈欠,起身出來給他開了門。

    他坐上后座,神色倦怠,沉聲吩咐了一句「回公寓」,便疲倦的閉上了眼睛。

    黑色車子在深沉的夜色下平穩的駛上了五環路。

    陸淵這一夜沒睡,也根本睡不著,外套都沒敢脫,坐在沙發上眼睜睜的乾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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