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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1:55:02 作者: 蘇以白
    機場的地勤人員走過來,站在不遠處恭敬的躬身:「陸先生,非常抱歉這次行程中的突發狀況讓您受驚了。目前機場的外來交通暫時中斷,這邊給您安排了附近的酒店與車輛,請您跟我來。」

    陸淵抬頭看了看窗外,外面天色陰暗,狂風暴雨,跑道上甚至已經出現積水的情況,幾輛機場的保障車輛和飛機廊橋也都浸泡在水中,放眼望去一片狼藉。

    他輕輕皺眉,回過身來,眸中倦色沉沉:「我要去濱江。」

    地勤人員面露難色:「主城區現在除了非任務車輛,其他車輛一律禁行。」

    陸淵抿著唇半響沒說話。最後,他繫上了外套的扣子,低聲道:「我有急事。」

    地勤人員思慮片刻:「下午的時候,這邊會有執勤車,可以安排送您過去。」

    陸淵擰著眉搖了搖頭:「來不及。我自己想辦法過去吧。」

    「據機場方面最新消息,杭州蕭山機場跑道、停車場以及周邊建築物地的搬運通道等均出現大面積進浸水情況,28日所有航班取消,通往機場的交通中斷。機場跑道關閉,預計今明兩日內不會開放。」

    陸淵洗完澡出來時,房間裡的窗簾緊閉著,光線昏暗。溫言安靜的側臥在床的一邊,被子嚴嚴實實的蒙住了整個人,只有腳尖那裡露出了一點兒縫隙。

    他以為她昨天太累了沒有睡好,輕手輕腳的走過去,怕她悶著,想把她的被子拉下來一些。

    可他竟然沒拽動,被子裡的人像是跟他暗暗較勁一般,把自己捂的更緊了些。

    這場景有點熟悉。陸淵停了停,用力扯下了她的被子。

    這次裡頭的人倒不是在哭,但狀況也沒有好到哪兒去,身體蜷成一團,頭沒什麼精神的垂著,像是想什麼想得出了神,神色十分的消沉低落。

    她抬眼看了他一眼,蒼白的臉頰被悶的有點紅:「你幹什麼。」

    陸淵在床邊坐下,淡定的問:「下午幾點的飛機?」

    溫言嘆了口氣:「航班取消了。剛看新聞說,這兩天機場連跑道都關閉了。」

    陸淵聽言皺了下眉。

    溫言低聲問他:「你這兩天回不去,公司的事情怎麼辦。」

    陸淵撫著她的頭髮,淡淡回道:「我有安排。你今天還去不去醫院了?」

    溫言看了看他,半響才說:「外面交通禁行了。」

    隔了片刻,她又低低的問了一句:「你是怎麼過來的?」

    陸淵無聲的笑了下,揉了揉她的頭,語氣漫不經心:「走了一小段兒。」

    溫言不再說話。

    陸淵盯著她看了半天,俯身湊近她,唇角帶一點調侃的輕笑:「呦,還學會心疼人了?」

    溫言沉默了好半天,最後壓低了聲音吐出一句:「危險。」

    陸淵看著她停了一瞬,低頭吻了吻她的臉頰,臉上帶著極度滿足的淡淡笑意。

    他坐起來,順帶著伸手拉起了床上的人,把她垂下來的頭髮掖到了耳後。

    「你也知道我好不容易才過來的,就別自己悶著了,有什麼心事能不能跟我說說。」

    溫言低著頭,默不作聲。

    陸淵見她沒拒絕,就當她是默認。他握著她的手,輕聲問:「你剛才說跟你爸很久沒有聯繫過了,是怎麼回事?」

    氣氛陷入沉默。

    溫言嘴唇緊抿著,臉上沒什麼表情,可肩膀的僵直無聲的向外傳達著,這是一段很不美好的回憶。

    陸淵耐心的等了半天,終於忍不住打算妥協放棄的時候,眼前的人抬起了頭。

    「我六歲那年,我父母離婚了。他們把我關在房間裡,歇斯底里的吵了一架,最後我媽摔門而出,我爸簡單的收拾了自己的東西後,也走了。然後就再也沒有出現過。」

    她的神色平靜,語氣輕緩,仿佛在陳述別人的經歷。

    「其實他們之前也經常吵架,但那天特別嚴重。以前他們每次吵架的時候,我都想,這次會不會離婚?我還想,如果離婚了,我要跟著我爸爸。他是個特別溫柔耐心的人,我覺得如果他們分開了,他一定不會拋下我不管,他不會忍心讓我跟著我媽生活。」

    溫言輕輕的笑了一下,那笑容里的落寞有些刺眼。

    「可是我想錯了。他離開的很徹底,甚至二十多年裡都沒有出現過一次。」

    「他這個時候突然找到我,我開始時也難免去揣測他的用心,直到親眼見到時,才知道他是真的沒有多少時間了。我不知道,他是愧疚,還是遺憾。不過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這些都不重要了。」

    她平靜停了片刻,又繼續淡聲道:「我跟我媽其實也有幾年沒聯繫過了。我的性格,可能像她比較多。她是個冷漠又難相處的人,從我記事起,她就從來沒有照顧過我。他們離婚後,我也很少能見到她,除了經濟上,她沒有盡到過任何做母親的責任。她從來沒有陪過我,把我送進寄宿制的學校里,一年也不會來看我幾次。我們之間沒什麼培養感情的機會,關係淡薄,算起來,也應該有六七年沒有見過了吧。」

    陸淵坐在一旁安靜的聽著,良久沒有說話。

    他曾經對溫言絕口不提的家庭有過很多設想,眼下聽到的並不是最壞的一種,但卻是最令人感到心疼又無望的一種。

    人生中的兩位至親,離開的不曾回來,留下的又冷漠以待。他難以想像,那時她還只是個六歲的孩子,跟陸途一樣大的年紀,正是最活潑愛粘人的時候,是怎麼習慣這種漫長無邊的孤獨和絕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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