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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1:53:05 作者: 低手寂寞
侯晨點點頭,沒有說話,在看到信件的那一刻,他的腦海里就浮現出一張面色陰沉的臉孔,也馬上聯想到,可能是許伯鴻在背後搗鬼,想要圍魏救趙,或者是轉移視線,緩解壓力,進攻往往是最好的防守,能夠讓對方焦頭爛額,自己就能從容許多了。
不過,他與王思宇的判斷大體一致,寫這封信的人,多半是在虛張聲勢地恫嚇,不見得敢讓工人鬧事,要知道,紫鑫礦業的那位董事長,可是位大名鼎鼎的商界精英,在很多省份都有礦產企業。
然而,無論是從事哪個行業,起家較早的企業家,沒有幾個身上不帶有原罪,非到迫不得已,這些人是不敢直接捲入政治糾紛里的,因為他們承擔不起後果,至於普通工人,很少會因為高管被抓出來鬧事,他們和絕大多數人一樣,只要能夠維持生計,就已經很滿足了。
當然,這種話,他是說不出口的,直到目前,侯晨也認為自己是常務副省長杜山的人,畢竟,在他仕途最艱難的時間裡,仿佛驚弓之鳥,惶惶不可終日,當初找了很多老領導,都沒有出來說話,只有杜山挺身而出,力排眾議,讓他免去一場牢獄之災,對此,他是心懷感激的。
但侯晨也很清楚,濱海的官場生態,正在發生緩慢卻是不可逆轉的變化,政治的天平,已經在向面前這位年輕的京城太子傾斜,在這種關頭,與王書記對立是不明智的,他不願重蹈覆轍,也不想夾在中間為難,在經過仔細權衡之後,就毅然選擇了調離,到省里去過渡一下,隨後平安到站,安享晚年。
王思宇喝了口茶水,放下茶杯,見侯晨沒有離開,就皺眉道:「秘書長,還有別的事情?」
侯晨點點頭,探過身子,猶豫著道:「王書記,事情還有緩和的餘地嗎?」
王思宇笑笑,輕聲道:「怎麼,秘書長,你也是來當說客的?」
「算是吧。」侯晨點了一顆煙,慢吞吞地吸著,在繚繞的煙霧中開口道:「王書記,我和盧市長都要調走了,但還是希望濱海這邊能越來越好,也都不希望您和杜省長鬧矛盾。」
王思宇展顏一笑,目光溫和地看著他,微笑道:「秘書長,你不應該來勸我啊,那邊能把手縮回去,事情也就好辦了。」
「我知道,可是……」侯晨把話說了半截,又咽了回去,輕聲道:「王書記,老許那邊很想請您吃頓飯,時間地點都由您定,盧市長會作陪。」
「不必了!」王思宇的聲音變得有些冷淡,拿起桌上的信件,輕輕晃了晃,微笑道:「我不喜歡這樣的請柬,所以無論是敬酒,還是罰酒,都不想吃了。」
侯晨臉上閃過失望之色,旋即恢復了平靜,他也知道多說無益,就嘆了口氣,起身道:「王書記,您也該下班了,別熬得太晚,要注意身體。」
王思宇笑著點頭,目送著他出去,拿起簽字筆,在黑皮本子上寫了四個剛勁有力的大字:「絕不退縮!」
回到家裡,用過晚餐,王思宇進了書房,屏氣凝神,正在練習書法,忽然接到省紀委書記艾嘉興打來的電話,對方用極為低沉的聲音道:「思宇同志,情況已經發生了變化!」
王思宇放下狼毫筆,注視著那首李太白的名詩,笑著道:「早就猜到了,是趙書記施加壓力了吧?」
「是啊,是啊!」艾嘉興似乎有些意興闌珊,蕭索地道:「給我這邊下了規矩,他回國之前,絕不可以雙規任何一位副廳級以上的幹部,趙書記是真火了,以前,從未說過類似的話。」
王思宇眉頭一挑,冷笑道:「艾書記,你決定退出了?」
艾嘉興擺擺手,輕聲道:「還沒有,現在這個時候,葉部長正在趙書記家裡做客,要等他們商議完之後,再做決定。」
王思宇冷笑了一下,點頭道:「這是要分別談話,各個擊破了!」
艾嘉興點點頭,壓低聲音道:「宇少,我想徵求下你的意見。」
王思宇沒有吭聲,思索良久,才輕聲道:「艾書記,不能亂了陣腳,他搞分頭談話,我們就搞民主生活會,當然,他要是沒時間參加,那就是他的問題!」
艾嘉興驚呆了,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詫異地道:「宇少,你的意思,是要正面逼宮了?」
王思宇深吸了口氣,點頭道:「他把高壓線放到許伯鴻這裡,本身就是極其錯誤的行為,我們不妨開會討論下杜山的問題,大家敞開心扉,把問題擺在桌面上談!」
艾嘉興皺起眉頭,暗自思忖著,要在民主生活會上批評常務副省長杜山,那是不用打腹稿的,好幾位常委都能侃侃而談,然而,這種攤牌的方式,過於激烈了些,不要說他了,葉向真也不會同意。
想到這裡,他站了起來,摸著手機走到窗邊,眺望著遠處的夜空,搖頭道:「思宇同志,還是慎重些好,無論到了什麼時候,我們都要尊重趙勝達同志的意見,這是最基本的組織原則。」
「是在要價,還是真的要縮了?」王思宇心念如電,揣摩著老傢伙的真實意圖,試探著道:「艾書記,我曾經講過,實在不行,就不要勉強,可以試著由上面來解決問題,如果出了責任,由我全力承擔。」
艾嘉興趕忙擺手,皺眉道:「不要再驚動中紀委了,那樣問題會愈來愈複雜,這樣吧,明天你到省城來一次,咱們和葉部長面議。」
王思宇點點頭,斬釘截鐵地道:「也好,艾書記,不管你們如何選擇,我就一條,小卒子過河,有進無退!」
艾嘉興掛斷電話,嘆了口氣,輕聲道:「這小子,倒真是個難纏的主,這是要不達目的不罷休了,可和一家之主叫板,光有勇氣還是不夠的啊!」
官場鬥爭的殘酷性,艾嘉興是最清楚不過的了,南粵官場剛剛經歷了一場浩劫般的大震盪,眾人心中還都留有陰影,沒想到,還不到半年時間,就又面臨了危機。
挑起爭端容易,最終息事寧人可就難了,如果這件事情成了導火索,引爆省委常委們之間的矛盾,搞不好,就又是一場政治風暴,眾位省委常委當中,必然有人要倒台。
從現在的形勢來分析,省委趙書記的優勢還是很明顯的,中央對其非常信任,而周松林初到南粵,也不應成為犧牲品,至於其他人,包括省長馬千里在內,就都不好說了。
濱海這邊,王思宇把手機丟下,又拿起狼毫筆,飽蘸墨汁,揮毫潑墨,他雖然不通書法,但筆法張揚恣意,也有種崢嶸氣象。
沒過多久,周松林也得到了風聲,打電話過來,試探著問道:「小宇,我剛剛得到消息,事情有了變化,省委趙書記可能要推遲去歐洲的商務考察,濱海的事情,能否放緩?」
王思宇苦笑了一下,輕聲道:「不行,這次如果避了,以後再想翻身,恐怕就沒機會了!」
周松林皺起眉頭,冷靜地道:「趙書記在家裡,風險太大,我們全無勝算!」
王思宇點了一顆煙,沉吟道:「現在的問題,是不能讓常委們單獨面對他,否則,等他做通了工作,我們就成了砧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
周松林嘆了口氣,搖頭道:「既然你一意孤行,那也沒什麼辦法了,我這就去聯繫馬千里,和他商討對策。」
王思宇點點頭,淡淡地道:「謝家交給我!」
第105章 恭敬不如從命
省委書記趙勝達的書房,布置得古樸大氣,除了擺放著各式書籍的紅木書櫃外,還有一個專門的立式展示櫃,裡面擺著各式陶瓷器皿,房間裡雖然煙霧繚繞,但檀香味仍然很濃。
屋子裡坐了三個人,靠近牆邊的真皮沙發上,坐著常務副省長杜山,他穿著深灰色西服,襯衫上還打著暗紅色花紋領帶,正蹺著二郎腿,信手翻著報紙,嘴角上揚,表情有些冷漠。
而省委組織部長葉向真,則坐在對面的藤椅上,手裡拿著一份材料,眉頭緊鎖,面色凝重,似乎遇到了什麼難以解決的問題,他的嘴唇輕輕地蠕動著,像是默讀,又像是在吸吮。
靠近窗邊的大紅檀木書桌上,堆起半尺高的文件,書房的主人,省委書記趙勝達就坐在書桌後面,他身穿淺色的真絲睡袍,臉上戴著一副老花鏡,左手夾煙,右手執筆,正伏案辦文。
趙勝達有個特點,夜間思維極為敏捷,辦文速度很快,一般的文件,抓過來掃上幾眼,就在上面做了寥寥幾筆的批示,隨手丟在旁邊,饒是如此,每晚的工作量,也有些令人吃不消。
幾分鐘後,他停頓了一下,揉著發酸的手腕,頭也不抬地道:「怎麼樣,說說吧。」
葉向真嘆了口氣,把材料丟在茶几上,輕聲道:「這份材料裡面反應的問題,有些還是存在的,以後有時間,我會去找王思宇同志談談,年輕幹部嘛,犯了錯誤不怕,及時改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