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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1:53:05 作者: 低手寂寞
    趙勝達看了他一眼,又收起笑容,意味深長地道:「不過,王書記,有些時候,還是應該謹慎些,前幾天,就有老同志跑到我這裡告狀,說你危言聳聽,在公開場合,散布改革失敗論。」

    王思宇不慌不忙,微笑著道:「趙書記,那是理解上的問題,或者是故意歪曲事實,斷章取義,我的本意並非如此。」

    趙勝達笑了起來,眯著眼睛道:「我是理解的,可外面質疑的聲音也不少,你可能不清楚,在咱們省委辦公廳的政策研究室,就有一位秀才給你下了定義,說從你以往的行事風格來看,應該是個極端的『民粹主義者』。」

    王思宇微微一怔,隨即笑道:「趙書記,這個人觀點很有意思,說的也有幾分道理,如果可以,我倒想見見他,高山流水,知音難尋啊。」

    趙勝達輕輕搖頭,一臉嚴肅地道:「那人是個書呆子,不必理他,當然,你也要注意下的,畢竟,上面的基調已經定下來了,深化改革,要加強頂層設計,不能走民粹主義道路。」

    王思宇拿起杯子,喝了口茶水,微笑道:「趙書記,這句話是對的,但我覺得,更要創造條件,讓民眾能夠監督政府的運行,提高施政透明度,否則,半市場化,半計劃化的經濟體,很容易讓一些人把手中的權力變現,使得我們的改革開放事業,在私有化的進程當中,淪為權力與資本的盛宴,這不符合改革的初衷。」

    趙勝達不吭聲了,雙手抱肩,皺眉望著王思宇,半晌,才嘆了口氣,輕聲道:「王書記,老周說你是『王大膽』,開始我還不肯信,現在總算見識了,你膽子果然不小。」

    王思宇笑笑,針鋒相對地道:「趙書記,不是我膽子大,而是我希望能在條件允許的情況下,多講些大實話,即便做不上忠臣,也要多行善,少作惡。」

    趙勝達『哦』了一聲,饒有興致地道:「王書記,那你倒是說說,什麼是忠臣?」

    王思宇把目光投向窗外,淡淡地道:「漢代的荀悅說過,『違上順道,謂之忠臣;違道順上,謂之諛臣。』這句話很有道理,還是能經得住時間考驗的。」

    趙勝達臉上露出玩味的表情,繼續追問道:「那怎麼能多行善,少作惡呢?」

    王思宇笑笑,坐直了身子,輕聲道:「因人而異,身在體制之內,基層幹部不作惡,就是最大的行善;高級幹部不行善,就是最大的作惡。」

    趙勝達目光如電,盯著王思宇看了半晌,才拿起簽字筆,翻開面前的黑皮本子,表情平靜地道:「說吧,談談你對濱海市的工作思路,以及對班子的看法,敞開了談,不要有顧慮。」

    第26章 省城之行(下)

    十幾分鐘後,省委書記趙勝達把筆放下,拿起杯子,喝了口茶水,神色複雜地望著王思宇,沉吟不語,從剛才的對話當中,他就已經感覺到,這位年輕的市委書記,有些難以駕馭,逼得稍微緊迫時,就會戰意十足,擺出藐視規則,橫行無忌的強勢姿態,這讓趙勝達感到有些頭疼。

    官場之中,最重要的一點,就是要守規矩,無論是明面上的條條框框,還是暗地裡的潛規則,都是不能逾越的,有時候,哪怕是講錯了一句話,都會有無數頂大帽子從天而降,把人壓在帽兒山下,一輩子都不能翻身,因此,絕大多數官員,都要吃透規則,守住規矩,不敢越雷池半步。

    當然,這其中也有例外,一些身後有強大背景的人物,往往就擁有一些特權,可以無視很多規矩,這樣的人雖然不多,但各個都很難纏,很明顯,眼前的這位王書記,就是其中一位。

    只要於系一天沒有垮掉,對於此人,就要以安撫為主,不能打落馬下,否則,一旦黨內擺不平,就容易出亂子,而且,這次的換屆,不出意外,於春雷是肯定要再進一步的,影響力將不局限在京城一隅,對於這位太子,還是應該恩威並施,慢慢懾服。

    「王書記,你的很多想法都不錯,很有創意,我是非常支持的。」趙勝達放下杯子,臉上露出極為欣慰的表情,又拿手摸著沙發扶手,語重心長地道:「但是,考慮到國內和南粵的實際情況,我們還是應該穩妥些,逐步推進,不能搞政改大躍進,那樣阻力很大,甚至會適得其反。」

    王思宇見得到了有限的支持,就把姿態放得低些,笑著道:「趙書記,謝謝您的理解和支持,我會謹慎的,畢竟,這裡面有些是政治雷區,處理不好,很容易引發新的爭議,這和總書記的講話精神是背道而馳的,絕不可取,我到濱海工作,自然會與省委保持高度一致,不給您添亂子。」

    「王書記,這樣就很好嘛!」趙勝達點點頭,對於王思宇的表態,很是滿意,又覺得有些不放心,就掰著手指,開誠布公地道:「王書記,咱們可要約法三章,頭一條,就是不能在下面鬧地震,要維護來之不易的穩定大局,第二條,要尊重盧金旺、許伯鴻等老同志,與濱海的班子成員搞好團結,共同把工作抓上去,這第三條,也是最重要的一條,凡是涉及到敏感的政改方案,必須提前向我匯報,不能搞先斬後奏那一套,怎麼樣?」

    王思宇笑了笑,坦然面對趙勝達的審視,半開玩笑半認真地道:「趙書記,不光上面三條要執行,其他的規矩,我也都會嚴格遵守,您給我上了緊箍咒,這是有些不放心啊。」

    「沒辦法,這是要對你負責啊,如果在南粵這邊,出了什麼狀況,我怎麼和春雷書記交代呢?」趙勝達伸出右手,捋了捋花白的頭髮,臉上露出慈祥的笑容,又將身子後仰,語氣舒緩地道:「還有,王書記,你的個人問題,也要抓緊解決,畢竟是市委書記了,上上下下,盯著的人很多,單身久了,容易惹人議論。」

    王思宇點點頭,笑著道:「趙書記,我也在為這件事情頭疼,您要是有合適的,就幫我介紹下吧,我要求倒不高,相貌過得去,會洗衣做飯就可以了。」

    趙勝達哼了一聲,拿手指著王思宇,沒好氣地道:「又在耍滑頭,我可不能上當,更何況,就算我介紹,也沒人肯啊,誰敢搶寧總長的寶貝女婿,那不是在自討沒趣嗎?」

    王思宇微微一笑,輕聲道:「趙書記說笑了,哪有那麼嚴重。」

    「今年能喝上喜酒嗎?」趙勝達點上一顆煙,吸了幾口,嘴裡吐出淡淡的煙霧,慢吞吞地道。

    王思宇擺擺手,含糊地道:「怎麼也得明年,老人家剛剛過世,而且,她那邊也很忙。」

    趙勝達點點頭,臉上露出理解的表情,拿手習慣性地摩挲著頭髮,又看了下表,就展顏一笑,擺出長輩的姿態,語氣輕鬆地道:「好吧,小宇,那就這樣,回去後好好干,出了成績,我向上面請功,常委的位子,給你留著了,就看你是否爭氣了。」

    「多謝趙伯伯。」王思宇站了起來,也以晚輩的口吻,結束了對話,與趙勝達握了手,就轉身出了辦公室,到了外間,和錢大秘書打過招呼,便夾包離去,平心而論,這次談話,讓他感到不太滿意,趙勝達表現得有些保守,調門很高,步子太小,與他原來的估計相差太遠。

    而且,趙勝達在此前的一些表現,讓他感到多少有些不舒服,否則,以他平時的脾氣秉性,也不會在初次見面時,就與對方進行了心理上的較量。

    當然,這也有其他原因,自從在總書記面前放過一炮之後,王思宇的膽子確實大了很多,也在有意識地塑造強勢書記的形象,無論是任何人,都別想輕易在氣勢上壓倒他。

    出了省委辦公大樓,剛剛坐進車子裡,一陣悅耳的電話鈴聲就響了起來,王思宇摸出手機看了下,見是陌生號碼,就皺眉接通,輕聲道:「喂,你好,哪位?」

    「是王書記吧,您好,我是省信託投資公司的副總經理艾蓉蓉,很冒昧打電話給您,您現在忙吧?」電話里傳來陌生但柔美的聲音,聽起來年紀似乎不大。

    王思宇微微一怔,隨即眉頭一挑,淡淡地道:「原來是艾總啊,久仰大名,剛剛處理好了公務,不太忙,有什麼事情嗎?」

    「是這樣,王書記,聽說您來到省城,就想約您見面,請您吃頓飯,不知書記大人能否賞光?」艾蓉蓉的聲音放得很慢,但那特有的粵語腔調,抑揚頓挫,聽起來很有韻味。

    「艾總可真是消息靈通啊。」王思宇笑笑,緩和了語氣,慡快地道:「好吧,那就見見面,正好,濱海有幾個建設項目,需要籌措資金,我出場費很高的,每分鐘一萬元,艾總要做好大出血的準備了。」

    「王書記真會說笑!」艾蓉蓉咯咯地笑了起來,隨即點點頭,大大方方地道:「王書記既然開了口,小女子哪有不聽命的道理,多了不敢說,三五千萬還是能爭取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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