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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1:53:05 作者: 低手寂寞
    遠處的一些員工也圍了過來,原本空曠的廠區里,到處都站了人,一些正在忙碌的工人也放下了手中的工作,詫異地望向這裡,議論紛紛。

    區長杜欣帶了兩名幹部,有些狼狽地走了過來,站在王思宇身側,惶恐地道:「王書記,對不起,我們沒有做好工作,出了群體事件。」

    王思宇皺起眉頭,指著跪在地上黑壓壓的人群,沉聲道:「杜區長,我想你弄錯了,你不是對不起我,是對不起那些人!」

    杜欣腦門上掛滿了汗珠,尷尬地點頭道:「是,是,我們區里沒做好工作,應該及時化解矛盾才對。」

    王思宇嘆了口氣,擺了擺手,沒有拿正眼望他,而是徑直走下台階,來到人群前,表情凝重地走到一位跪地不起的老人身邊,彎腰扶起她,輕聲道:「老人家,有什麼事情,都可以商量,您都這麼大年紀了,不要這樣……」

    老人顫巍巍地站在地上,放聲大哭了起來,她伸出手,掀開衣服,腰間露出青紫色的瘀傷,抽噎著道:「領導啊,我今年六十八了,還從沒遇到過這樣的事,他們拿著棍棒闖進來,把家裡的東西砸爛了,把房子拆了,還拉著我的頭髮往出拽,我掙扎,他們就踹我,後背上還有傷,是用木棍打的,我老伴也挨打了,現在還躺在醫院裡!」

    王思宇愣住了,錯愕地望著那個清晰可見的瘀傷,再看著老人滿臉皺紋的臉孔,腦子裡「嗡」的一聲,瞬間變得一片空白,只覺得心臟驟然抽搐了幾下,全身的血液都倒流了,他強壓住怒火,點點頭,望著跪在地上的人群,大聲道:「大家先起來,不能跪,你們這一跪,就把國家跪回封建社會去了,那不成,道理要站著講,下跪解決不了問題!」

    其他幹部也都走了過來,把地上眾人攙扶起來,群眾把那條刺眼的橫幅收了起來,眾人齊刷刷地望著面前的幾位市里領導,眼裡滿是期望,焦慮,還有些許的不安。

    王思宇嘆了口氣,轉過頭,望著站在幾步之外,默不作聲的劉英華,輕聲道:「劉總,這樣吧,先讓他們到二樓,我打算開個現場會,把問題及時解決掉。」

    劉英華嘆了口氣,輕聲道:「好的,王書記,我一定配合你。」

    王思宇點點頭,回頭身來,環視人群,沉聲道:「現在人太多,都上去會很亂,你們商量一下,選出三十名代表,跟著我們到樓里協商,我以人格保證,會全力幫助大家解決問題,也請大家配合。」

    副市長趙山泉也走過來,雙手叉腰,大聲道:「大家聽著,每家只出一個代表,你們抓緊時間選出來,其他人先回去等消息,不要破壞公共秩序。」

    人群躁動起來,開始七嘴八舌地商量著,正在亂糟糟的時候,就聽見刺耳的長鳴聲響起,院子裡開來一輛輛警車,轉眼間,六輛警車駛到近前,在人群外圍停下,車門打開,二十多名幹警跳了下來,帶隊的警察雙腳剛落地,就揮著胳膊,大聲喝道:「控制現場,保護市委領導。」

    眾警察「呼啦」一下地沖了過來,在群眾前面組成了一道人牆,場面又變得緊張起來。

    王思宇登時火了,指著一個身材高大的中年警察,怒聲道:「哪個叫你們來的?」

    那警察愣了一下,撓頭道:「剛剛接到上級通知,讓我們保護市委領導。」

    王思宇陰沉著臉,揮手道:「馬上收隊,我們不需要保護。」

    區長杜欣趕忙走了過來,輕聲道:「盧隊,快收隊,別在這裡添亂。」

    盧隊長有些摸不到頭腦,見杜欣連連使眼色,立時心領神會,轉身喊道:「收隊,大家先回警車上待命。」

    警察們立即散開,各自回到警車上,盧隊長點了一根煙,罵罵咧咧地道:「麻痹的,讓來就來,讓走就走,這些玩意一會兒一個令,真難伺候。」

    旁邊那警員卻笑笑,輕聲道:「盧隊,事鬧大了,估計老杜要完蛋了。」

    盧隊長把眼睛一橫,伸手在他肩上打了一拳,沒好氣地道:「別胡說,『老杜』是你能叫的嗎?」

    那警員撇撇嘴,摘了警帽掂了掂,輕聲道:「瞧好吧,那哥倆搞得太兇了,早晚要出事。」

    盧隊長嘆了口氣,皺眉吸了口煙,懶洋洋地道:「閉嘴吧,再亂嚷嚷,你就快出事了,人家兄弟有權有錢,會出什麼事!」

    這時,人群里擠出一位中年婦女,扯著嗓子喊道:「市委領導,能讓他們把人放了嗎?下午在彩虹橋,他們抓了七八個人。」

    王思宇點點頭,看了杜欣一眼,厲聲呵斥道:「馬上打電話,讓他們放人,你們區里領導就是這樣做工作的嗎?太不像話了!」

    杜欣灰了臉,不敢分辯,摸起手機,撥了號碼,走到旁邊小聲說了幾句,就耷拉著腦袋走回來,輕聲道:「王書記,人已經放了。」

    王思宇點點頭,輕聲道:「杜區長,把區政府相關領導都叫來吧,要抓緊解決問題,不能再迴避問題了,會出大亂子。」

    杜欣皺了眉頭,有些無辜地道:「王書記,有些事情,是在區委會上定的,現在書記在外省搞商務考察,要十幾天才能回來,我確實沒法解決。」

    王思宇擺擺手,表情嚴肅地道:「別強調客觀理由,事情解決不了,大家都不要走。」

    杜欣卻把臉轉到一旁,小聲道:「王書記,這件事情,您不要管了,還是由我來處理好了。」

    王思宇微微一怔,皺眉望著他,輕聲道:「可以,但既然遇到了,我就要了解下情況。」

    杜欣皺了眉頭,執拗地道:「王書記,我還是那意思,市委領導不要干預此事,免得我們下面被動。」

    王思宇哼了一聲,拿手指著院子裡黑壓壓的人群,有些氣憤地道:「杜區長,難道現在還不夠被動嗎?」

    杜欣咬了咬牙,硬著頭皮頂撞道:「王書記,我堅持自己的意見,區裡的問題,我們自己解決。」

    王思宇看了他一眼,沒有做聲,心裡卻琢磨了起來,這個杜欣的表現很反常,搞不好,今兒的事情,跟他脫不開關係。

    市委副秘書長周明亮走了過來,在旁邊打著圓場道:「杜區長,這是突發事件,應該迅速處理,不能拖延,否則,後果會非常嚴重,王書記這樣做,也是為了你們好。」

    杜欣沒有辦法,只好走到旁邊,撥了一通電話,把幾位區領導都喊了過來,掛了電話後,又悄悄發了幾封簡訊,臉色變得陰沉起來。

    經過協商,上訪群眾選出了三十位代表,跟著眾人進了職工文體活動中心,來到二樓的會議室,都落座後,王思宇轉過頭,和黎鳳姿商量了下,讓電視台的攝像師進行錄像,幾位領導的秘書都拿了紙筆,進行記錄。

    群眾的情緒非常激動,輪流舉手要求發言,王思宇拿手指了指,讓前面一位知識分子模樣的人先講。

    那人站了起來,有些義憤地道:「各位領導,區里搞建設,要拆遷,我們沒意見,但價格要公道,不能明搶豪奪……」

    區長杜欣不幹了,霍地站了起來,大聲道:「同志,請你注意說話的語氣,要冷靜。」

    王思宇臉色一沉,「啪」地一拍桌子,轉頭瞪了他一眼,皺眉道:「杜區長,該保持冷靜的是你,讓人家把話講完嘛!」

    杜欣哼了一聲,見攝像機掃了過來,嘴巴動了幾下,就沒有再說話,而是低下頭,翻開本子,拿著筆刷刷地寫了起來,眉頭擰成了一個大疙瘩。

    王思宇端起杯子,喝了口茶水,輕聲道:「接著說,怎麼想的,就怎麼說,別有顧慮。」

    那人點點頭,繼續道:「以我家為例,三居室的房子,只給補償七萬元,每平方才折合五百元,而周邊新房的市場價已經到了七千,相差十幾倍,我們不同意簽署拆遷補償安置協議,他們就斷水斷電,堵路砸人,這種行為和土匪有什麼區別?」

    王思宇皺了皺眉,表情嚴肅地道:「他們是誰?」

    那人點點頭,鐵青著臉道:「有國土局的人,也有綜合執法局的城管,還有警察,區裡的機關幹部也下去過,這些人離開後,又有黑社會的人來恐嚇,威脅,動不動就打人,已經搞出了人命。」

    王思宇愣住了,皺眉道:「怎麼回事?有人被毆打致死嗎?」

    那人嘆了口氣,轉頭指著一個學生模樣的人,輕聲道:「李平,你說說吧。」

    那個叫李平的站了起來,咬牙切齒地道:「我爺爺是參加過抗美援朝的老兵,他沒死在戰場上,卻讓那些流氓給毆打致死,我們報警,公安機關開始不受理,後來幾經交涉,他們總算肯管了,可出具的鑑定結果,居然是死於腦溢血,屍體也被強制火化了,我們沒有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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