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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1:53:05 作者: 低手寂寞
    他說完後,就把卷宗傳遞下去,在一片喝茶聲中,這份十幾頁的紀委調查報告便在常委們的手中傳遞著,材料中涉及到三名西山縣的重量級官員,分別為縣政協副主席、縣發展計劃局局長羅金貴、糧食局局長孫墨武、鄉黨委書記黃明亮。

    其中羅金貴出事,最讓人感到不可思議,他原本很有官聲,被認為是西山縣極為清廉的幹部,他身為局長,家裡只住著六十幾平方的房子,他非但生活儉樸,不吸菸不喝酒,不請客送禮,而且每天堅持騎自行車上班,為人謙和守禮,給外界極好的印象,甚至外界常有傳言,西山縣若是還有一個清官,那人一定是羅金貴。

    羅金貴的事情出得很突然,也很滑稽,在某天凌晨,羅家人睡得正香,卻不料有小偷翻後陽台摸進廚房,接著到客廳里摸了一圈,結果一無所獲,但小偷很迷信,嚴守「賊不走空」的原則,在客廳里沒找到值錢的東西,他不甘心,就悄悄溜進臥室,偷了羅金貴夫婦的衣服,從三樓溜出去後,小偷和同夥跑到縣醫院附近,把衣服里的現金取走,把一堆衣服都丟到縣醫院的後門。

    結果在第二天早上,衣服被幾個上學的小學生發現,正好學校要求做好人好事,幾個學生一商量,就把衣服帶到學校,趁著中午休息的時候,將衣服送到了公安局,換了一張蓋著公章的表揚信,興高采烈地離開了,值班民警初時還沒在意,只是在例行檢查的時候,居然在一條西褲皮帶的夾層里,搜出六張大額存單,分別是羅金貴父親與兒子的名字,這六張存單上的金額總計七十八萬元。

    幾經周折,衣服雖然還回去了,可羅金貴是貪官的傳聞也散播出了,紀委書記沈嘯川在得知情況後,就督促下屬,悄悄對羅金貴進行了一系列的調查,辦案人員經過仔細調查後發現,羅金貴貪污問題嚴重,他與承建工程的某包工頭串通,以加大工程造價、虛列開支的手法侵吞公款,再由該包工頭將多付的錢返還給他,或者由他當會計的兒媳直接截流,最後轉作帳外支出予以侵吞。

    糧食局局長孫墨武的事情,很多人都已經聽過傳聞,此人原本就品行不端,本是西山縣的混混,曾因為流氓鬥毆,強姦婦女被判過十幾年的有期徒刑,出獄後到糧食局上班,經過七年時間,竟然搖身一變,坐上了局長的位置,前段時間紀委接到他的舉報信,經秘密調查,現已經查實二十萬元的贓款屬實,其他問題,需進一步查證。

    而鄉黨委書記黃明亮的案子,眾位常委早就熟知了,紀委書記沈嘯川以前就是因為這個案子與錢雨農鬧翻,外出療養了半年,黃明亮是與外人合謀,以招商引資的名義,虛構工程項目,簽訂土地流轉合同後,便打著工程招標的名義,先後騙取十幾家施工企業的工程保證金一百七十餘萬元,引發多次集體上訪事件,影響極為惡劣,但當時的縣委書記錢雨農力保黃明亮,使得沈嘯川束手無策,現在,終於把案子再次拋了出來。

    眾人看了以後,都把目光投向組織部長駱智卓,大家心裡瞭然,從某種意義上來講,這三名幹部都是駱智卓的人,焦書記上任之後,把第一把火燒到了這位組織部長的身上,其用意絕不僅僅是處理這三位貪污腐化的幹部,而是在常委會上釋放出明確信號,縣委要集中精力解決幹部問題,這也意味著,用不了多久,西山的鄉科級幹部就要來次大換血了,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這是官場上亘古不變的道理。

    駱智卓自然也清楚焦南亭的用意,並且他也知道,在這件事情上,縣委書記與縣長已經達成了一致意見,否則焦南亭空降西山,絕不可能在立足未穩之際,就在幹部問題上做文章,在看過材料後,他的臉色變得極為難看,眉頭擰成了一個大大的川字,就如同用刻刀雕出來的一般,駱智卓心裡有些煩亂,拿著筆不停地在本子上做著記錄,過了許久,他才把簽字筆丟下,目光盯著身前的茶杯,微微點頭,心情卻是沮喪到了極點。

    七八分鐘後,卷宗在會議桌邊轉了一圈後,又回到了焦南亭的手中,焦南亭把手裡的卷宗輕輕放下,低頭喝了口茶水,接著一臉嚴肅地望向一眾常委,在和王思宇交換了一個眼神後,他咳嗽了幾聲,清清嗓子,便打破了會場上的沉默,嗓音洪亮地道:「大家怎麼看,誰來談談。」

    王思宇微微點頭,抬眼望了宣傳部長鄭嵐一眼,接著低下頭去,拿筆在本子上寫了幾行字,接著把筆輕輕丟在一旁,端著茶杯輕輕吹了吹,慢悠悠地呷著茶水。

    鄭嵐心領神會,率先發難,鼓著腮幫子,如同連珠炮般地道:「同志們,這三人的情況已經很明顯了,應該進行雙規徹查,這個沒什麼好說的,按規矩辦,應該一查到底,羅金貴的問題很有很大的欺騙性,在他出事之前,我也一直認為這是位好同志,因此,他的問題先拋開不講,我們著重談談後兩人,糧食局局長孫墨武,他是有前科的勞改釋放人員,他在出獄之後入的黨,我想問問,哪個是他的入黨介紹人?而對於他的提拔,明顯不符合組織程序嘛,我們的組織部門是怎麼把關的?」

    她講道這裡,就不再說話,而是扭了扭肥胖的身子,坐在座位上冷笑,眾人就齊刷刷地把目光對準駱智卓,統戰部長史法憲皺了皺眉,把面前的茶杯往桌子上重重地一鐓,在旁邊幫腔道:「鄭部長說的對,組織部門要把好關嘛,孫墨武這樣的人怎麼能夠當上局長呢,這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駱智卓本來打算抱著矇混過關的態度扛一扛,但此時被胖頭陀瘦頭陀一頓棍棒逼到死角,避無可避,只能出來解釋,他抬起雙手,搓了搓有些發麻的臉孔,聲音嘶啞地道:「鄭部長批評的對,組織部的工作沒做好,我會後馬上召開會議,把事情再查查,整頓內部作風,對於組織部內那些不負責任的幹部,一定要嚴肅處理。」

    紀委書記沈嘯川見他避重就輕,神色變得有些不耐煩,推了推面前的黑皮本子,皮笑肉不笑地道:「駱部長,是該好好查一查,包括黃明亮,多明顯的問題,居然拖了那麼久的時間,這是不可想像的,我調閱過他的檔案,上面組織部出具的報告都是成績,幾乎全無缺點,要是按照考察材料上面寫的,似乎他黃書記當鄉黨委書記都屈才了,應該當市委書記,這樣的組織考察,是不是太不負責任了?」

    說完之後,沈嘯川點了一根煙,慢吞吞地吸了起來,他等著痛打落水狗的機會,都不是一天兩天了,要不是王思宇會前通氣時定了調子,要注意尺度,不要上綱上線,恐怕他早把一頂頂帽子給駱智卓扣上了。

    焦南亭笑了笑,會議開得順風順水,他很滿意,便微笑著接過話題,意味深長地道:「沈書記講的很好,我也是這個意思,我們做工作,要透過現象看本質,而不能頭疼醫頭,腳痛醫腳,要抓到問題的根子上,否則一個黃明亮下去了,還會出現第二個,第三個,紀委就算有三頭六臂,也抓不完啊,是吧,大家都說說吧,發揚民主,暢所欲言。」

    副書記林海洋欠了欠身,轉頭望了焦南亭一眼,微笑道:「焦書記,我來說兩句吧。」

    焦南亭端起茶杯,輕輕吹了口氣,點頭道:「好,海洋書記也談談。」

    林海洋用低沉有力的聲音道:「沈書記剛才講的,我都聽了,卷宗也都看過了,問題確實非常嚴重,我要說的是,反腐倡廉工作刻不容緩,對這樣的害群之馬,絕對不能姑息,要從嚴從重處理,以正黨紀國法,另外,組織部門應該抓緊對幹部進行甄別,讓真正德才兼備的幹部走到工作崗位上,而把那些只知道中飽私囊,違法亂紀的幹部拿下去,這項工作關係重大,應該抓緊部署,妥善落實……」

    他滔滔不絕地講了好一會,才結束了發言,冷冷地看了駱智卓一眼,就眯著眼睛坐在椅子上,不再吭聲。

    接下來,幾位常委紛紛發言,都把矛頭指向組織部,最後又把目光集中在駱智卓臉上,駱智卓陰沉著臉坐直身子,他摸起杯子,默默地喝了口茶水,便把杯子輕輕放下,嘆了口氣,用低沉的語氣道:「焦書記,我同意大家的看法,當初在幹部任用的問題上,錢雨農乾綱獨斷,聽不得別人的反對意見,帶病提拔了一批幹部,造成了很大的損失,作為組織部長,我當時沒有頂住壓力,做了很多違心的妥協,在這方面,我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王思宇端著茶杯,面帶微笑地望著駱智卓蠕動的嘴唇,心裡不禁暗自感慨,錢雨農大概不會想到,他這位已經下台的縣委書記,即便是身陷囹圄,也仍在西山縣默默地發揮著作用,他就像是一個發著惡臭的垃圾桶,無論誰有處理不掉的垃圾,都可以心安理得地塞進去,他剛想到這,一向很少說話的關磊就擺了擺手,毫不客氣地打斷了駱智卓的發言:「老駱,錢雨農的事情在座的都很清楚,不用背書了吧,你還是談談自己部門的問題,你駱部長這種態度,會議要開到什麼時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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