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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1:53:05 作者: 低手寂寞
    張明博此時也按住一張牌,轉頭望著李國勇,試探著問道:「李書記,怎麼,又有新情況了?」

    李國勇低頭看著面前的麻將,信手擺弄了一番,只覺得頭痛無比,拿手指了指肖勇,有些不耐煩地道:「去問肖勇,他知道。」

    肖勇笑了笑,輕聲道:「他們這次玩得有點大,前些天,范敏哲派了三十名警察,到京城抓了四十五位上訪群眾,影響非常惡劣,已經上了內參,上面很不高興,老猴子估計沒什麼大礙,拍拍屁股就能把責任推掉,范敏哲這次黑鍋是背定了,搞不好要挪地方。」

    蔡文杰聽了,倒沒什麼特別的表示,只是淡淡一笑,點頭道:「那樣最好,他這次是玩得有些過火。」

    張明博卻張大了嘴巴,有些吃驚地道:「天子腳下,未經允許,外省巡捕過去抓人,也真夠膽大包天的了,這可是大忌啊,范敏哲怎麼會這樣不小心?」

    肖勇抬頭望了對面一眼,支吾道:「我怎麼知道,他平時做事一向謹慎,這次的事情,確實有些蹊蹺。」

    李國勇哼了一聲,向身後伸出兩根手指,搖了搖,很不客氣地道:「煙!」

    王思宇暗自嘆了口氣,遞給他一根小熊貓。

    李國勇摸過打火機,點了煙抽上一口,吧嗒吧嗒嘴,覺得味道不錯,低頭看了下牌子,哼了一聲,回頭道:「怎麼總抽好煙,腐敗了啊,等會跟你算帳。」

    王思宇呵呵一笑,擺手道:「縣委焦書記送的,一共才兩條,您就別惦記了。」

    李國勇皺眉吸了幾口煙,話鋒一轉,接著剛才的話題道:「這也沒什麼可奇怪的,老猴子當初離開玉州,把范敏哲留在這個重要的位置上,就是為他看家護院,誰要想過來摸地溝油,都要先過了范敏哲這道關,抓上訪群眾這件事情本來不會搞大,很多地方也都偷偷摸摸地抓,但聽說在抓人的時候出了誤會,把京城的便衣給打了,這才把事情鬧大了,不過肖勇你也別開心得太早,就算范敏哲調走了,你也沒機會扶正。」

    肖勇無所謂地笑了笑,擺手道:「這點我清楚,不過他能走了,就是一件值得慶賀的事情,到時我做東,請大家聚聚,好好慶祝一下。」

    蔡文杰若有所思地嘆了口氣,感慨道:「沒有意義了,那盤棋已經下完了,咱們現在是看客,誰輸誰贏對我們來講,都不重要了。」

    王思宇坐在旁邊,一直沒有插話,只是安靜地聽著,這時忍不住插話道:「他們這麼在乎這批上訪群眾,裡面估計有貓膩,應該查一查。」

    李國勇回頭望了他一眼,表情冷淡地解釋道:「有沒有貓膩都無所謂,最重要的是,華西這邊需要老猴子,文書記要保他,是想用他的力量來牽制狙擊『孟』和『李』,『孟』是吳系的人,『李』是何系的人,這兩家的人背後都有雄厚的政治資源,無論誰得了勢,都會威脅到文書記的位置,也會影響到更高的層面,這裡面牽涉到很多複雜的博弈。」

    王思宇輕輕點了點頭,摸出一根煙來點上,皺眉吸了一口,卻不說話,聽著李國勇繼續道:「華西本地的派系裡,以省會玉州的幾個派系最為強大,其中老猴子和老闆是兩面旗幟,都是省委文書記想藉助的力量,本來文書記對老闆的一些動作是默許的,包括在公檢法這些強力部門的重要人事安排,如果沒有文書記的點頭,那肯定是做不到的,但可惜的是,老闆沒有按照他的步調走,而是跟了李紅軍,這才被徹底激怒了文書記,幾番試探後,他沒有辦法說服老闆,就只好將他調走。」

    王思宇輕吁了一口氣,接著李國勇的話道:「所以,在很長一段時間內,老猴子都不會有事,道理很簡單,如果文書記連老猴子也保不住,那他就太被動了,很容易被孟和李聯手制衡,要想掌控住華西的局面,就不太容易了。」

    李國勇點點頭,又搖頭道:「也不盡然,他們那個層次的領導,具有高度的政治智慧,心如大海,很難揣摩,不過基本道理就是這樣,官場博弈有時就像在打麻將,只有贏的人,才能留在賭桌上繼續玩下去,如果哪個輸光了籌碼,他就必須出局,讓出位置來,而哪個派系的重要人物出局多了,那這個派系也就將失去參加遊戲的資格,從這個意義上來講,從中央到地方,都在打麻將,道理是一樣的,吃上家,卡下家,死盯對家,撈足了政治資本,才不至於被掃地出局。」

    王思宇神情專注地點點頭,忽地提醒道:「李書記,你要出局了。」

    李國勇哼了一聲,打出一條三條來,詫異地道:「你亂說什麼?」

    話音剛落,只見張明博與蔡文杰同時將牌推倒,齊聲道:「胡了!」

    第123章 小青很敏感

    李國勇雖然沒有輸光籌碼,但還是讓出了位置,離開了麻將桌,坐在沙發上品茶看報紙,過了幾分鐘後,又把電視機打開,自顧看著省台播放的一個訪談節目,節目看完後,就背著一雙手,走到牌桌邊,面色嚴肅地轉來轉去,看著桌上四人打牌。

    王思宇臨危受命,作為替補隊員登場,果然不負厚望,最後一圈麻將打下來後,點了鈔票,倒是李國勇贏得最多。

    張明博的手氣到後來變得很差,倒出了大頭,他神色懊惱地把身前的麻將一推,點了一支煙,吸了一口,嘴裡吐出淡淡的煙霧,摸了摸油光鋥亮的頭髮,半開玩笑半認真地道:「國勇書記,看來舉報信里的內容不見得都是假的,你應該好好去查查王縣長,他這麻將打得是好。」

    李國勇哼了一聲,沒好氣地道:「還用得著你提醒?早就查過了,大問題沒有,小毛病不少,總的來說,還是不錯的幹部,經得起考驗。」

    蔡文杰在旁邊笑了笑,意味深長地瞄了王思宇一眼,轉頭道:「李書記,還是你厲害啊,手裡有了人才,總會有翻盤的機會。」

    李國勇嘆了口氣,含糊其辭地道:「不好翻啊,群龍無首,怎麼個翻法?還是韜光養晦吧,現在只能看老闆那邊的情況了。」

    肖勇拉開椅子站起來,將夾克衫披在身上,在旁邊追問了一句:「李書記,老闆那邊近況如何?」

    李國勇淡淡一笑,輕聲道:「前兒老闆進京了,你們知道見到誰了嗎?」

    除了王思宇心知肚明,不動聲色外,其他三人都搖頭,均用充滿期待的目光望著李國勇,希望他能帶來好消息。

    李國勇哼了一聲,壓低聲音道:「是於老,還有於春雷書記。」

    這消息很是振奮,三人聽了,臉上都浮現出一絲激動,對於在場的眾人來說,方如鏡的政治生命,與他們的仕途命運是緊密連接在一起的,這就是派系的共同特性,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王思宇的目光從三人臉上掃過,最後落在李國勇的臉上,卻見他神色如常,單從表情上來看,吃不准他是否了解自己的真實身份。

    不過以方如鏡那樣城府極深的政壇老將來看,他是不太可能把事情傳得盡人皆知的,那樣反而適得其反,會給自己造成諸多不便。

    散局後,眾人下了樓,到包間裡點了酒菜,坐在桌邊邊吃邊聊,李國勇在閒聊中,總是有意無意地點撥王思宇幾句,讓王思宇受益匪淺。

    通常做官到了李國勇那個層面,極少會把話點明了說,大都含糊其辭,讓別人去猜測揣摩。

    但他此時卻一反常態,用最簡單直接的話破題,其用意不問自明,在酒桌上,其他三人都放下架子,與王思宇熱絡起來。

    出了酒店後,肖勇特地站在車邊,與王思宇聊了半晌,而王思宇也借著機會,向他簡單介紹了劉天成的一些情況,肖勇會意地一笑,含蓄地道:「知道了,請放心。」

    王思宇微笑著點點頭,見眾人都開車離去,才輕輕嘆了口氣,拉開車門,坐進奧迪車裡,駕駛著小車向城外駛去,經過李國勇的提示,他現在對華西官場的大勢有了模糊的了解,儘管就現在的王思宇而言,這些認知對他來說意義不大,但他非常清楚,也許用不了幾年,自己就會真正地捲入到派系爭端里去。

    對於不可預測的未來,王思宇在滿懷期待之餘,也心存敬畏,隱隱生出些許的惶惑不安,在官場上,很多官員似乎都能決定別人的命運,但具有諷刺意味的是,很少有人能夠真正主宰自己的命運,即便是再強大的人,也常常戰戰兢兢,如履薄冰,一著不慎,滿盤皆輸,華西省委書記文思遠如此,遠在京城的於春雷,又何嘗不是這樣呢?

    想到於春雷,王思宇的眉頭緊皺,輕輕嘆了口氣,加大了油門,提起了速度,轎車風馳電騁般地在高速路上奔馳著。

    天擦黑以後,滿口酒氣的王思宇開車回到了西山縣,把車子開進老西街的院子裡里,下車後,徑直去了西廂房,開門進了屋子,卻沒有發現白燕妮,他沒有出聲,直接溜到西牆根的菜窖旁,見菜窖果然是打開的,就扶著梯子,眉開眼笑地走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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