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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1:53:05 作者: 低手寂寞
王思宇笑了笑,搖頭道:「放心吧,周市長,情況還沒有糟糕到那種地步,畢竟我是省紀委下去的幹部,他們不看僧面還要看佛面。」
周松林笑著點了點頭,端起茶杯,輕輕吹了吹上面泛起的茶葉,輕聲道:「最近和如海兄聯繫過嗎?」
王思宇點頭道:「有聯繫,但他最近一直喜歡去江南那幾座古剎聽禪,白天手機很少開,晚上很早就睡下了。」
周松林嘆了口氣,呷了口茶水,放下茶杯,低聲道:「如海兄這一屆下來就要退了,這大半年裡,他比以往更加消極了。」
王思宇默默地點點頭,閉上眼睛,仿佛又看到了方如海那一身驚心怵目的傷疤,輕聲嘆息道:「他的身體不好,全靠打藥撐著,思想消極些也有情可原。」
周松林放下茶杯,拿手指輕輕敲打著膝蓋,過了半晌,才沉吟道:「方書記離開玉州,對你今後的發展影響很大,不過這也是好事,你還年輕,走得太順了總不是好事。」
見他老調重彈,王思宇笑了笑,摸出煙來,先給周松林點上,隨後自己也燃了一根,神情憊懶地道:「老爺子說的對,我會端正態度,接受捶打的,百鍊成鋼嘛。」
周松林瞥了他一眼,臉上儘是笑意,卻拿手用力地敲了敲茶几,低聲呵斥道:「你啊,還是油腔滑調的,沒個正型,照這樣下去,再打磨十年也成不了什麼氣候。」
王思宇嘿嘿一笑,悶頭抽了幾口煙,低聲道:「老爺子,方書記調離玉州,給我的觸動很大,表面看起來他是高升了,當了華中的常務副省長,但實際上離開了華西,放棄了根據地,使得方系分崩離析,這就是一種失敗,他以後的路,只怕不太好走。」
周松林點了點頭,不緊不慢地道:「這就是地方派系的特點,發展到一定階段,自然會引人注意,上面怕尾大不掉,肯定會有所考量的,方如鏡還好,他很有識人之能,方系雖然現在看起來鬆散下來了,但這些人大半都是有用之人,假如有朝一日他方如鏡能夠衝上去,方系依然會有再次聚合的可能性。」
王思宇笑了笑,彈了彈菸灰,嘆息道:「方系最大的弱點,就是重政輕商,如果在商界也有足夠的影響力,恐怕上面就會投鼠忌器,不敢輕易去動他,起碼不會像現在這樣,只需一個調虎離山,就能打倒一個實力派系。」
周松林微微皺眉,眼裡閃過詫異之色,盯著王思宇看了半晌,才抬起手腕看了看表,擺手道:「哪有那麼容易的事情,官商之間大多只是互相利用的關係,那只是利益的結合,能夠完全捆在一起的少之又少,而依靠政治資源來經營商界,更容易成為政敵攻擊的靶子,起來的越快,倒下去的越快,不要胡思亂想了,以你目前的現狀,考慮那些東西不切合實際,還是把心思都用在仕途上吧。」
王思宇微微一笑,岔開話題,開始講些在西山縣聽到的見聞,在周松林面前,他很放鬆,完全沒了戒備,不時地放聲大笑。
周松林笑眯眯地聽著,偶爾插上幾句,只是神色凝重,有些心不在焉,又過了十幾分鐘,他起身接了個電話,就徹底放鬆下來,笑著說:「走吧,去吃飯,今天請的客人你應該熟悉,是省委孟書記的秘書,姓焦名南亭,在酒桌上表現好點,替我陪好客人。」
王思宇摸著鼻子笑了笑,不解地道:「老爺子,您怎麼知道我們認識?」
周松林換上大衣,擺手道:「我知道的事情還多著呢,要不要一件件都告訴你啊,快走吧,臭小子。」
王思宇嘿嘿一笑,跟在周松林的身後下了樓,六七位青州來的幹部早已站在樓下守候,見兩人出來,趕忙上來打過招呼,一行人便上了三輛小車,緩緩駛向位於建設大街的悅來飯店。
第57章 未雨綢繆
在小車的后座里,周松林眯著眼睛,一直在閉目養神,仿佛已經熟睡,街燈從窗外照射進來,映在他安詳的臉上,王思宇坐在副駕駛位上,瞥了一眼倒視鏡中面目慈祥的老爺子,望著他眼角多出的兩道魚尾紋,心裡沒來由地一酸,忙伸出手來,小心地打開音響,放了一首周媛平時最喜歡彈奏的鋼琴曲。
在舒緩的樂曲當中,周松林的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讚許般地點點頭,把臉靠在車窗上,依舊沒有說話,只是手指在膝蓋上輕輕躍動,打著節拍,司機把車開得很慢,奧迪車在密集的車流中緩緩行駛著,王思宇點了一顆煙,搖開車窗,把目光投向窗外,看著路邊閃爍的燈火,也陷入沉思之中。
周松林並沒有講來省城辦的究竟是什麼事情,王思宇也沒有去問,他很清楚老爺子的套路,辦事固然重要,但更加重要的是,在處理事情的過程中,想方設法結交官場中的實權人物,充實人脈資源,把關係網編織得密不透風,這是老爺子一貫的做法。
當初通過處理省電視台曝光青州市信訪局門衛打人事件,周松林成功地和方如海攀上關係,並藉機與方如鏡結識,這為他爭取青州市市長的位置創造了極為有利的條件,只是老爺子處事手法更加老道,他從不輕易加入任何派系,卻能夠與各個圈子都有所交集,在複雜的環境中遊刃有餘,這的確是一種高超的政治藝術。
周松林這次宴請焦南亭,想必走的也是曲線,他的最終目標應該是華西省的三號人物,省委副書記孟超,如果能夠成功進入孟副書記的視線,老爺子的仕途恐怕會更加平坦些,也許用不了多久,就會成為真正的一方大員,到時若是在西山縣過得不如意,就想辦法重新回歸老爺子的麾下,倒也是不錯的選擇。
皺著眉頭抽了幾口煙,王思宇把菸頭彈了出去,緩緩關上車窗,想到即將見到那位焦大秘書,他不禁無聲地笑了起來,對焦南亭這個人,王思宇還是非常好奇的,自己的兩次工作調整都與他有關,但在省委辦公廳期間,每次與這位焦大秘見面,對方卻都閃爍其詞,顧左右而言他,語氣上雖然客氣,但其中帶著一種疏遠的意味,這讓王思宇有些丈二和尚摸不到頭腦,總覺得事出蹊蹺,他此時也充滿期待,想通過這次宴會,把事情弄個水落石出。
車子停穩後,服務生迅速地拉開車門,一行人上了十一樓,進了一家豪華的包間,在點了酒菜之後,坐在桌邊等了十幾分鐘,一身西裝革履的焦南亭便出現在門口,周松林趕忙迎了過去,兩人看起來已經頗為熟絡,握著手親密地聊了幾句,焦南亭的目光很快落到王思宇的身上,臉上露出一絲驚訝之色,竟搶先伸過手來,笑著說:「王主任,你好,我們又見面了。」
王思宇忙握著他的手用力搖了搖,微笑道:「是啊,有小半年沒見面了,焦大秘還是氣度不凡,風采依舊啊。」
焦南亭搖頭道:「王主任過獎了,在你這翩翩美少年面前,我焦南亭實在是黯然失色啊,最近在西山幹得怎麼樣,還順利嗎?」
王思宇故意皺著眉頭嘆了口氣,輕聲道:「一言難盡啊,焦大秘,咱們今天還是只談風月,不談工作吧。」
焦南亭不禁微微一怔,神色複雜地望了他一眼,似是隨意地道:「好啊,就聽你的,今晚只談風月,不談工作,王主任年輕有為,前程遠大,自然是錯不了的。」
王思宇聽他話裡有話,就笑了笑,讓開身子,焦南亭與幾位青州幹部蜻蜓點水般地握了手,就在周松林的陪同下入了席,服務員很快將酒菜端了上來,眾人推杯換盞,喝得歡暢。
有王思宇在旁邊作陪,穿針引線地製造話題,焦南亭在酒桌上少了幾分矜持,他與周松林等人之間的聊興也漸漸濃了起來,青州來的這些幹部們把姿態放得很低,頻頻敬酒,不知不覺間,眾人已經喝掉了四瓶五糧液。
為了讓焦南亭能夠放開量,王思宇就比其他人多喝了幾杯,一時紅光滿面,神采奕奕,倒比平時精神了許多,他笑著坐在焦南亭的右側作陪,一直在觀察著焦南亭的行為舉止,留心對方的表現,打算找機會解開心中的疑團,但焦南亭的酒量也是極好,雖然也喝了不少,依然談笑風生,講起話來四平八穩,絲絲入扣,沒有絲毫醉酒的跡象,這時套話,當然不是最好的時機。
王思宇正要再次舉杯時,焦南亭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他看了眼號碼,見是孟書記打來的,忙擺了擺手,桌子上登時安靜下來,焦南亭接通手機後,低聲應答了幾聲,就掛斷電話,轉過頭來,神色中帶著稍許的遺憾,對周松林悄聲道:「周市長,真是抱歉,孟書記有急事找我,必須馬上回去。」
周松林微微一笑,露出了十分理解的表情,握著他的手輕聲道:「焦秘書,沒關係,來日方長,有空還請到青州走走,讓我好好安排你一下。」
焦南亭笑著點頭道:「好的,周市長有心了,以後方便的時候,一定登門拜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