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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1:53:05 作者: 低手寂寞
    王思宇「嗯」了一聲,心不在焉地披上雨衣,點著一根煙,抽了不到一半,就丟掉菸頭,冒雨向前走去,來到前院等了幾分鐘,黑色的桑塔納轎車甩出一蓬泥水,飛快地停在身邊,司機小孫打開車門,王思宇直接坐上副駕駛的位置,關上車門後,小車向前方疾馳而去。

    在車上,王思宇和莊俊勇聊了起來,原來西山縣原來有許多私人礦筒,縣裡雖然發文明令關停,但各鄉鎮執行的力度都不是很強,而且有經驗的礦主打起了游擊戰,查得嚴時他就歇業,檢查的人前腳一走,他們後腳又開足馬力開干,而因為挖礦能給鄉裡帶來一部分收入,所以鄉鎮領導其實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有些鄉幹部還拿了對方的好處,更有甚者是參與分紅的,而鄉里幹部的工資低,但任務通常很繁重,縣裡就算是聽到些風聲,也不願太過計較,因此對於治理礦筒的工作,也都是松鬆緊緊再松松,沒有太好的辦法。

    十幾分鐘後,王思宇便接到了黃家河子鄉黨委書記打來的電話,說他們已經在現場,現在組織人力救援,礦筒前正用四台水泵往出抽水,只是雨下得太大,礦筒地勢太低,這給救援工作帶來了很大的難度,但好在礦筒不深,只要不出現塌方,裡面人生還的希望還是很大的,這讓王思宇稍微寬了心,他閉上眼睛,任憑身體在座椅上劇烈地顛簸著,內心有些煩悶。

    那位縣委錢書記把自己這位掛職的副書記當成了救火隊員,哪有需要往哪放,這種形式的重用讓王思宇有些哭笑不得,更令他難以接受的是,按照莊俊勇剛才的說法,似乎是在暗示自己,如果這幾人萬一遇難,礦難的事情一定要想方設法壓下來,不能捅到外面去,只要能安撫好家屬的工作,一切條件都可以談,除了賠償金外,還可以安排對方家屬子女到縣裡工作。

    這種行為在下面的縣裡倒是慣例,但事情一旦敗露,日後上面追查起來,這責任歸屬問題可就分不清了,無憑無據的,只憑一張嘴,那是難以說清楚的,恐怕到時他錢書記來個矢口否認,拒不承認曾做過類似的指示,那欺上瞞下的罪名極有可能會落在王思宇的頭上。

    但如果不按他的意思去做,王思宇就很有可能會得罪包括錢書記在內的一批人,以後在西山縣的日子,想必不會好過,現在只能寄希望於礦筒那邊救援順利,否則,無論怎樣處理,都會很被動,這燙手的山芋,一旦到了手裡,就沒那麼容易拋掉,不過這也讓王思宇對錢雨農警惕起來,錢雨農這樣安排,分明是挖坑讓自己這個外來戶往裡面跳,未免太不厚道了。

    運氣還不錯,車仍在半路上,距離黃家河子鄉還有三十里地的時候,接到了那位鄉黨委書記的報喜電話,說礦筒里的八名礦工已經成功救出,除了兩名受了點輕傷之外,其他人一切都很正常,王思宇長出了一口氣,卻有些不放心,仍然決定到現場看看,趕到出事地點後,見了那幾位礦工,王思宇又讓鍾嘉群暗地裡打聽一番,最後證明情況屬實,他才完全放下心來,掏出手機,給錢雨農打了電話,錢雨農接到電話後,也極為高興,連聲道:「沒事就好,要是出了人命,這問題可就大了,過兩天要在會上強調一下關停小礦井的問題,順便抓下安全生產的事情。」

    兩人在電話里聊了一會,王思宇試著套話,錢雨農卻隻字不提假如出了人命該如何處理,而是著實把王思宇誇獎了一番,只說王書記是福將,用著舒心,掛斷電話後,王思宇嘆了口氣,暗自慶幸,及早認清了這人的本來面目,早些提防才好,不然早晚會被老狐狸給賣了,還在幫他數錢。

    此時天色太晚,不宜再趕路,四人便在鄉領導的安排下,住進了老鄉家裡,王思宇洗了腳,剛要躺下,接到了縣長曹鳳陽打來的電話,他在詢問了現場情況後,極為不滿地道:「王書記啊,縣裡出了這種事情,我這位縣長在三個小時後才得到通知,你說這種現象正常嗎?」

    王思宇微微一怔,但不好說什麼,就不動聲色地道:「曹縣長,我到西山來工作的時間不長,很多情況都不清楚,這邊的事情,也是莊主任打來電話通知的,我本以為他曾向你做過匯報,沒想到會是這樣。」

    曹鳳陽嘆了口氣,點頭道:「是啊,是啊,王書記,這事不能怪你,明天我當面去問問錢書記,他到底是什麼意思。」

    說完之後,曹鳳陽憤憤地掛斷電話,王思宇皺著眉頭沉思半晌,撇嘴搖了搖頭,走到窗邊,向外望去,卻見住在後院的秘書鍾嘉群不知受了什麼刺激,一把推開窗子,大聲喊道:「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吧!」

    「吧嗒」一聲,王思宇嘴裡的菸頭掉了下來,險些燒到褲子,低聲罵了句神經病,他轉身躺在床上,忽地覺得自己現在還真像在暴風雨中穿梭的海燕,而不是那隻振翅欲飛的大鵬……

    第28章 借題發揮

    第二天上午,王思宇並沒有急著回到縣裡,而是帶著秘書鍾嘉群到下面幾個鄉轉了一圈,搞了一番調研,經過實地考察,他發現下面的十幾個小型礦存在著許多的安全隱患,以前發生的許多傷殘事故都因為私下協調解決,所以事情一直都壓在下面,沒有上報,目前違規開採的黑礦非常多,管理混亂,假如不下大力氣進行整頓,早晚會捅大簍子。

    對於這種人命關天的事情,王思宇向來都很在意,於是讓鍾嘉群整理出了一份材料,他在上面闡述了此項工作的重要性,並且提了些解決問題的建議,報告形成後,分別交給了縣委書記錢雨農與縣長曹鳳陽,希望能夠引起二人的足夠重視,畢竟不是每次都能那樣幸運的,一旦出現了嚴重的礦難,縣委主要領導也難脫其咎,必然會被上面問責。

    周四的下午兩點鐘,縣委大樓五樓的小會議室里,橢圓形的會議桌旁,圍坐著十位縣委常委,除了縣長曹鳳陽和縣委書記錢雨農外,其他的常委都已悉數到齊,紀委書記沈嘯川剛剛從外地療養回來,現在看上去氣色不錯,精神狀態很好,只是偶爾會咳嗽幾聲。

    王思宇曾經從側面了解過沈嘯川,他以前是西關鎮的黨委書記,做過檢察院的院長,是前任書記提拔起來的,與現任書記錢雨農的關係不是很融洽,雖然按照資歷,沈嘯川在常委中的排名比較靠前,但實際說話的分量卻很輕,在很多事情上都沒有太大的發言權。

    前段時間在辦案過程中,他與錢雨農發生了激烈的爭執,一氣之下,便借著療養的由頭去了外地,出去躲了三個月的清閒,昨天上午才坐火車返回西山,當得知縣裡新來了一位從省紀委下來掛職的副書記後,他就到王思宇的辦公室里坐了一會,客套了一番,只說還請王主任在紀檢工作上多關心些。

    他在私下場合不提王書記,卻說王主任,其用意很明顯,就是在拉近關係,畢竟紀委本身也是獨立的一條線,從某種意義上來講,王思宇倒算是他的雙重領導了,沈嘯川把自己的位置放得很低,但兩人交談時,他在言語間,毫不掩飾地流露出對錢雨農的不滿情緒,暗示錢書記一直在壓制紀委的工作。

    王思宇當然不方便對此發表看法,只是笑眯眯地聽著,然後不露聲色地將話題轉向別處,關心了下沈嘯川的身體情況,接著就聊到紀委查案的事情上,他把自己在青州辦案的經過大致講了一遍,沈嘯川聽完之後不禁暗自吃驚,儘管王思宇在某些敏感的問題上只是蜻蜓點水般地掠過,但沈嘯川也是老紀檢,辦案經驗豐富,他已經根據王思宇的敘述,隱約猜測出當時的狀況,以及王思宇所承受到的壓力。

    青州官場地震的消息,他是有所耳聞的,縣裡也曾收到過省紀委下發的文件,但是上面只是通報了對一批幹部的處理決定,對辦案過程沒有過多敘述,沈嘯川沒有想到,那麼大的案子竟是由面前這位年輕的幹部最先突破的,在心裡就對王思宇多了一份欽佩,下午,他走進了會議室後,只是瞄了一眼,便毫不遲疑地坐到了王思宇的下首位。

    坐在沈嘯川下方的是政法委書記曾國驊,他是個大煙筒,自從進了會議室後,手裡的煙就沒斷過,曾國驊在吸菸的時候有個很奇怪的習慣,就是左邊的眉頭會努力向下壓,右邊的眉頭會不自覺地往上翹,加上嘴巴的變形,整張臉就變得很滑稽,偏偏他又是一臉嚴肅的模樣,又讓人笑不出來。

    曾國驊可算是錢雨農的嫡系,與沈嘯川之間的關係一直很緊張,兩人以前是吵慣了的,這次見老對手回來了,他的心情就不太好,煙抽得就有些凶,煙霧繚繞間,被動吸菸的沈嘯川咳嗽得就更加厲害了些。

    桌子的另一端,縣委副書記林海洋在閉目養神,而他旁邊的組長部長駱智卓在低頭看著一份文件,不時伸手摸起茶杯喝上一口,他的下方,統戰部長史法憲一直在與宣傳部長鄭嵐在低頭閒聊,不知哪句話觸到了鄭嵐的癢處,惹得她放聲大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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