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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1:53:05 作者: 低手寂寞
王思宇低頭沉思了片刻,點頭道:「我知道這案子阻力不小,按理說,省紀委交辦的案件,作為下級紀檢部門,青州市紀委是一定要徹查的,可魏明倫到現在都不敢簽字,市里一直沒有立案,硬是拖了三個月,可見張陽書記給他施加了多大的壓力,正因為這樣,我們省紀委才會直接介入,不管怎麼樣,這是我辦的第一個案子,只許成功不許失敗,開弓沒有回頭箭,不把龔漢潮射下馬來,我沒法回去和上面交代。」
周松林抱肩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到窗前,眺望遠方,搖頭道:「你看到的只是一方面,魏明倫有省紀委的批文,這是分量很重的砝碼,有了它,魏明倫足以在書記辦公會上向張陽書記施壓,但他當時的態度很曖昧,並沒有據理力爭,這就說明他本人也心存顧忌,事情恐怕沒有那麼簡單,這裡面牽扯到錯綜複雜的利益關係,如果我估計得沒錯,龔漢潮要是出了問題,很可能會拉下來一批人,搞不好,青州官場會出現一場規模不小的政治地震。」
王思宇微微一愣,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臉色變得沉靜下來,半晌沒有說話,王思宇在來之前,也知道這案子恐怕不太好辦,但沒有把事情考慮得這麼嚴重,周松林的這番警告,顯然不是危言聳聽,周老爺子在青州官場上打拼這麼多年,許多事情都瞞不過他,他雖然大半時間都在韜光養晦,極少出手,但其城府極深,目光如炬,自然比自己看得深遠,但沒辦法,在其位謀其事,既然案子已經接下來了,就得成功辦下來。
似乎是猜到了王思宇的心思,周松林慢悠悠地轉過身來,喟然道:「小宇,這次辦案,你一定要把握住案件主線,不要牽涉太廣,爭取速戰速決,凡是牽連到其他幹部,都推給市紀委去辦,千萬記著小心謹慎,絕對不能意氣用事,把一個人逼急了也許沒什麼,把一群人逼急了,那就容易出大問題,假如他們中有人不按規則出牌,你就很危險了,省紀委的領導是站在高處看問題,雖然有遠見,但他們並不了解下面的實際情況,否則,也不會在沒有平衡好各方關係之前,就貿然派你下來,萬一捅了大簍子,搞到無法收拾的局面,恐怕板子還要打到你的屁股上。」
王思宇笑了笑,點頭道:「老爺子,您不必擔心,我清楚該怎麼做,依我看,要是真能搞出大動靜來,倒也不是壞事。」
周松林深深地瞥了王思宇一眼,意味深長地笑了笑,便大聲沖門外喊道:「杜峰,你過來下。」
杜峰聽到召喚,趕忙從辦公桌後站起來,快步推門進來,走到周松林身邊,周松林低頭向他耳語幾句,杜峰便匆匆地走了出去,周松林走回辦公桌後,伸手拉開抽屜,從裡面翻出一張半舊的名片來,遞給王思宇道:「這個人你可以抽空去見見,他叫陸禹山,以前是建委分管規劃與開發的副主任,因為和龔漢潮斗得厲害,結果被打擊報復,提前退了下來,估計他對龔漢潮的情況有一定的了解,案子拖了三個月,這麼久的時間,舉報信上反應的問題很可能已經被處理乾淨了,必須另外拓展辦案思路,重新確定辦案方向。」
「老爺子,您這也太專業了點!」王思宇開始大拍馬屁,微笑著接過名片,低頭瞄了一眼,便放到隨身攜帶的夾包里,兩人又閒扯了些輕鬆的話題,不知不覺間,周松林便把話題轉到女兒周媛身上來,只說自己現在年紀大了,總惦記著抱個孫子,可惜媛媛那丫頭,現在心思都放在事業上,連個男朋友都沒有交,真是讓人放心不下。
王思宇摸著鼻子笑了笑,搖頭道:「老爺子,您倒是貪心,剛剛和周老師修復好關係,就惦記起抱孫子來了,有些事情自然要慢慢來,太著急了總是不成的。」
周松林聽後微微一笑,坐在靠背椅上閉目養神,過了半晌,才輕輕嘆息道:「媛媛這孩子,什麼都好,就是性子冷冰冰的,也不見她露出一點笑模樣,真是讓人擔心啊。」
王思宇沉吟良久,眉頭輕輕抖了抖,眼前又浮現出那位冰山美人,便在心底打起娶個老師做老婆的主意來,他坐在沙發上打了個盹,醒來時,卻見周松林在埋頭辦文,王思宇便站起身來,在屋子裡轉悠一會,半個小時後,杜峰從外面進來,拿著一個鼓鼓囊囊的檔案袋,遞給周松林後退了出去。
周松林這當口已經處理完一堆文件,他把檔案袋丟在辦公桌上,嘆氣道:「這些都是壓下來的一些舉報材料的複印件,你可以拿去看看,另外,辦案時遇到什麼困難,可以第一時間打電話找杜峰,但不要到我辦公室里來,免得授人以柄,今天晚上我去趟項市長家,爭取得到他的支持,在常委會上再施加些壓力,為你創造些寬鬆的辦案條件,但是,你們要處處小心,一切都要以安全為重,這是大前提。」
王思宇點點頭,從夾包里掏出兩瓶胃藥,輕輕地放在辦公桌上,取過檔案袋,拉開房門,默默地退了出去,心裡沉甸甸的,他隱隱覺得此行禍福難料,自己這枚從玉州飛回的棋子,有可能會改變許多人的命運,其中也包括他自己。
第45章 博弈青州(三)
回到青州市政府招待所里,王思宇將舉報材料交給老黃和程剛,讓他們進行細緻分析,自己則走回房間,洗了把臉後,便坐在沙發上,從夾包里掏出那張半舊的名片,撥通了原青州市建委副主任陸禹山的電話,要想調查一個人,肯定是先找他的對頭,而不是朋友。
接電話的是個年輕男人,說話的聲音很溫柔,軟綿綿的,搞得王思宇脊背直冒涼風,兩人聊了幾句後,那人卻說老陸在退休之後賣了房子,把家搬到外地去了,他只是買了陸禹山的房子,並不清楚他現在的住址和聯繫方式,不過據他了解,老陸自從搬家後,就再回過青州。
掛斷電話後,王思宇沏了杯茶,就給鄧華安打了個電話,告知他自己已經到了青州,並且有急事和他商量,在說了陸禹山的事情後,王思宇便約了時間,晚上到茶館見面,兩人聊了一會,程剛便興沖沖地敲門進來,揚了揚手中的一封檢舉材料,大聲地向王思宇匯報導:「主任,我發現了一條重要線索。」
王思宇笑了笑,拿手捂住手機聽筒,沖他低聲道:「你先別跟我講,先去和老黃去說,這次之所以帶你出來,不為別的,就是讓老黃帶帶你,你要虛心拜他為師,案子上的事情讓老黃來和我說,你現在最大的任務只有一樣,就是好好跟著他學習如何辦案,這期間要多問少說,明白了嗎?」
程剛的臉立時漲得通紅,有些不知所措地撓撓頭,過了半晌,才囁囁道:「明白了主任,我這就去向老黃討教。」
王思宇微微皺眉,搖頭道:「程剛啊,都讓你拜他為師了,怎麼還叫人家老黃呢,就你這態度,能學到什麼?帶你出來真是個錯誤!」
程剛趕忙吐了下舌頭,悄悄地轉身退了出去,王思宇見他帶上門,不禁舉起手機,微微搖頭道:「現在的年輕人啊,真是不懂得尊師重道。」
手機那端的鄧華安聽後哈哈大笑,伸手拎著腰帶往褲腰上提了提,嘆氣道:「我說小宇啊,你才多大啊,怎麼說起話來還老氣橫秋的。」
王思宇摸著鼻子嘿嘿地笑了笑,便壓低聲音道:「還有啊,我這次回來的事情不要張揚,誰都別講,聽到沒,等天擦黑你再過來,咱倆政府招待所門口見……」
程剛在出了房門之後,心裡兀自有些不服氣,站在走廊的窗戶邊,拿著那封檢舉信的複印件又仔細地看了又看,總覺得新來的主任沒有重視他,不禁有些氣悶,便皺著眉頭進了隔壁房間,站到正專心拖地的老黃面前,遞過手中的材料,輕聲道:「黃叔,你瞧瞧,這條線索怎麼樣?」
老黃有些詫異地抬眼瞄了他一眼,便「嗯」了一聲,把拖布放下,接過檢舉材料,慢吞吞地從兜里摸出老花鏡,戴上後在材料上掃了幾眼,就把材料丟給他,摘下老花鏡,疊好後放進衣兜里,搖頭道:「沒用,就算查實了也容易推諉責任,費力不討好的活咱別干,你還是再去找找,看能不能發現別的線索。」
程剛滿心期待,沒料到落得這個結果,他不禁大受打擊,抬手抓抓腦袋,便一屁股坐在沙發上,捧著一疊材料專心看了起來,老黃瞥了他一眼,便拿著拖布走過來,在他腳邊蹭來蹭去,程剛忙把腳抬起來,仍拿著材料猛看,過了半晌,眼角的餘光才落在那拖布上,心裡不禁納悶起來,這招待所有做衛生的啊,這老黃怎麼還握著拖布沒完沒了地擦啊,轉念一想,就覺得是習慣使然,老黃這是在辦公室做久了,出來後一時不適應,沒轉換好角色。
想到這,他忍不住嘿嘿地笑了起來,只笑了幾聲,忽地想起王思宇剛才講的話,這才醒悟過來,趕忙把材料丟到一邊,匆匆站起,一把搶過老黃手裡的拖布,連聲道:「黃叔,你腿腳不利索,以後這拖地的活由我干,今後我就是您徒弟了,回頭您教我兩手破案的功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