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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1:53:05 作者: 低手寂寞
    三個人都覺得大事不妙,知道這次可能是凶多吉少了,也就不說話,只是跟木頭樁子似的,耷拉著腦袋杵在那裡,一動都不敢動,在座的老哥幾個本來都是各單位的一把手,四個人的歲數加起來都快有一百八十歲了,可現在卻都如同犯了錯的小孩子,等著這位王副縣長劈頭蓋臉的訓斥。

    李青梅見王思宇的臉色瞬間變得漲紅,眉頭微微顫動著,雙拳已經握得緊緊的,就知道田忠實有難了,雖然接觸的時間不長,但她能感覺得出來,這位小王縣長工作起來既敬業又紮實,作風嚴謹得很,這樣一位年輕有為的副縣長,怎麼可能容忍下屬上班時間打麻將呢?

    見王思宇的嘴角不住地抽搐著,李青梅猜測小王縣長已經憤怒到了極點,就在心裡嘆了口氣,暗道:「田叔啊,你自求多福吧。」

    兩年多來,田忠實每次見到李青梅都極為熱情,所以李青梅對他印象很好,現在見他即將倒霉,心裡也怪不落忍的,就把俏臉扭到一旁,等待著火山爆發的那一刻。

    王思宇終於忍耐不住了,瞪圓了眼睛,邁著大步走到麻將桌旁,桌邊那四位都苦著臉閉上眼睛,把身子側開,等著王縣長掀翻桌子,然後指著他們的鼻子大罵一頓。

    過了好一會,卻沒有動靜,劉廠長正咬著嘴唇發抖呢,卻聽屋裡傳出「撲哧」一聲輕笑,那女人的笑聲婉轉動聽,極為悅耳。

    他忍不住把眼睛睜開一條fèng,斜著眼睛瞥過去,卻見王思宇站在桌邊,弓著身子,右邊袖口已經被高高擼起,手裡正摸著一張麻將,眯著眼睛在那拿大拇指捋啊捋的,終於,嘴角露出一抹自信的笑容,喊了一聲「七萬!」就順手把牌掀過來,「蓬」地一聲狠狠地砸在桌面上。

    眾人被這聲音嚇了一跳,身子都不約而同地為之一顫,田忠實不愧是局領導,最先反應過來,瞥了一眼王思宇翻出來的那張八條,顫著聲音道:「王……王縣長,您也好這口?」

    王思宇望了眼桌面上那張八條,有些尷尬地搓了搓手指,點點頭,微笑道:「以前在學校那會,晚上沒事幹的時候,經常跟室友搓幾圈,大學畢業以後就沒再摸了,見到之後手就有點癢,你們繼續吧,我觀戰。」

    四個人捉對對視一眼,心想哪個敢讓您觀戰啊,還是我們觀戰比較好,老劉就趕忙讓出位子道:「王縣長,您坐,還是您來摸幾圈,我在後面觀戰吧。」

    「不好吧,我今兒可沒帶錢啊。」王思宇嘴裡推脫著,屁股卻已經毫不客氣地坐上去了,眾人見狀心中大喜,心說只要這位王縣長也上來打幾把,這事就算是揭過去了,就都忙陪著笑臉小心翼翼地道:「這樣最合適。」

    田忠實忙把桌子上的一摞子錢全都堆到王思宇面前,滿臉堆笑地道:「王縣長,輸了算我的,贏了算您的,咱們玩得小,也不算賭博,就是娛樂娛樂。」

    王思宇也不客氣,從兜里摸出一根煙,李青梅在旁邊趕忙掏出打火機,蘭花指如春花綻放,隨著「啪」地一聲脆響,火苗躥起老高,險些燒到王思宇的眉毛,王思宇頓時嚇得一激靈,腦袋下意識地向後一閃,恰好抵在李青梅那柔軟溫熱的小腹上。

    李青梅自己也嚇了一跳,為了搞定這位小王縣長,她兜里特地放了煙和打火機,沒料想這次出了岔頭,此時也是尷尬不已。

    王思宇在心中數到十五,才戀戀不捨地把腦袋移開,叼著煙點上火,轉身對李青梅笑了笑,接著把左邊袖口也挽起來,伸出雙手就稀里嘩啦地跟著眾人洗起牌來,田忠實對著站在門口呆若木雞的胡全有悄悄使了個眼色,胡全有這才反應過來,擦了一把冷汗,趕忙悄悄地退出去,帶上房門,重新在門把手上掛了那個「領導開會,請勿打擾」的牌子。

    這回他是不敢再回辦公室了,就拉把椅子守在門口,心裡不住地讚嘆,厲害啊,怪不得這麼年輕就當上副縣長了,手腕真是高明,這幾圈麻將打下來,上下級的關係就融洽得多了,這時候放過大家一馬,以後這些人肯定會感恩圖報的,厲害,真是厲害。

    「打多大的?」王思宇坐在椅子上,手裡擺弄著色子,笑容可掬地問道。

    「那個……五十、一百、二百的。」王思宇下家的李廠長吞吞吐吐地說道,田忠實聽了就喊糟糕,心說老李啊,你怎麼這麼實在啊,幹嘛說那麼大的,往小了說才沒事,說那麼大的性質可就變了,但轉念一想,這桌子上的錢都是整張的,倒也糊弄不過去,似乎還是說實話比較好,他拿眼睛瞄著王思宇,想看他是什麼態度。

    王思宇瞅瞅自己身前那厚厚的一沓鈔票,知道最少也得七八千,歪著腦袋想了想,就笑著建議道:「還是打一百、二百、四百的吧,太小了沒意思。」

    旁邊這幾個人這個汗啊,心說這王縣長太黑了,這哪是來打麻將的啊,這分明就是來搶錢的嘛,這王縣長年紀輕輕的,也忒黑了點,他這是吃准了大夥今天只能輸不能贏,想往死了撈一票啊……

    李青梅站在旁邊也是一怔,她沒想到這位小王縣長年紀輕輕的,下手可夠狠的,看來這是要把桌上幾位當成肥羊宰啊,她瞟著王思宇臉上充滿陽光的笑容,總覺得這笑容里透著股子邪惡的味道,心裡就是一涼,暗想從他今天打麻將的架勢來看,也是一位貪錢的主,這以後要真是掌了權,那還不得來個刮地三尺啊。

    王思宇看起來精神奕奕,坐在那裡把牌擺得整齊,故意把身子向後靠,讓身前露出好大一片空地兒,打牌的時候,劉廠長就悄悄地站過來,沖李青梅笑了笑,就在王思宇身後開始比劃,王思宇要是需要條子,他就摸額頭,是幾條就伸出幾根手指,要是需要筒子,就摸鼻樑,萬子就摸下頜,牌好的時候無所謂,牌不好的時候就忙得焦頭爛額,比當樂團指揮還累。

    桌上那三位也不輕鬆,拿眼睛看老劉的時間比看牌的都多,陪田大膀子打牌時,大夥隔三差五的還敢胡上兩把,不然就沒意思了,可陪王副縣長,誰都不肯先胡第一把,都拆著牌打。

    王思宇也夠欺負人的了,要是上聽早就自摸,別人打了他都不胡,非得自摸,這明顯不合麻將的規矩,但肯定合乎官場的規矩,誰官大誰有理,很多約束在權力面前,都形同虛設,可以被肆意踐踏。

    這樣剛剛打了二十分鐘,王思宇對門那位老兄就吃不消了,一個勁地拿毛巾擦汗,他運氣也是夠背的了,最近幾把牌王思宇要胡的張都在他手裡,接連放炮,他身前的錢就越來越少,於是趕忙對劉廠長說:「老劉,你先來替我一會兒,我去上趟廁所。」

    老劉知道他挺不住了,牌友如戰友,大夥一向是同進退,這時候他也只能硬著頭皮頂上去了,反正送局長不如送縣長,回去吹牛都能帶出響來,再說了,這錢說白了也是從公家的工廠里擠出來的,只要廠子一天不倒閉,勤擠著點,總會有的。

    那位廠長出了門就開始打電話,讓老婆趕緊拿五千塊錢來急用,隨後跑到樓下等,過了二十多分鐘進來後,就看田忠實在那一把把的擦汗,說張廠長你可算回來了,這泡尿都快憋死我了,張廠長一看田忠實桌上就剩五百塊錢了,王縣長在那還半眯著眼睛玩自摸呢,就趕緊跑過去救駕,剛剛坐下去,就聽王思宇喊了聲自摸。

    田忠實的屁股離了椅子,那懸著的心可算落了地,急慌慌地跑出去打電話,等他拿錢回來的時候,發現王思宇下家的李廠長都快哭了,見他回來也不說話,抱著肚子就往出跑,田忠實這個納悶啊,李廠長這桌子上還剩不少錢呢,怎麼也出去啊,他是沒搞明白,人家李廠長這次真是尿憋的,他不好意思提出上廁所,就一個勁地哀求李青梅幫著打兩圈,李青梅哪知道他是急著上廁所啊,就一個勁地微笑著推辭……

    李廠長出了門口沒跑多遠,就趕緊扶住牆邊,大腿開始一抖一抖地顫動起來。

    過了一會兒,李青梅看得有些累,就到沙發上休息,快到四點半的時候,在沙發上也快坐不住了,走過去一看,那幾位的臉色已經變成豬肝模樣了,而王思宇則是一副春風得意的摸樣,身前的鈔票已經堆得滿滿的,看起來已經有四五萬的樣子了。

    見李青梅過來,王思宇就笑呵呵地道:「李主任啊,快點點,我看三木鄉小學校舍修繕的錢應該是出來了。」

    李青梅聽了不禁一愣,當時就沒反應過來,王思宇把牌往桌子上一撂,就點頭對眾人道:「感謝諸位自願捐款幫助三木鄉的小學進行危房改造,我在這代表縣政府向大家表示敬意,另外請李主任儘快聯繫電視台的同志,對這件事情進行一個專訪,不能讓幾位白出力,對這種慷慨解囊的義舉,一定要大力宣傳。」

    桌上眾人這才知道,原來王思宇打這桌麻將的目的在這裡,心裡就多少有些服氣,畢竟這也是好事,雖然是逼出來的,但總算把上班時間打麻將的事情給揭過去了,就算是涉賭被抓進去,估計也得交這個數才能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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