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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1:53:05 作者: 低手寂寞
    田忠實看了就生氣,司機狂按了一通喇叭,年輕人才閃開一條道,田忠實把腦袋伸向窗外,對著後面的年輕人就罵了句:「傻叉!」

    再次回頭時,卻見那人遠遠地沖他亮出中指。

    「工業局的車!」王思宇費力地蹬著自行車,眯著眼睛看了眼桑塔納的車牌,就不由得充滿自信,虎軀一震之後,眼神里射出一股天上地下唯我獨尊的王霸之氣,「小樣的,田大膀子,看老子還朝之後怎麼收拾你。」

    第15章 副廳級奶牛

    正牛皮哄哄的時候,腳底下突然一陣輕鬆,自行車居然在他信心爆棚的時候掉了鏈子,王思宇只好翻身下來鼓搗,這輛永久牌自行車是他花了十五塊錢,從市場一個賣雞蛋的老太太那買回來的,本來圖的是就是一個省錢,可錢是省了,卻多費了不少的力氣。

    自行車是挺便宜,但一分錢一分貨,騎上它跑了不到半里路,卻掉了三次鏈子,把個王副縣長氣得暴跳如雷,卻又無可奈何,這東西是個死物,它可不管你是王縣長還是王省長,想啥時候掉鏈子就啥時候掉鏈子。

    青羊縣是個貧困縣,工資待遇比別的地方都要低,王思宇調到這來雖然當了副縣長,但工資卻比在市委辦公室當科長時低了二百,王思宇現在窮得很,平時省吃儉用的,不為別的,就想在今年入冬以前,攢錢給張倩影買件像樣的貂皮大衣。

    車子修好,看看表,已經是八點二十了,還有十分鐘就要遲到了,他趕忙蹬著自行車往坡上趕,王思宇現在的身份是青羊縣辱品廠的一名普通工人,在液態奶車間的前處理工段行走,月薪三百,沒有加班費,不過前天工段長李大能耐說了:「小王你好好干,我準備下個月提你當副班長。」

    王思宇當即拍著胸脯表態:「李哥你放心,我肯定好好干,決不給你丟臉。」

    王思宇是李大能耐給招到工廠里的,他那天下來玩微服私訪,一不小心就玩過了頭,剛巧在工廠門口看到招聘啟事,他就報了名,跟著十幾個人亂鬨鬨地走進去面試。

    李大能耐當時正急著跟維修工修理機器,沒時間一一面試,他急慌慌地往人群里瞅了瞅,一眼就看中了王思宇,用手指著王思宇,對旁邊的人事科長說:「這小子這架子端得挺大啊,怎麼瞅著比咱們廠長還牛B呢,領導他應該挺有成就感,就是他了。」

    李大能耐當時是不知道啊,最牛B的人是他自己,一句話說出來,王思宇當天就被一擼到底,直接從副縣長變成臨時工。

    青羊辱品廠是青羊縣的老牌國營企業,註冊資產一百二十萬元,八幾年辱品行業火爆的時候,廠子效益頗佳,是青羊縣裡最紅火的企業之一,曾是當年青羊縣國有企業中的五朵金花之首,青安牌奶粉曾經連續七年被評為省級知名品牌,著實風光了一把。

    可好景不長,隨著市場競爭的急劇惡化,外加工廠管理不善,內外交困之下,辱品廠已經瀕臨破產邊緣,奶粉車間每月只開工五六次,不是為了生產小袋奶粉,而只是為了消化無法處理的過剩奶源,液態奶車間稍稍好些,每天都在運轉,只是生產量不到原有產能的百分之三十。

    王思宇之所以選擇先從這家企業著手,是有著現實的考慮的,一方面這家工廠原有的一百五十餘名正式員工,在幾年前就早已各奔他鄉,另謀生路去了,現在工廠的員工,除了幾個留守的管理層外,職工多以臨時工為主,所以假如能夠實現改制重組,就變相避開了高額買斷工齡的費用,即便需要補償,也有足夠的緩衝時間,這是其一。

    另外一條最重要,但不能對外講,自從被周妖瞳算準了一些事情後,王思宇就也有些迷信了,有天下午他就找出從周妖瞳那搶來的《十六字陰陽風水秘術》,坐在辦公室里一頓研究,雖然看了個稀里糊塗,他還是決定試一試,捏了幾個銅錢在辦公桌上丟來丟去,擺弄了三四個小時,最後將上百次卜卦結果進行統計分析,按照概率推算出,這第一炮要想打響,就得在西南方向下手……

    這事王思宇下定決心隱瞞一輩子,絕對不能讓上級領導知道,包括周松林,否則年輕有為的王副縣長肯定會被立即踢出革命隊伍,永不錄用。

    緊趕慢趕,還是遲到了五分鐘,收奶間門口已經停了三輛奶槽車,王思宇趕忙衝進換衣間,換上藍色的工作服、戴上兜著頭髮的白色工作帽、蹬上黑色的膠皮靴,稀里嘩啦地衝過消毒池,拿消毒液洗過手後,直接跑進車間裡的原奶化驗室。

    化驗室的小胖姑娘已經等得著急,正倚在門口四處張望,見他過來,趕緊遞過取樣器,輕聲提醒道:「王大哥你要小心,聽說奶販子裡有人要整你。」

    王思宇點點頭,來不及多說話,就急沖沖地跑到外面,攀上奶槽車,打開擰緊的螺栓,掀開蓋子,用車上自帶的耙子在裡面上下翻動,把滿滿一罐的牛奶充分攪拌均勻了,將取樣器伸進去,取了奶樣倒進杯子裡,再把蓋子扣上,螺栓重新擰好,跳下車來,拿著冰涼的杯子奔回化驗室。

    這樣往返幾趟,十分鐘內就把三個奶樣取好,王思宇趕忙在幾個大罐中間跑來跑去,把一條條不鏽鋼管道上的蝶閥擺好位置,拎著膠皮管子跑出去,站在外面等,不到三分鐘,化驗結果就出來了,全部合格。

    王思宇當然知道,這化驗結果不準確,通過這段時間的摸底,他已經把原奶化驗室里的情況摸透了,這裡一共九個化驗員,有六個收奶販子的錢,工廠的化驗室主任林希敏就是其中之一,據說她家靠著每個月近萬元的灰色收入,已經在青羊買了五六棟房子,但因為她是廠長的兒媳婦,所以沒人敢過問。

    喊了小班長,兩人配合著將鮮奶打入奶罐,隨後跟著生產線走,一會打開這個閥門,一會關上那個按鈕,計算著時間,嚴格按著工藝要求操作。

    一直忙到中午的時候,王思宇親自操作一台殺菌機,把殺菌後的鮮奶打到架在半空中的高位罐里,後包裝的女工們此時也已經疊完紙箱,就陸陸續續地從小板凳上站起來,走到傳送帶兩旁,而機手調試了一會機器,就把高位罐上的閥門打開,開動機器進行灌裝。

    隨著包裝機「嘎啦嘎啦」地一陣響動,一袋袋鮮奶被包裝出來,輸送到傳送帶上,眾女工便站在傳送帶兩邊,分別將印著青羊純鮮奶字樣的塑膠袋奶放進紙箱裡,封裝好後又擺在棧板上。

    王思宇正幫著幾個女工裝箱,化驗室的小胖姑娘就急慌慌地跑來,說有三號罐里的五噸原料奶已經壞了,我們主任已經填好報損單,你可以去放掉了。

    王思宇早知道是這個結果,大概是上午收的原奶裡面有一罐是壞掉的,結果交叉污染,導致整罐鮮奶全部報廢,這樣的事情已經多次發生了,要不怎麼說工廠虧損嚴重呢,這樣幹下去,想不虧損都難。

    不過現在還不是解決問題的時候,王思宇忙跑到原奶間,扳開三號罐底下的閥門,一罐白花花的牛奶就嘩嘩地流出來,順著排水溝淌了出去,這時候李大能耐手裡握著管鉗子跑過來,氣得扯著嗓子罵:「林希敏我糙你媽了個逼,你個小騷貨,這一下又放掉了八千多,有你在一天,這廠子算沒好了。」

    幾個前處理的工人聽到他的罵聲,趕忙跑過來,兩個人拉著他往回走,邊走邊勸,另外兩個扯著黑色膠片水管,幫著王思宇沖洗地面。

    前面拾掇利索,王思宇就拿著大飯盒蹭蹭地往後院食堂跑,進了食堂後,發現正有幾個人揪著食堂管理員在那嚷嚷,走過去一打聽,原來這傢伙也學會了撈錢,從化驗室里偷了西紅柿香精和雞蛋香精,做好湯後放涼了就往裡勾兌,結果被人給發現了。

    王思宇這個氣啊,怪不得這些日子湯裡邊看不到東西,味道還他娘的挺純正,感情這老東西也玩起技術創新來了,那幾個工人就撕吧著要動手,王思宇就坐在椅子上拿勺子敲飯盒,在旁邊煽風點火,大聲喊著:「揍他!揍他!乾死這狗日的!」

    這時候廠里的劉秘書從外面跑進來了,大聲喊著:「都停手,夏廠長說了,誰敢打他老姨夫,誰就馬上滾蛋,我看哪個敢動手!」

    那幾個人聽了這話,就只好鬆開手,食堂管理員這才重新抖起威風來,跑進裡屋,對幾個盛飯的吩咐道:「剛才那幾個要動手的,別給他們飯吃,馬勒戈壁的還反了天了,餓死那幾個狗日的……」

    就著鹹菜,簡單地吃了兩個饅頭喝了一碗粥後,王思宇就開始四處轉悠,到制冷機房跟老張頭聊上一會兒,到鍋爐房老李頭那坐上半個小時,再去化驗室轉悠幾圈,什麼電工機修工搬運工啊,逮誰跟誰聊,總之除了那個做衛生的啞巴外,這些天凡是能說話的他都跟人家混得挺熟。

    等覺得腦袋快記不住聊天內容的時候,王思宇就打著上廁所的幌子跑出去,從冰水池旁的大石頭底下掏出一個記事本,躲到公共廁所里一行行地把通過聊天得來的重要信息全部記錄下來,這些都是寶貴的第一手資料,按化驗室里那幫老娘們的話說,這叫原始數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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