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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1:48:48 作者: 浣若君
    賀譯民當了副所長之後,按理來說,斌和炮的學前班就該下來了。

    但是陳月牙跑了幾趟,那邊都說沒名額,讓她多等幾天。

    這一等再等的,斌和炮都給跑野了,還上不了學前班呢。

    家裡又沒老人,再加上是周末,要出門,就得四個崽崽一起帶著。

    要真是宋小霞接手罐頭廠,就算用屁股也想得出來,人家只要回鋼廠打一聲招呼,那8000瓶罐頭當成福利就發出去了。

    但陳月牙不同,她賣罐頭就得正兒八經出門,找人去賣!

    賀帥身為老大,對家裡的事兒最操心,一瓶五毛錢,八千罐總共要賣4000塊,他媽能得300塊,那可是真金白銀的錢。

    所以,幾個小傢伙摩擦掌,已經准好了要幫媽媽叫賣罐頭了,賀炮嗓音粗的跟那炮筒似的:「賣罐頭嘍,罐頭,一罐五毛錢的罐頭!」

    「媽,咱們今天上哪兒賣罐頭去?是不是鋼廠門口?」賀帥問。

    「咱得去找個人,你們幾個可別跟丟了啊。」陳月牙說著,給個棉布縫的小袋子裡裝滿了黃豆,讓賀帥提著,這才出門。

    油炸小黃豆,大蠶豆裝滿滿的一兜兜,一路上,幾個孩子怕餓的事兒不就解決了。

    媽媽居然要去火車站,超生覺得自己有點兒明白了,她肯定是去找那個付敞亮的。

    當然,媽媽能找到付敞亮,這個超生也清楚著呢,付敞亮是個投機倒把販子,爸爸身為公安,對所有投機倒把販子們的行蹤一清二楚,他在哪兒,準是爸爸告訴媽媽的。

    果然,到了火車站往東三里地兒,這就是二道販子最多的地兒。

    現在鐵路上幾乎看不到倒爺們的身影了,因為最近公安和治安辦抓的實在太嚴了。

    但總有些不怕死的,悄悄的提個旅行包,見風觀色的,伺機擺著攤兒,只要看見一個眼神不對的人,他們立刻就會跑掉。

    「付敞亮!」陳月牙遙遙看見一個瘦巴巴的背影,就喊了一聲。

    付敞亮正在擺攤兒賣自己的肥皂,抬頭一看是陳月牙,連忙站了起來:「嫂子,你咋來啦!」

    「有生意!」陳月牙說。

    「別,咱家大哥是公安,你家我惹不起。」付敞亮把自己的尼龍帶子拉璉一拉,轉身就想跑。

    超生連忙說:「賣罐頭喲,還是有介紹信的,香噴噴的罐頭!」

    「啥叫個有罐頭?這小丫頭居然會說話了?這聲音嘣嘣脆的。」這要只是陳月牙一個人,付敞亮肯定跑了,但因為超生一句話,付敞亮就又回來了。

    這小丫頭可是付敞亮從家裡跑出來,差點被餓死的時候救過他的,她能說話,付敞亮都替陳月牙倆口子高興。

    聽陳月牙仔細講了一遍自己罐頭的來路,付敞亮一下來興趣了,不止他有興趣,火車站上好幾個倒爺們都有興趣:「有介紹信,那好啊,我先拿一百瓶,只要有介紹信,我也不怕治安辦的抓人,賣起來多容易。」

    呼啦啦的,突然從四周圍過來好幾個人,其中有個一臉拉茬鬍子的人說:「咱要沒錢,能不能先欠著,把罐頭拿過來賣,賣完再給你錢?」

    這就是想耍賴皮,故意欺負陳月牙是個女人,混水摸魚的了。

    「離我媽遠點兒!」賀帥看他離媽媽太近,挺起胸膛就是一聲吼。

    鬍子拉茬的男人低頭一看:「嗨,小屁孩兒,脾氣挺大。」

    「離我媽媽遠點兒!」要說賀帥這一聲不算大的話,賀炮的大炮嗓子一聲喊出來,能把方圓三公里內的治安員都給招來。

    對於倒爺們,這簡直是毀滅式的摧殘。

    「行行行,我們離遠點兒,在哪兒拉貨,怎麼給錢?」鬍子拉茬的男人說著,已經開始摸兜了。

    街道是肯定不讓這幫盲流進的。

    就街道,其實也不鼓勵陳月牙把罐頭賣給倒爺們,但是,畢竟現在這種生意屬於政策盲區,她就算賣了,街道也說不出個一二三來。

    陳月牙說:「明兒一早,你們在清水河邊等著,到時候有人把罐頭給你們送出來。」

    「那咱們就不見不散,要不好賣,我們可要找你退貨。」大鬍子高著聲兒說。

    雖然說賣不到鋼廠那種地方去,但雞鳴狗盜也是生意,這一統計,就在這火車站,一嗓子喊出去,就足足賣了1000罐。

    「這群小崽子,看不出來陣勢挺大,弟妹,你生了幾個好兒子!」陳月牙走的時候,那鬍子拉茬的男人說。

    賀帥專門揚了揚自己的小拳頭,一副勁得得兒的樣子:「而且馬上就長大啦。」

    「多吃點,長快點兒,明天能你媽搬罐頭。」一幫倒爺們笑著說。

    帶著一長串的小崽崽們出了倒爺們的聚集地兒,陳月牙大鬆一口氣,超生也鼓著嘴巴,使勁兒的往外吐氣兒。

    好懸好懸,媽媽居然和倒爺們做成了一單大生意。

    「爸,那是我爸!」賀斌正在前面雄赳赳氣昂昂的走著,突然看見一棵樹後面站著個穿著白襯衣,藍褲子,手裡夾著大檐帽的男人,兩條飛毛腿就迸出去了。

    「怎麼樣,能不能賣出去?」賀譯民頗有幾分擔心的接過閨女,問。

    陳月牙輕輕瞄了丈夫一眼,那眸光柔的跟水似的,眼裡是滿滿的對丈夫的傾慕,偏偏嘴裡不這麼說:「看你這身衣裳,連火車站都不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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