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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1:46:09 作者: 印久
韋春齡奇怪地看看那木,說:「你跟著我幹嗎?」
那木不知所對。
韋春齡搖搖頭,替她叫了輛車。那木連車也不會上了,韋春齡託了她一把,看她抖抖瑟瑟地坐好,心裡有些話要問她,但同伴正等著,此地也不宜久留,她只好長話短說:「你住哪兒?」
那木不說話。
「你記得的吧?不記得就只好送你回慶王府了。」
「我記得。」
「好,那你自己告訴車夫。」韋春齡有些困惑地皺皺眉,「你振作點,我記得你以前不是這樣怕事的,今天是怎麼了?」那木哆嗦了一下。韋春齡繼續說,「對了,你和景煊說,我過兩天離開北京,之後就去上海,你讓他也快點完事,我在上海等他。」
那木想問你怎麼知道景煊和我在一起,韋春齡扔了把錢給車夫,也不要找,一頭鑽進轎車,車子一溜煙地開走了。
那木報了地址,一路上昏昏沉沉,覺得自己好像做了場夢。
韋春齡問她怎麼了,這話好像當頭一棒。她也想知道自己是怎麼了。拋開政治立場,她的確無數次幻想過自己成為一名女革命黨,勇敢而機敏地完成組織交給她的各種艱難任務,獲得一片驚嘆。這幻想早隨著成長淡化了,連同她的勇氣一起,不過她一直沒有察覺。直到今天,她身臨其境,才從心底里明白了,她已經不是自己心目中曾經憧憬的女孩了。憑她,是永遠無法成為像韋春齡那樣臨危不懼、勇敢機敏的人的,她的表現,甚至連陌青丫頭都不如。
她何止沒有勇氣,她也並不像自己想的那樣關心時事。袁世凱剛剛遭受了一次暗殺,而她,對暗殺的目的和影響全不在意,她想的更多的,倒是徐媽的死。
被徐媽倒下時撞到的肩膀,到現在還隱隱作痛。一個活生生的人,怎麼說死就死了呢?
徐媽現在是她唯一能把握住的人了。徐媽一死,她可真就是孤家寡人一個了。
車子停在四合院前,那木失魂落魄地下了車。
院門口站著一個人,他的腳邊放著兩隻箱子,看上去也有點精神恍惚。他聽到動靜,回頭看到那木,頓時又驚又喜,又有點畏懼。
半晌,那人小聲說:「你回來了?我沒別的意思,就是想來問問你,能讓我在你這兒借宿幾天嗎?」
車子已經走了,那木耳邊卻還聽到馬蹄飛踏、車輪轆轆的聲響,吵得她心亂如麻,一個失控,就跑上去抱住韋景煊,大哭起來。
第65章 宗社黨的最後回擊
韋景煊和那木兩個窩在四合院裡,像兩個船沉後漂流到孤島的倖存者,過著與世隔絕的生活。
兩個人誰也不會生火,冷了,就抱在一起取暖。
兩個人誰也不會做飯,餓了,就煮一鍋沸水,拿徐媽買的現成食材放進去,燙熟了往嘴裡送。
他們靠著對方繞了太多的圈子,把自己繞出幾層傷痛,一旦確定心意,便不願再放開對方。其它事,都無關緊要。吃穿用度,滿足最低生存需要便好。只有和對方緊密地貼合,竭盡全力地靠近,才是當下唯一要緊的事。
可惜夢再纏綿,終歸要醒的。
韋景煊不知道自己看窗台上一盆聖誕紅看了多久,他忽然意識到,以前韋春齡住這裡時,沒有這種花,那麼這花也是之後住過的人留下的?
被子動了動,身邊錦繡綢緞里鑽出個小腦袋,白糰子一樣的臉上帶著兩團霞暈,鴿子般的黑眼珠水光瀲灩,然而那人說出的話與春色蕩漾的容貌不稱,她說:「我餓了。」
韋景煊轉過頭,深情地在她嘟起的唇上吻了一下。
那木並不領情,等他一吻完,就說:「我真的餓了,我們還要在這待多久?」
韋景煊心裡嘆了口氣,知道重新走出門的時間到了。
那木的情緒經過幾天的緩衝,看來已經恢復。至於韋景煊,他的心結,也不是靠一味逃避就能解決的。
韋景煊帶著那木去附近包子鋪吃了點東西。韋景煊問她:「你還去不去找王爺了?」
那木說:「都聽你的。」
韋景煊心裡一抖,隨即告訴自己:「景煊啊景煊,她已經把一切全託付於你了,從今往後,你可爭點氣,不說替她遮風擋雨,起碼也讓她可以放心依靠吧。學學春兒,做個有擔當的人,再不要效仿那小女兒之態了。」
那木長時間沒聽到回應,問說:「怎麼了?」
韋景煊笑著搖搖頭:「沒什麼。我在想,我出身雖比不上你,可也不是相差懸殊,我們既然已經在一起了,沒道理讓你沒名沒分地跟著我。反正也到北京了,今兒個我們就回去見王爺,把我們的事和他說清楚。他要同意你跟著我,那再好不過;他要不同意,我們就再私奔一次也無妨。」
那木笑了,很溫柔地看著他說:「我嫁雞隨雞,嫁狗隨狗,都聽你的。」
吃飽了肚子,韋景煊就帶那木去慶親王府。他怕奕劻不接受他們,沒退租四合院。
孔福見到他們,大吃一驚,急忙讓他們進去。
韋景煊看到王府門口停著幾輛氣派的馬車,問是誰來了。
孔福偷偷告訴他:「還能有誰?宗社黨的幾位大人唄。昨天就來過了,今天還來,真是糾纏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