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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1:46:09 作者: 印久
「家裡嫂嫂還好嗎?」
侯英廷嗆了口水,咳嗽了幾聲,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多謝關心,她還好。」
韋春齡忽然站了起來,對曹篤說:「篤哥,接下來沒我和景煊的事了吧?我久不見他了,想請個假,和他好好敘敘。」
曹篤忙點頭,說:「你們都辛苦了,先去吧,要有事,我讓人再通知你們。」他又叮囑韋景煊,在趙爾豐處千萬要小心謹慎。
姐弟二人告辭離開。韋景煊注意到一屋子男人,或戀戀不捨,或若有所失地望著韋春齡背影,連那個侯英廷,也似有悶悶之色,他不覺好笑。
二人憋了一肚子話,決定不如就去總督府說個痛快。
他們走了沒幾步,韋春齡忽然回頭:「誰?」
他們背後的小巷空無一人,連投在地上的樹影也靜滯不動。
韋景煊問說:「怎麼了?」
韋春齡說:「好像有人跟著我們。」
他們站立了兩秒鐘,韋春齡沒再發現異常,便重新走向街上。韋景煊趕上幾步,拉住她一手。他的手上已滋出一層薄薄的汗。
韋春齡叫了車,和弟弟一起去總督府。她心想:「剛才肯定有個輕功高手在我們身後,就不知是沖我們而來,還是恰巧路過。景煊膽子小,我還是當作無事發生吧。」
車平安抵達總督府。韋春齡再沒覺得異常,便真當無事發生了。
總督府中人知道韋景煊是趙爾豐跟前的紅人,見他帶了個長得極似他的女孩進門,猜測是他親戚,也沒多問。
秦逸民完成救人任務後,已經離開成都。韋景煊現住他的屋子。在主臥邊上,有間四面玻璃的耳房。韋春齡搬來兩張湘妃榻,韋景煊弄了些茶果點心,姐弟倆躺在榻上,邊吃邊談。四面風光,一覽無餘。
兩人像小時候一樣,交換了彼此的經歷。韋春齡遇到天大的事,也只三言兩語、輕描淡寫地說完;韋景煊則順敘、倒敘、插敘,一件小事也要極盡誇張渲染。等他說完,日已西斜。
姐弟倆出外吃了頓火鍋,韋春齡買了兩瓶劍南春,韋景煊買了鴨胗肝、泡椒雞爪等零食,兩人回到玻璃耳房,繼續吃吃談談。
也許入夜後,人容易脆弱,因而變得坦誠,韋春齡先問弟弟:「你怎麼知道他有妻子了?」
韋景煊心想:「來了。」他老實回答:「他這個歲數了,長年孤身一人才奇怪。而且,他已經知道你是女孩,卻還對你不冷不熱的,我就料定,他家裡肯定有人了。」
韋春齡沉默片刻,才說:「原是我想得天真了。我們以前有過婚約,後來我自己喜歡他,覺得他也喜歡我,不過誤把我當男孩,才不敢承認,一旦誤會澄清,我們就能水到渠成地在一起。」
「都怪我。我要是早點和你換回來……」
「早點換回來又怎樣?我在京津活動,他在廣西駐守,難道真要我為這事特地跑去向他解釋?我成什麼了?況且,我總以為,如果我們有緣,我能等他,他自然也能等我。」
「你才多大?他多大了?而且,男女終究是不一樣的。」
這話從韋景煊的口中說出,別有一種新鮮的刺激。韋春齡又頓了頓,說:「也許吧。緣分也是。沒有圓滿落幕前扯什麼有緣,都是水中撈月,鏡里簪花。說到底,是我自己一廂情願了。我是認準了他,他對我,卻是無可無不可的。」
韋景煊默默地把侯英廷和韋守中的對談又想了一遍,他心中懷疑,侯英廷故意拿妻子當擋箭牌,好絕了韋守中要他娶他女兒的念頭。不過這種話,他想了想,還是咽了回去。他和他姐姐再好,也不能隨意傷她。
韋春齡動手給自己倒酒,自言自語地說:「罷了罷了,就當我做了一場痴夢,現在夢醒了,喝點酒,把傷口沖一衝,明天起來,又是一條好漢。」
韋景煊「噗嗤」一笑,把自己杯子中的茶水往地上一倒,將空杯往韋春齡面前一推:「我陪你。」
韋春齡做了個鬼臉:「你這點酒量?行了,我要痛快喝一場,可不想喝幾口就給你收拾殘局。你的心意我領了。」
「你別小瞧人,我也不是當初一杯倒的韋景煊了。況且,我也要澆一澆情傷。」
「你?可那木那小妮子,不是喜歡『景煊』到昏頭了嗎?」
「別提了。」
韋景煊將那木對他的表白表述了一遍。韋春齡聽得目瞪口呆,繼而伏榻大笑。韋景煊苦笑:「我怎麼對她,她到頭來都是喜歡你,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辦了。也許,你和她才有緣。」
「屁的緣分。」
「對,屁的緣分。」
姐弟倆當晚放懷暢飲。韋景煊喝到一杯半,已經不省人事。韋春齡自斟自飲,慢慢地將剩下的酒全部喝完,倒頭睡覺。
次日一早,韋春齡收拾好了,獨自離開。
她剛出耳房,便看到那木在院中一棵青松下等她。女孩子婀娜的身姿和鮮艷的容貌,襯著樹的直拙和沉鬱,像一幅畫似的。
韋春齡眯眼欣賞了片刻,甩袖走向院門。
那木重新見到她,許多記憶如潮水般湧上,她緊張得手足微微打顫。她深吸一口氣,向她邁出一步:「你回來了,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