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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1:46:09 作者: 印久
門本來沒關嚴,外面人輕輕一推,便開了。
侯英廷本來料想會見到個衣著飄飄的絕色佳人,但見進來的人一身戎裝,人長大了點,表情和相貌卻還和以前一樣。侯英廷確認般地問了聲:「景煊?」
韋春齡走到他面前,沖他鞠了一躬,笑說:「英廷哥哥,你還記得我嗎?」
侯英廷心中鬆了口氣,又隱約失落,他說:「這是什麼話?你是我拜過把子的兄弟,我這輩子,可沒和第二個人拜過把子。」
韋春齡頓了頓,說:「英廷哥哥,你接到信,說我姐姐要來,來的卻是我,你覺得奇怪吧?」
「是有些奇怪。」
「來的的確是韋景煊的姐姐韋春齡。」
「啊?」侯英廷向後仰了仰身體,又細看了她一番,笑說,「我不覺得我會認錯人,景煊。」
韋春齡笑了,便將自己和她弟弟互扮對方的事說了出來。侯英廷越聽越心驚。他撿了幾件鎮南關和上海時候的事問她,她答得一點不錯。侯英廷心頭一片茫然,他想:「怪不得我會對她想入非非。我真傻,那個『韋景煊』,當然是女人!」
韋春齡柔聲說:「英廷哥哥,我小時候不懂事,以為只有男孩子才能出來闖蕩,所以常常扮作景煊行事,並非有意捉弄人。後來我見到俞挽師,又見識了不少其她同盟會女會員,我想明白了,男孩能做的事,女孩一樣能。自己是怎樣的人,就該怎樣行事,無須藏頭縮尾,遮遮掩掩,最起碼,不用對自己和自己親近的人隱瞞。你那次在船上對我態度突變,我大概也明白是怎麼回事,所以更不想騙你了。英廷哥哥,你現在知道我那時為什麼說,不要跟你拜把子了吧?」
侯英廷的臉一點點漲紅,又一點點失去血色。他搖了搖頭,輕輕說了句:「真是胡鬧。」韋春齡吐了吐舌頭,以為他這下總該對自己吐露真情了,不想侯英廷突然轉換了話題,「不說這個了。這次端方被他自己部下行刺,也是你們同盟會策劃的吧。」
韋春齡一愣,隔了幾秒,才反應過來,她點點頭:「是我們策劃的。說起來,我還要謝謝你。」
「我什麼也沒幹,不過隔岸觀火。」
「就是謝謝你『隔岸觀火』。不過你現下打算怎麼辦?」
「朝廷派我和端方來援助趙爾豐,端方雖然死了,趙爾豐還活著,我總得往成都一趟。」
韋春齡一雙清澈的美目一眨不眨地盯著他:「英廷哥哥,這次保路運動爆發後,各地革命如火如荼,清廷已幾乎失去控制。就是趙爾豐,現在也不過垂死掙扎,隨時可能倒戈。你是要助他,還是乾脆助我們,也該有個定論了。」
侯英廷說:「我明白。」
「那我明天和你一起去成都?」
「求之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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韋春齡騎在馬上,深秋的風打在臉上,已凜冽生寒,她心裡卻像燒著盆火爐,燥熱難忍。
侯英廷就在她斜前方,他也騎著馬,不時和身邊孫立交換隻言片語。她等著他回頭,和她說一兩句體己話,至少給一個親密的眼神,讓她知道他確實已經了解真相,但他一次也沒回頭。大概是關心則亂,韋春齡因不明白侯英廷的想法,難得煩躁。
時間在猜疑和迷惑中忽閃而過,一陣槍聲和喊殺聲拉回了韋春齡的思緒。
侯英廷也聽到了前方的異響,他偏了下頭,韋春齡以為他終於要回頭了,哪知他和孫立講了幾句話,又偏回去了。
這時,先行官回來報說,前面自流井處,清兵和民兵正在交戰。
孫立讓人拿來張地圖,攤開給侯英廷看。韋春齡縱馬上前,也湊過腦袋去看。
侯英廷頭也不抬地說:「是你們的人?」
韋春齡說:「我昨天收到消息,榮縣、井研、仁壽、威遠這四處已獨立,但端方將重兵布置在這幾處附近,猶其嘉定、敘府、犍為、自流井這四處,正好對我們的四個據點形成了包圍之勢。若我所料不錯,我們的人是想拿下自流井,以此為突破口,打破清兵包圍。」
她話音剛落,大批民兵便朝他們所在退了過來。
侯英廷已經有過幾次類似經歷,他迅速列陣,讓自己的軍隊牢守己地,避免被這些敗兵衝散。
民兵像洪水一樣經過,韋春齡一直盯著他們看,忽然,她看到了曹篤。韋春齡對侯英廷說:「英廷哥哥,我去瞧瞧怎麼回事。」不等侯英廷答應,她已經催馬進入這股洪流。
曹篤正帶領眾人一起撤退,聽到有人在身後叫他,一回頭,便看到馬上的韋春齡。曹篤一愣,隨後喜說:「是春齡吧?你在這裡,那端方他……」
韋春齡從馬上跳下來,和他一起走到邊上,她說:「端方前天晚上被他自己部下砍了頭,現已被裝在桶里運去武漢了,怎麼你還不知道?」
「太好了!」曹篤一握拳,緊接著卻又嘆氣,「別提了,這兩天都在打自流井,昨天被清兵突襲,死傷了一眾人。今天我們凌晨攻城,眼看要贏,又被徐甫辰那廝親自率兵出城,仗著火炮優勢,壓制住了我們。你怎麼還和清兵混在一塊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