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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1:46:09 作者: 印久
    韋景煊叫小鉤子進屋,將一隻長圓筒交給祥圖。祥圖謝過她,背著圓筒走了。

    他一走,韋景煊便對小鉤子使了個眼色。小鉤子會意,急忙跟上去。

    那木有點擔心:「真倒霉,這畫擺在那兒多少年了,無人問津,怎麼今天突然有人要來賞鑒了?不會被他們看出破綻吧?」

    韋景煊心想:「哪有這麼巧的事?說不定是奕劻捨不得畫,怕我劉備借荊州,一借不還,才故意找了個藉口問我要回去。」

    他說:「這畫是圓明園燒了後從宮裡流出來的,沒有多少人見過真跡。要論筆法,我自信已經模擬得以假亂真,唯一不足,是乾隆爺在畫上蓋下的一個個大印。金石非我所長,時間又太倉促,但願來客中,沒有端方一般的金石名家。」

    那木被他說的更是緊鎖眉頭。

    韋景煊安慰她:「真要被識破,大不了王爺責罰我一頓。慶寬那邊,我們另想法子,你別愁眉苦臉的。」

    那木嘆了口氣,依舊愁眉不展。

    不久,小鉤子蹦蹦跳跳地回來了。兩人忙問她,她笑說:「小姐,你筆法如神,那些個文人墨客,並我們家王爺,沒一人看出不對勁,都在那兒沒口子地稱讚畫呢。」

    韋景煊這才徹底放心。

    這天下午,韋景煊和那木照計劃,坐車去大柵欄街的茶莊見一個叫慶寬的人。

    要說這個慶寬,原是和碩醇親王奕譞府里的畫師,後來進了內務府,因丹青了得,能畫,能設計,能賞鑒,深受慈禧賞識,派了他設計頤和園,此後一路高升,從內務府員外郎,升至晉三院卿。

    韋景煊因父親的事要找人和慈谿溝通,第一個便找到他。

    他們在包房中坐下不久,那木便透過打開的窗戶,看到底下一頂小轎停到門口,慶寬從裡面走出來。

    韋景煊說:「都說這慶寬有收藏癖,老佛爺讓他負責收回圓明園中流到民間的文物,凡經他手的,倒有一大半,成了他自己家的東西。王蒙這幅真跡,也是當初圓明園中珍物,希望能讓他滿意,別再要求其它了。」

    這次換那木安慰他:「他要錢也沒關係,我把我的儲蓄全帶來了。」說著,她拿出一刀銀票。

    韋景煊一愣:「有多少?」

    「十多萬兩吧。」

    「這麼多?」

    「去年更多,東借西借,只剩下這麼點啦。可惜你跟家裡鬧翻了,不然我們倆的錢湊在一起,准夠了。」

    韋景煊暗暗吐舌,想他一生的積蓄大概也不到這位小郡主的一個零頭。他心裡感動,想對那木說幾句真心話,外面腳步聲響,店夥計吆喝領路,已把慶寬領到門前。

    慶寬身材矮小,文質彬彬。他的衣著看似樸素,料子、做工,卻是絕好。他一個人進屋,要了壺太平猴魁,雙方寒暄了幾句。慶寬想:「醇親王府的人和我說,慶親王的小郡主找我,要我替她辨別一幅古畫的真偽。現下看來,事情不是那麼簡單。她旁邊這位花容月貌的,莫是那個奕劻搶來的兒媳?」

    那木注意到慶寬偷偷看了韋景煊好幾眼,她說:「慶大人,老實說,我對於字畫,沒多大興趣,這次想找您辨認畫真偽的,是我的大阿嫂。」

    慶寬心想:「果然是她。」

    韋景煊和那木合力,將一幅畫從長圓筒中取出,一人執一頭,將畫展開。

    畫上崇山峻岭,小橋流水,上方還題了首乾隆的詩:「落落蒼松下,人居絕四鄰。清風永今日,明月是前身。有水隔塵世,無橋度客人。山樵高致在,底辨贗和真。」

    慶寬只看了幾眼,便吃驚地說:「這的是王蒙親筆畫的《幽壑聽泉圖軸》啊。我有幸見過一次這畫的拓本,別的會弄錯,這多處乾隆爺爺蓋的章,斷不會弄錯。」

    他說著笑起來。韋景煊明白他話中的調侃,也笑了一下。

    韋景煊看看那木,說:「若慶大人不嫌棄,這幅畫就送給大人了。」

    慶寬眉毛一跳,連聲推辭:「這畫得來不易,慶王爺想必也愛如珍寶,我無功不受祿,怎麼能據為己有?」

    韋景煊說:「慶大人,您是聰明人,我也不跟您繞圈子了。前些日子,不知是誰在老佛爺面前參了我爹一本,說他暗中勾結康有為和梁啓超,欲對朝廷不利。老佛爺聽後大怒,立刻革了他的職。慶大人是老佛爺跟前紅人,還望能代我爹,跟太后美言幾句,洗清他的冤屈。」

    慶寬痴痴地看著王蒙的畫,好似恨不得鑽進畫中,呆著不走了。他過了兩秒,才反應過來韋景煊的話,猶豫說:「老佛爺最恨康、梁黨,舉朝莫不知曉。別說韋大人,就是比韋大人來頭大十倍的,現在也還吃著苦果子呢。其它事,我或可勉為其難,在老佛爺面前進言一二;這件事,可實在超出我所能為。」

    韋景煊說:「此事自然極難,所以我們才想到找慶大人幫忙,除慶大人外,沒人能夠了。」

    慶寬又看了幾眼畫,忽問說:「慶王爺知道你們送這幅畫給我嗎?」

    韋景煊說:「他不知道。」

    「這要命了。萬一以後他察覺,問我要起來,我哪敢不還?」

    「慶大人放心,他輕易察覺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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