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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1:46:09 作者: 印久
    二人掀簾,走進一間二十多平米的房間。房間內布置極為簡潔,沒有幾樣家具,每個角落都清晰可見。韋春齡一時竟判斷不出這是間什麼房。

    房中除了他們三人,還有兩個女人。一個五十多的錦衣華服,正半躺在一張貴妃榻上吞雲吐霧。另一個十歲出頭的小丫頭,在旁邊為她燒煙泡。

    韋春齡再鎮定自若,也不禁疑惑地看了看身邊的侯英廷。

    侯英廷笑說:「我沒跟你說過麼?青幫俞挽師,是個女人,也是我以前在黑旗軍的上司。」

    韋春齡「啊」了一聲,震驚地盯住了面前的女人。

    俞挽師「咯咯咯」地笑了起來。她雖然塗著厚厚的粉,但難掩原本的褐黃色皮膚。臉上顴骨高聳,人中凹陷,到嘴巴處又再次凸出,很像廣西、越南那邊的人。她皮膚已經鬆弛,原先的狹長眼睛成了三角眼,但眼中精光流動,像一條長年生活在草原上的野狼。韋春齡不知道為什麼,一見到這麼個人,就隱隱地生出些不應該有的好感來。

    俞挽師聽了侯英廷對她的介紹,很是高興,讓他在自己身旁的矮凳上坐了。王齊已經搬來一把靠背椅,給韋春齡坐,他自己則恭敬地退立一旁。

    俞挽師說:「英廷,你定的貨還沒備好,你怎麼又來了?」

    侯英廷說:「我這次,是為韋守中來的。」

    俞挽師看看王齊:「韋守中的事,是誰在負責?」

    王齊忙說:「是我。」他將早上如何騙走韋守中的事複述了一遍,「我把人帶到西江旅館,想要動手,但甘熊守著他,我們被他傷了好幾人。我不願硬拼,讓弟兄們守在門口,不許人進出。我先回來處理些緊急幫務,下午再去。」

    俞挽師點點頭:「甘熊是江金山手下八大金剛中排行第二的人物,你們的確不是他對手。不過他怎麼沒死,倒替韋守中當起保鏢來?」

    王齊看了看侯英廷。侯英廷說:「他不是韋守中的保鏢,是我的人。我曾救過他一命,所以他甘願為我效力。上次來見你,知道你不大願見外人,所以沒帶他過來。」

    俞挽師看看他,又看看韋春齡,似笑非笑地說:「那更奇怪了。韋守中不是剛丟了官?你幹嗎還這麼護著他?」

    侯英廷說:「我投誠大清後,他對我很是照顧。以前你和劉將軍都教過我,受人滴水之恩,必當湧泉相報,他如今有難,我自當竭力為他奔走。」

    俞挽師問王齊:「你是英廷推薦給我的,他的話你聽見了,怎麼說?」

    王齊沒料到主子把這個皮球踢給了他,不禁一臉尷尬:「論理,侯兄但教有所吩咐,小弟一定從命。但這件事,可能牽涉到本幫未來的利益,我不敢做主。」

    侯英廷說:「我正要問你們,你們向來只是提供個解決江湖恩怨的平台,有人出錢,在你們這兒掛榜;有人缺錢,在你們這兒揭榜,你們保證交易雙方互守信用,各取所需。什麼時候,你們自己也下水揭榜了?」

    俞挽師不說話,王齊只好接口說:「侯兄說得不錯。本來,這是不允許的。我們一旦插手,無論所殺何人,以後勢必被看作這人的對立派,我們也就失去了一部分可能的客戶。但這次情況有些特殊。」

    侯英廷說:「因為掛榜的人和袁世凱有關?」

    王齊說:「掛榜人是『天師堂苗老闆』,他和袁世凱什麼關係,我們不好隨意揣測,但他自己說,他是同盟會的成員。他掛了幾次榜,都失敗了。昨晚,他與另一位會中成員前來找我,拜託我們親自動手,除掉韋守中,還許諾同盟會一旦得勢,必視本幫為友。你去杭州的事,以及你從杭州發給韋守中的電報內容,也是他們告訴我的。侯兄,我當你是自己人,所以什麼都不瞞你。」

    韋春齡聽到這裡,實在忍不住,開口說:「昨晚和苗老闆同來的人,是不是叫陳少培?」

    王齊猶豫了一下,沒有馬上承認,但看他表情,是八九不離十了。

    韋春齡說:「陳少培如果是以同盟會的名義讓你殺我爹,那麼你上當了。」

    「哦?」

    「同盟會和我爹無冤無仇,殺了他,對同盟會半點好處也沒有。這個陳少培,不過因為我爹曾將粵漢鐵路收歸國有,令他和他那干同鄉的投資打了水漂,他心懷怨恨,才公報私仇,借著拉攏袁世凱的名義,找人殺我爹。」

    王齊和俞挽師互相看了看,一直仿佛置身事外的俞挽師忽然來了興趣,笑說:「還有這事?」

    韋春齡說:「孫先生肯定不知這人的所作所為。我本身也是同盟會中人,還曾經救過孫先生一命。我可以向你們保證,若你們當真殺了我爹,你們非但得不到同盟會的友情,反而會為自己多豎一個強敵。」

    侯英廷也趁機說:「據我親身經歷,同盟會這水深得很。他們內部傾軋,你們又何必摻和其中,替他們當槍?」

    俞挽師又不說話了。王齊不斷地看她,仿佛恨不得奪走她嘴中菸斗,挖出個明確答案來。俞挽師終於賞臉白了他一眼:「這事你負責的,隨你怎麼收場,不用問我。」

    王齊大膽說:「那我這就去西江旅館,叫弟兄們回來。」他見俞挽師沒異議,心裡一喜,這便要走,卻又被她叫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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