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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1:46:09 作者: 印久
同盟會的新朋友們對小景十分熱情。猶其黃明堂,他本也是洪門出身,對本門西閣大爺的小弟子自是另眼看待。
秦逸民在憑祥呆了兩天,就接到洪門山主和副山主的信,不得已要暫時離開廣西。臨行,他把韋春齡託付給黃明堂。
秦逸民走後,黃明堂等人便將韋春齡收入會中,帶著她一起出任務。
所謂任務,不過是在憑祥、隘口一帶走動,向這裡有地位、有聲望的人家宣傳清廷的腐敗和同盟會的宗旨,爭取他們的合作。
韋春齡先覺得奇怪,她以為同盟會代表的是底層大眾的利益,要爭取的,也是底層民眾的同情與援助。
對此,黃明堂的意見是:「日子過不下去的,不用我們動員,早就主動加入我們了。凡還能苟且偷生的,大多不願冒險,即便加入我們,也是騎牆派,風吹草動,隨時倒戈,我們要這些人有什麼用?真正關心國家命運的,反倒是一些中等以上的人家。這些人有一定的權勢,我們做他們的工作,往往事半功倍。」
韋春齡聽得深為服氣。
莫家兩位夫人曾預測,韋春齡和同盟會的人呆不上幾天,便會受不了回家。但與她們的預期相反,韋春齡和這幫逆黨混跡在一起,非但沒有煩惱不適,反而漸有鳳凰脫笯、雁飛長空之感。
這些日子,韋春齡換了一身打扮,常常穿著對襟短布衫、小馬褂和時長時短的布褲子,戴頂鴨舌帽。白天,她出入鄉里大戶人家,宣傳同盟會章程;晚上,她和新朋友們一起喝酒、打牌、閒聊。
先說喝酒,韋春齡的酒量在韋守中的晚宴上已小露端倪,事實證明,也的確是不同凡響。她從不拒絕和人拼酒。她喜歡酒的香氣、味道和後勁,往往是她一口一口喝著,等座中叫囂得最厲害的人倒下了,她還面不改色,提起醉倒的人,一一扔回他們的鋪上。
再說打牌,她原來不會,來這裡後才跟著大伙兒學的。她技術平平,但無論輸贏,眉毛也不動半下。對手因為無法從她表情中推斷她手裡的牌,所以常常輸給她。她憑自己心情,有時把贏的錢全部用來請客;有時還給輸得要賣褲子的人;還有時,則買各種零食吃。
最後說閒聊,她向來是聽多說少。這些男人愛誇誇其談,說的事很多超乎韋春齡的理解,但她覺得個人有個人的活法,很少評論是非對錯。
因以上三點,韋春齡到憑祥不久,就幾乎贏得了當地所有同盟會成員的好感。他們把她看作一個好兄弟,半是佩服,半是憐愛。
韋春齡很滿意現狀。有時候她想,自己怕是投錯了娘胎,生的女兒身,卻是男兒心。
十一月底的一天,馮樂單獨把韋春齡叫到自己房間,問她是否習慣這裡的生活。韋春齡言簡意賅地表示很習慣,她又問:「司令,我們在這裡,還有其它任務嗎?」
很少有人正經叫馮樂「司令」,他不由得摸摸自己鼻子:「怎麼,你覺得無聊了?」
「不是。」
「那為什麼這麼問?」
「我看到黃明堂他們運了十幾箱槍枝過來……」
馮樂壓低眉毛,探究地看了看她。韋春齡察覺到這個人對她存有疑心,不禁有點不快。
馮樂思索了片刻,才再次開口:「我今天叫你來,就是為了向你解釋這事。你知道,鎮南關是大清南疆要塞,孫先生幾個月前就派我和黃明堂、何伍他們來這裡,聯絡這一帶的散兵游勇,待時機成熟,就進攻此關,一舉拿下。」
韋春齡聽得精神一振。
「我們布置許久,已經制定出攻關計劃。只是鎮南關地勢險厄,炮台所在金雞山三面臨崖,易守難攻。我們雖然無懼與敵人正面作戰,但若能智取,何必力敵?革命剛剛開始,每一分同志的力量,都可寶貴。我和黃明堂曾試圖聯絡清廷派駐此處的幫統陳炳昆,想說服他投靠到我們這邊,裡應外合,拿下鎮南關,但事情進展得不太順利。陳炳昆是當地土著,對我們這些『外來者』,有很強的戒心。」
說到這裡,馮樂又看了眼韋春齡:「說起來,這個陳炳昆,和憑祥土司莫佑卿是同族。其實不僅是他,駐守鎮南關的清兵中,倒有大半,和莫佑卿沾親帶故。」
韋春齡從剛才起就在想,這人看著她到底想說什麼,「莫佑卿」這名字出來,她恍然大悟。
馮樂知道她明白了,微微一笑,接著說:「秦師父私下和我說過,你是韋大人的公子,那和這位土司,也是親戚。所以我想,你能不能替我們做一回說客?」
韋春齡想了想,點頭說:「我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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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樂得韋春齡同意後,將同盟會對莫佑卿的期望,又仔細對她闡述了一遍。為了不引起莫佑卿的驚慌和反感,韋春齡本來想獨自上路的,馮樂怕她缺乏經驗,應對不周,所以讓黃明堂和她一起去。
莫佑卿說是「憑祥土司」,他的落腳地實際更靠近弄堯。
韋春齡他們騎馬而行,不大會兒功夫,便離開城鎮,置身於叢山峻岭之中。
黃明堂前一天晚上通宵賭牌,忽然被拉來去見莫佑卿,他騎在馬上昏昏沉沉,兩次險些從馬背上滑落。他叫住韋春齡,要求讓他就地睡個二十分鐘。韋春齡無奈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