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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1:43:33 作者: 藏弓半步
江承揉了一把臉。「什麼病?」
「肝硬化。」
江承渾身一瑟,江父是公務員,平時應酬不少,沒其他嗜好,就是喜歡吃煙喝酒,以前江承在的時候還稍有克制,近一年來卻越來越凶了。
「三個月前就查出來了。」江母嘆了一口氣。「他不讓我告訴你,這次讓你回來,是想要好好過個年。」
「在做治療嗎?」
「他不肯。已經申請了□□,如果沒有合適的……」江母聲音頓了頓,隱隱哭起來:「只剩不到一年。」
江承腦海中轟隆一聲,苦笑起來。
「他不治療,是因為我?」
江母沒說話,江承的笑容更加苦澀。
一直到半夜,江父的病情才稍稍穩定下來,住在附近的幾個親戚趕了過來,噓寒問暖一番,一看到江承,臉色都變了變。
出了門就拉了他一把。
「江承,你總算捨得回來了,我們還以為你真不認你這個爸爸了。」
江承看了一眼這個自己應該叫二姑的人,垂眸。
見他不說話,二姑又道:「要不是因為你,你爸怎麼會得這種病?肝硬化晚期,這和死刑有什麼區別?」
旁邊的幾個人跟著喋喋不休起來。
「我們怎麼勸,他就是不肯接受治療,還不是被你給氣得?你非要看著他死了你才高興?」
「都是親父子,哪兒有你這麼狠心的?」
江承微微低著頭。「他不會聽我的。」
「他不聽,你不會哄著點嗎?和你那些亂七八糟的人斷了關係,好好陪在他身邊,等他高興就好了。,你腦筋怎麼這麼不開竅?」
「那些狐朋狗友和你爸的命比起來,誰重要?」
江承皺著眉道:「他不是狐朋狗友。」
「你還敢頂嘴?要不是你做的那些糊塗事把你爸氣壞了,他怎麼會這樣?好好一個公務員,退休了正是享清福的時候,現在可好,一年的活頭都沒有了。」
二姑和另外幾人說著說著又哭了起來。
江承一直低著頭,過了一會兒,聽見江母喊他,才起身走了過去。
「你爸醒了。」
江承進門,看到江父靠在床上,臉色慘白,十分萎靡。
「接受治療吧。」他說。
「你給我滾!」
江承頓了頓。
「我會把頭髮染回來,接受治療吧。」
江父轉頭看著他。「和那邊的人斷了關係。」
江承不語,江父又怒道:「不答應就給我滾,我死了也不要你管!」
江母走過來輕輕地推了江承一下,沖她搖了搖頭。
江承咬緊牙。
「知道了,我會的。」
出了醫院,江承直接去了一趟理髮店,幾個小時後再出來,一頭鮮亮的紅髮已經變得烏黑,這還是他的妥協。
等回到醫院,江父看到他的頭髮,終於滿意地哼了一聲,喝下了他一同帶回來的熱粥。
又過了一個月,江承被江父江母看得緊緊地,一直不敢聯繫大頭。
在年後的第一個月,他正準備出門給江父買藥,剛走出小區,就見了大頭。
他的大頭,身上背著行囊,手裡提著一個巨大的袋子,穿過半透明的塑膠袋,江承看到裡面放著一些煙花。
大頭定定地看了他一會兒。
「你的頭髮……」
江承突然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這樣也挺好看的。」大頭突然笑了一下說道。
笑得江承心疼得厲害。
他突然想起這個時間,江母會帶著江父在小區里散步,連忙道:「我們去其他地方說吧,你找到旅館了嗎?我過段時間來找你。」
他急匆匆地說著,一邊回頭看,擔心會被江父撞見。
大頭被他推著出了門,一聲不吭。
直到他們停在了路邊,大頭突然抬起手放在他的頭上。
黑色的髮絲沒過了他的手指。
江承一動不動。
大頭挑了一下嘴角。
「我等你回來和我一起放煙花。」
他頓了頓。「你沒來。」
江承心頭一緊,跟被針扎了一下似的。
「所以我來找你了。」
作者有話要說: 微虐微虐
☆、江承&大頭
江承把大頭安置在家附近的旅店中, 不敢多做停留,說下次過來找他,就急急忙忙地跑了出去, 買了藥回到家。
江母陪著江父剛好出門散步回來,看見他急匆匆的模樣。
「你怎麼了?」
江承搖搖頭, 她沒想到自己再見到大頭,竟然會這麼害怕。
他捏了捏手裡的袋子都過去, 故作鎮定道:「沒什麼……爸的手術準備得怎麼樣了?」
一提起這個, 江母就苦了臉。
「醫生說□□很難找,現在很多人都有這方面的病,不知道還能不能找到……」
眼看著又要哭起來,江父在一旁呵斥道:「哭什麼?早死晚死不都是死!我就說不用在醫院浪費那些錢,有那個時間,還不如給江承結婚找個老婆。」
江承愣了一下, 沒有接話, 提著藥走進去放進柜子里。
江父跟著他進來, 在他身後道:「你那學校怎麼樣了?你年紀這麼大了,還得去參加高考, 再過幾個月就考試了, 你不好好看書怎麼行?」
「我平時都在看, 會跟上的。」江承轉過頭,看著自己這位倔強的老父親。「爸,我學習上讓您擔心過嗎?」
江父繃著臉道:「學習還算省心,就是你……」
說完, 他似乎想到了什麼,臉上一變,停了下來,轉身走了。
江承知道他要說什麼,再加上剛才見了大頭,心裡亂得很,收拾了東西就回臥室了。
到了晚上,江承說自己要出去夜跑,出了小區去找大頭。
一進旅館的房間,之前大頭搬來的那些煙花還放在玄關。
江承看了一眼,心裡又是一陣刺痛。
也只有這個傻子,才會抱著這些東西穿過半個省來找他。
這樣的大頭,讓他怎麼甘心放下?
「來了?」
大頭從浴室里出來,一段時間不見,他的頭髮已經長長了,江承還是第一回知道,原來大頭的頭髮是卷的。
微微有些卷,覆在腦門上,讓他整個人都看上去柔和了一下,年紀也似乎變小了。
「你……留頭髮了?」半天,江承才道。
大頭摸了摸自己的頭。
「我也有些不太舒服。以前打工的時候,老闆一看就說我未成年,後來乾脆剃光了。不好看?」
「不是,這樣也挺好看的。」
江承走過去,伸手抱住了他。
「大頭,對不起。」
大頭的身體僵了僵。「對不起什麼?」
「我爸爸生病了。」他頓了頓。「你給我一點時間,等他做完了手術,我就跟你回家。」
大頭伸手抱住他,頓時有些恍然,自從江承跟著他以來,他多久沒有見過他這副模樣了。
只有他才知道,這個小孩面上冷硬,比誰都厲害,可心裡比誰都脆弱。
才回來幾天,小孩身上的殼子就硬是被一層一層地剝了個乾淨,藏住的怯懦袒露出來,軟得讓人心疼。
雙手緊緊環住江承的腰,將他微微向上提起來。
緊緊抱了一會兒,他才捧住江承的頭,低聲道:「江承,你別怕,還記得我以前和你說的嗎?」
「無論你跑多遠,只要你想回來,你轉頭,就能看到我。」
江承湊上前親了親大頭的嘴巴。
「我記得。」
「那你在怕什麼?」大頭鬆了一口氣道:「你不是還有我嗎?」
「我怕你不要我了。」江承低著頭小聲道。
「我不要誰,都不會不要你。」
大頭抱著他輕輕安撫著。「我只是想來找你放一次煙花而已。」
江承在大頭這邊才待了一個小時,那邊江母的電話就打過來了,問他去哪兒夜跑了,怎麼現在還沒回來。
江承看了看身邊的大頭,緊張地說自己不熟悉跑遠了,這就回去。
掛了電話,江承不得不站起來。
出門的時候看到門後的煙花,對大頭道:「後天吧,後天我姨他們要過來,有他們照顧我爸,我陪你一起把這些放了。」
「好。」
回了家,江父已經睡了,江母問他去什麼地方跑,江承隨口說了個地名,轉身去洗澡了。
第三天,江母的幾個姐妹過來,家裡不夠住,讓江承帶她們出去找間旅店。
江承一出門,走了一會兒才發現,他差點把人帶到了大頭住的旅館,又連忙換了方向。
幾個姨跟在後面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支支吾吾地問:「江承啊,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年前就回來了。」
他們又問:「那你不回俞槐鎮了?」
江承沒說話,指著前面的旅館道:「二姨,這幾天你們就住這兒吧,離我家近,周圍也方便。」
眾人順著他的手指看了看,把剛才的問題拋在了腦後。
幾人把東西放下,又浩浩蕩蕩地回了江家,圍著江父江母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著。
一直到了天黑,江承才站起來說要去夜跑。
這幾天他一到天黑就出去,眾人沒有懷疑,只是讓他注意安全,就繼續聊天。
江承有些緊張地出了門,一出小區就朝大頭住的旅店方向走。沒走幾步,就見大頭站在路邊。
他斜靠在牆上,戴著帽子,夜風有些涼,衣服的領子豎了起來,腳邊放著那個裝著煙花的大紅袋子。
江承連忙走上去,驚喜道:「你過來多久了?」
「剛到,省得你跑了。」大頭伸手拉了拉江承翻過去的領子,笑道:「去哪兒放?」
「去河邊吧,市內都不能放。」
兩人攔了輛計程車往市外跑,司機看了一眼他們手裡的東西,笑著問:「你們這是要去河邊放煙花?現在好多小青年在那邊表白了,年頭過來我都拉過好幾撥了。」
「不是,我們就去放著玩呢。」大頭道。
司機笑了笑,不再搭話了。
到了河邊,果然又幾個人在這邊散步,頂著寒風,都是不怕冷的。
江承和大頭找了個沒人的地方,把帶來的煙花都一字擺開。有些不能放穩的,都插在了河邊的泥土裡。
兩大袋子的煙花,擺了好一會兒才弄完。
「你是怎麼把這些都搬過來的?」
「你忘了,我以前在工地上給人搬過磚。」
大頭拿出打火機,讓江承去後面等著。
所有人煙火都被同一根引線連上了,只要這邊點燃,就能一口氣把所有都放了。
河邊的風有些大,大頭用手攏著火焰點燃了引線,扭頭朝江承跑去。
引線滋啦滋啦地燒著,還沒等他轉過頭,身後「嘭」一聲炸開了一朵煙花。
大頭腳下被石頭絆了一下,朝江承撲了過去,一頭把他撞得向後倒在地上。
身後的煙花還在競相綻放,爆炸聲此起彼伏。
江承仰頭躺在沙地上,眼睛裡映出了煙花的光,像是藏著一片星海。
大頭一下看呆了,動也不動。
「快點,要沒了!」
大頭被推了一把,這才連忙坐起來。
煙花已經燃了一半,還好剩下的幾個大的還沒動。
江承掏出手機興致勃勃地對著夜空中的煙花拍了幾張。
漂亮的煙火一瞬間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他們和剛才那個司機一樣,也以為是有人在告白,慢慢靠過來一看,卻發現坐在前面的是兩個男人。
市內和俞槐鎮那樣的小地方不同,眾人見兩個人坐在一塊也沒有多驚訝,有人驚喜地拍了照片,轉頭就傳上了網,說是在河邊偶遇同心戀人表白,表示祝福。
在江承和大頭不知道的情況下,照片在網絡上瘋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