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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1:40:15 作者: 錦素流年
    整座別墅就像是一場喧鬧的話劇,陸暻泓抱起意識模糊的蘇暖衝下樓,蘇暖在陸暻泓的懷裡找到安全感,在巨大的痛楚下她開始產生幻覺。

    她看到了滿屋子飄著猩紅的櫻桃,一個白皙的嬰孩在地板上爬著,肉嘟嘟的小手捧著一堆櫻桃塞進嘴裡,隨後抬起一雙琥珀色的眼睛盯著蘇暖咯咯笑著。

    她對自己說,這是假的,我知道這是假的。

    然而全身的汗水卻濕透了睡衣,陸暻泓抱著她上車,她的耳邊是轟鳴的車聲,接近一個小時的車程,被切割得格外漫長,每一秒,都清晰地知道,她是怎麼度過的。

    陸暻泓的俊臉上也是從未有過的緊張和恐慌,他緊緊地抱著蘇暖的身體,看到她腿間妖冶的血紅潺潺溢出,朝司機怒不可遏地吼了一聲,轎車瞬間在馬路上疾馳起來,恨不能立刻飛到醫院。

    他低頭輕輕地撫摸著蘇暖的臉龐,她的唇被咬破,唇上還有血漬,陸暻泓的手指觸摸她嘴角乾涸的血跡,繼而車廂內是驚聲的尖叫。

    蘇暖被突如其來的陣痛疼醒,張開嘴巴就逮住了陸暻泓擱放在她嘴角的手,陸暻泓疼得悶哼一聲,蘇暖睜開眼,看清自己咬住的是誰,鬆了口:

    「毛巾……毛巾……」

    蘇暖虛弱地喃喃,陸暻泓聽懂她的意思,他四處尋找,沒找到一塊可以讓蘇暖咬的布,看她疼得慘絕人寰,眉頭一皺,又把自己的手塞進了她的嘴裡。

    滿頭大汗的蘇暖詫異了一下,陣痛加劇,她也就無法控制住自己的行為,狠狠地用盡全力地咬下去,陸暻泓皺緊了眉頭,緊抱著她,這一次連哼也沒哼。

    終於聽到轎車停下的聲音,蘇暖大汗淋漓,像從水裡撈出來,而陸暻泓也好不到哪裡去,身上還穿著睡衣,抱起蘇暖下車直接奔進醫院大樓。

    十幾個人快速地走過來,有序不紊,陸暻泓將她放在了病床上,由醫生和護士推著進入手術室,「開始手術。」蘇暖聽到這個聲音就開始暈眩。

    醫生只下了命令,然後她就開始命令自己不要睡著,陸暻泓被醫生攔在了手術室外拒絕進入,蘇暖掀開沉重的眼皮,便看到陸暻泓越發遠去的身影

    頭頂的手術燈驟亮,滾燙的溫度灼烈了她臉上的肌膚,蘇暖用一隻手掐著另一隻手,然後努力仰起頭朝醫生命令道:

    「請不要給我打麻醉劑,那個對寶寶不好。」聲音接近悽厲:「我要我的孩子健康地出生!」

    醫生擰了擰眉頭,和周圍的護士互看一眼,還沒見過這麼豁出去的孕婦,難道不知道不局部麻醉她根本吃不消這個剖腹產的過程嗎?

    因為心外科醫生的建議,蘇暖雖然換心手術後身體比之前好很多,但順產難保不出現意外,所以婦產科的主任和醫生一致決定為這個金貴的孕婦剖腹產。

    主刀醫生頭疼地猶豫,蘇暖流的血越來越清澈,羊水已經破了,不知道這兩個剛到八個月還沒長到月的小傢伙到底用了什麼深厚的內力,當他讓護士吊高產婦的雙腿,擔心這一對生而富貴的雙生子在肚子裡悶壞而打算向蘇暖解釋剖腹產打麻藥這個細節的時候,很神奇,竟然有開胯的跡象。

    也就是說,這對頑皮的雙生子決定不走捷徑,從正道出來,只是這樣,會讓他們的母親受到不少的疼痛,要是讓他們的父親知道,怕是會記下這筆仇。

    想起那位陪著蘇暖來接受產檢卻時而對權威提出質疑的男士,主治醫生搖搖頭,隨即便聽到蘇暖的聲音:「怎麼樣了?」

    這麼清醒的產婦其實有點讓人為難,醫生看了看,沉忖了幾秒回答:

    「應該……不會很難,小傢伙們看上去……挺通情達理的。」

    蘇暖仿佛使盡了全力一般擠出一個笑容,「醫生我準備好了。」

    醫生點點頭,內心無奈,雖然說生孩子這種事需要母親配合,但也並不是母親說準備好就行了,關鍵還要看肚子裡的孩子願不願意聽話地出來。

    陣痛沒有停止過,雖然這符合臨近生產的慣例,然而似乎也並不是那麼地順利,蘇暖已經疼得臉色越發蒼白,握著手術台沿的手背上青筋乍現:

    「為什麼還不出來?」

    「我想,小傢伙們可能想白天出來吧。」

    蘇暖眼角一抽,沒有剩餘的精力開玩笑,鬆了口氣,然後就暈了過去,醫生和護士們都大驚,急忙湊上去,卻看到蘇暖呼吸平緩,竟是睡著了。

    隱約聽到手術室外喧鬧的聲音,十幾位醫護人員有些不解,主刀醫生早已見怪不怪,這一家子還真是奇葩,老公在外面心急如焚,老婆卻在手術台上睡著了。

    陸暻泓被匆匆趕來的陸家長輩們攔在了手術室外,滿眼血絲,一旦他有向手術室移步的趨勢,便有一兩個人把他拉回來,不允許他半途去打擾手術。

    手術室里的燈一直亮著,死寂般的毫無動靜,外面的陽光照亮了走廊的一角,陸暻泓終於難以忍受煩躁,趁紛紛出神的眾人不注意,闖進了手術室

    重新合上的手術室門隔絕了兄長和姐姐嫂嫂們的制止聲,他的腦海里只有蘇暖躺在手術台上痛苦生產的情形,而他的闖入也讓醫護人員茫然地面面相覷。

    陸暻泓一瞧見台上失去意識的蘇暖,立刻皺緊眉頭,冷冽了眼神,看著主治醫生語氣不善地質問:「你對她做了什麼,如果不會就出去換人進來。」

    「臭小子,有你這麼質疑權威的嗎?」

    醫生只來得及罵這一句,因為陸暻泓已經衝過來抱住了台上的蘇暖,輕拍蘇暖的臉頰柔聲一遍遍地叫喚:「暖兒,暖兒……」

    還真的是對待別人像冬天般寒冷,對待嬌妻像春天般溫暖!

    醫生一把撤掉自己的口罩,搖搖頭:「情況不太妙啊……」

    「大的小的統統都要!」

    陸暻泓意志堅定的一聲命令讓醫生直接脫掉手套,一巴掌重重地拍在陸暻泓的後腦勺上,恨鐵不成鋼般地教訓:

    「我說你能不能讓我說完?你老婆自己睡著了,又要順產,她不醒著讓我們怎麼開始幫她?」還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陸暻泓白白挨了一記打,火氣噌噌上冒,但和蘇暖的生命安危相比,還是強行忍下了,或許是聽到陸暻泓的聲音,蘇暖竟逐漸地甦醒過來。

    陸暻泓看得膽戰心驚,無論醫護人員怎麼勸說都不肯再鬆開蘇暖,執意地陪護著,醫生輕哼一聲,「隨你。」說完便投入了這一場艱巨的生產之中。

    兩個小傢伙並不讓人省心,折騰了大半天一直都不肯出來,每一次蘇暖疼得難以忍受,讓眾人都驚慌,以為這對雙生子即將面世的時候,她又停下來。

    感覺沒那麼疼了,蘇暖便幾乎立刻又睡過去,眾人也跟著喘了口氣,稍稍放鬆下來;結果她又在下一秒尖叫起來,眾人又跟著緊張備戰。

    如此反覆無常無數次,令人疲憊不堪,連醫生都開始擔憂了,這對雙生子本就是非足月出生的,一旁都準備好了溫箱,只等著他們乖乖地落地。

    剖腹產或許很快就能解決他們的擔心,可是誰知道當他們決定剖腹時蘇暖偏偏再次開了胯,正當醫護人員糾結不已時,蘇暖又開始尖叫起來。

    蘇暖每一次扯破嗓子般的痛呼都像要割斷陸暻泓的咽喉,一聲高過一聲的慘叫讓他控制不住地心悸,仿若萬蟻蝕心,終於倏然起身扯住了醫生的衣領:

    「不是說醒了就可以生了嗎?現在是怎麼回事?你的專業知識去哪裡了?你不是本市最好的婦產科醫生嗎?為什麼連個孩子都接生不下來?」

    醫生被緊緻的衣領扯得喘不過氣,這斯文人動起粗來比野蠻人好可怕,忙沖身後的護士擺擺手,沒過多久,手術室的門打開,進來兩三個男人,都是陸家的兄長,沖醫生抱歉地一笑,稍後沉了臉硬是拽著陸暻泓往外走。

    「姐夫,四哥,五哥,你們放開我,我還要陪暖兒生產!」

    陸暻泓想要掙脫開兄長的束縛,豈知幾人一聽他的理由,更加沉下了臉色,一點也沒有迴旋的餘地,毫不理會陸暻泓的反抗,拉著人就走。

    恢復了安靜的手術室,在蘇暖的一聲尖叫里再次回到緊張的氛圍里,終於在下午兩點三十四分的時候,醫生摸到了嬰兒的腦袋,然後在蘇暖歇斯底里的痛苦聲中,陸暻泓的第一個孩子呱呱墜地。

    第二個孩子也很順利地降生,是一對幾乎長得一模一樣的男孩子,緊閉著眼,醫生剪短臍帶,然後拍拍孩子的小屁股,孩子的哭聲震響了手術室:

    「恭喜陸太太,是兩個男寶寶。」

    蘇暖臉上掛上一個淺顯的笑,望著醫護人員手裡那兩團肥嘟嘟的肉團,還沒來得及讓醫生抱過來讓她看看,忽然肚子又一陣疼痛,兩條眉頓時擰起:

    「好像……好像裡面還有……還有……一個,醫生!」

    這是始料未及的結果,當雙手站著鮮血的護士跑出手術室,慌慌張張地跑出手術室時,被兄長們壓制住的陸暻泓頃刻間不淡定了,不祥的感覺讓他顧不上所有,擺脫眾人的控制又一次地闖進了手術室。

    「你怎麼又進來了?」

    醫生說這話時手裡已經抱著另一個小生命,陸暻泓自然也看到了溫箱裡的兩個孩子,他走近看見醫生手裡小小的一團,小得可憐,像只小貓,在醫生寬大的掌心尤其嫌小。

    陸暻泓被巨大的喜悅衝擊得手足無措,沒想到蘇暖竟然一下子生了三個,他抬起手想去抱孩子,醫生卻無視地轉過身,沖蘇暖恭喜道:

    「陸太太,這次是個小姑娘,不過也許是營養都被哥哥們占了,有些過輕。」

    被醫生這麼一說,陸暻泓越發地想要抱一下女兒,「我就喜歡女兒,快給我看看。」醫生沒有理會他,陸暻泓變得尷尬訕然,卻依然不肯離開。

    醫生拍了幾下小公主的屁股,只希望這小貓咪能給點面子,快點啼哭幾聲昭示一下她已經來到人間這個偉大的事實。

    誰料小公主走的是沉默路線,就是不肯哭,倒是下面,因為醫生的幾下拍打,嘩嘩地撒起了尿,頓時澆濕了醫生的白袍。

    醫生動了動眉角,在一干人的憋笑中,不得已地加重了手勁,這么小,有些下不了手,可是不打又不行,必須得讓孩子通過啼哭呼出一口氣。

    蘇暖早已經虛脫,她開始輸液,但還是無比期待地看著自己的女兒,這個出乎意料的寶貝。

    可是清醒的陸暻泓看著醫生那拍他女兒的手勁,簡直想衝上去救下自己受苦受難的寶貝,事實上他也真的衝上去了,這時候,小公主終於「哇」地一聲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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