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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1:40:15 作者: 錦素流年
    蘇暖怎麼也沒想到是她,怎麼可能,明明是死在她面前的,怎麼還會復活過來,那殯儀館裡那具屍體那盒骨灰又算什麼?

    本低頭坐在那裡的人像是接受到蘇暖的目光,便轉頭看過來,本刻意壓低的鴨舌帽微微地上揚,露出陰影里的那張臉,蒼白得看不到一絲血色。

    素來水盈盈的雙眼此刻噙著深味的笑,她粉淡的唇上翹著,俯視著地上蘇暖睜大的眼睛,起身慢慢地走向蘇暖,仿佛黃昏後散步的清閒:

    「見到我是不是覺得很可怕,其實我也沒料到會這麼快再見到你,蘇暖,哦,應該叫你瞿懿暖,我的姐姐……」

    蘇暖不願去看寧兒溫和的雙眼,感覺到虛偽而可怕,她還是有些無法相信,天使竟然真的和魔鬼做了交易,面對蘇暖的不理睬,寧兒笑笑,依舊澄澈美好:

    「本來呢,我也不想這麼早就出來,可是陸暻泓卻突然找人調查我,那些人就像瘋狗似的緊咬著不放,我也沒辦法,只好請姐姐來了。」

    寧兒俯下身雙眼不眨不眨地注視著靜默地坐在那裡的蘇暖,皮膚白皙,而現在已經蒙上了一層細細的灰塵,尖瘦的下巴在微微的光里泛著熒熒的弧度。

    「我忽然間發現姐姐真的很美麗,就像是希臘神話中的繆斯女神一樣。」

    蘇暖回首對上寧兒單純清澈的雙眼,她卻在寧兒的眼底看到了黑褐色的嫉恨,那是一種對美的事物想要極盡摧毀的憤怒和狠絕。

    「你費盡心思詐死,又和南簡心合作把我綁到這裡來,到底想怎麼樣?」

    蘇暖詢問的聲音在安靜的車間內迴蕩,她的目光停留在寧兒的腹部位置,寧兒自然也猜到了蘇暖的猜測,並不否認,揚起黛黑的秀眉兀自笑得愉悅:

    「姐姐不是已經猜到了,為什麼還要問我呢?我忽然明白黎叔叔為什麼對我那麼客氣疏離,卻那麼看重姐姐了,因為姐姐總是不把自己的聰明炫耀出來。」

    寧兒笑得泛冷,這讓她寧靜美麗的容衍看上去有些猙獰,她本人卻不介意,毫不猶豫地摘掉了鴨舌帽,沒有烏黑柔順的長髮,只有光禿的腦袋,嘴角噙笑:

    「知道嗎,姐姐,我從五歲開始就不能留頭髮,因為我要做那該死的化療,我不得不看著那些珍貴的頭髮一根根地脫落,直到有一天,我只摸到一個光頭。」

    寧兒抬頭摸著自己寸發不生的頭頂,眼裡閃過一縷自暴自棄的厭惡,轉而看向蘇暖時恢復了淡淡的笑容,目光充滿了憧憬的幸福:

    「不知道我有多羨慕姐姐,所以也想像姐姐一樣健康地活著,然後讓我心愛的人看到一個全新的瞿懿寧,而不再是病床上那個什麼都不能做的病秧子!」

    「但這不能成為你傷害別人的藉口,天使從不會和魔鬼做交易,寧兒。」

    蘇暖波瀾不驚的敘述讓寧兒神色一僵,收斂了一臉的甜蜜,冷冷地掃了眼被束縛住的蘇暖:「天使?」突然嗤笑出聲,「天使有什麼好的,天使的歸宿是天堂,那從來不是我想要的,我並沒有傷害別人啊……」

    寧兒一頓,看著蘇暖呵呵地笑著:「你是我的親姐姐,我的腎臟不好了,你反正有兩顆,摘下來給我一顆又不會死,可是自私的你卻不肯,寧願眼睜睜看著我去死,也不肯把腎臟給我……姐姐,我不想死,你覺得我該怎麼做?」

    昏暗的車間內,寧兒的笑聲有些陰森,蘇暖已經明白寧兒想做什麼,她想要腎臟,她詐死不過是想要放鬆所有人的警惕,卻沒想到被陸暻泓查到了,只能鋌而走險,南簡心要競標文書,寧兒要她的腎臟,所以她們合作了。

    「姐姐為什麼這麼看著我?是覺得我這個光頭醜陋嗎?」

    寧兒佯作無知地摸摸自己的腦袋,咯咯笑了一聲,從身後拿出了一份文件,舉到蘇暖面前:「不過姐姐放心,以後我就能像姐姐一樣健康地生活了,也會生出屬於自己的頭髮。」

    蘇暖接著暗淡的燈光看到文件上的字樣,是器官捐贈同意書,而受益人處簽的是寧兒的名字,至於捐贈人的空白檔,還差她的名字。

    「寧兒你瘋了,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我自然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寧兒面對蘇暖冷冷的質問眼神,也收起了笑容,眉眼間是溫和的凌厲,神情決然而自信:「一切都會按部就班地進行,姐姐你不幸在車禍中腦死亡,因為生前簽署了器官捐贈同意書,所以你一直在國外療養的妹妹瞿懿寧,將得到你的兩顆腎臟。」

    寧兒宣布自己殘忍血腥的計劃時面不改色,甚至是躍躍欲試的激動,笑得就像是新生的嬰兒那般乾淨:「姐姐覺得我的設計怎麼樣?是不是很無懈可擊?」

    蘇暖看著這樣的寧兒,感覺就像是在看一個滿嘴血腥的天使,突然一陣反胃,寧兒察覺到了蘇暖對自己的厭棄,笑容疏淡,坐回椅子上,盯著蘇暖道:

    「像你這樣健康活著的人怎麼會理解我對生命的渴望,親情,愛情,友情,這些本該是我的東西,卻因為你的出現讓我一無所有,陸暻泓對我不屑一顧我可以忍讓,可是為什麼連我的爸爸媽媽也要變?」

    「他們都想要一個有著和煦笑容,生動靈魂的女兒,那我算什麼,那些支撐著我和病魔作鬥爭的愛都被你搶走了,還有什麼可以讓我活下去?當他們想盡辦法想要補償你時,有沒有想過我快要死了,可是我姐姐卻不肯把一顆腎給我!」

    寧兒的指責聲略略歇斯底里,蘇暖卻異常地平靜,只是淡淡地看著寧兒的瘋狂,寧兒卻忽然停下來,抬起指尖抹掉一滴淚,平復了激動的情緒:

    「像姐姐這麼壞的人為什麼可以好好地活在世上,上帝真的是不公平。」

    「打電話讓陸暻泓不要來,你要的只是我,不管他的事。」

    「姐姐是在關心姐夫嗎?姐姐放心吧,我不會把姐夫怎麼樣的。」寧兒摸著削尖的下巴,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爾後看向平靜的蘇暖:「等姐姐過世後,我會替姐姐照顧好姐夫的,姐姐因為有陸少晨的心臟姐夫喜歡了姐姐,那我有了姐姐的腎臟,姐夫也一定會像對姐姐那樣珍惜我的!」

    「這樣不折手段地得到,即使陸暻泓在你身邊,你也依然無法幸福,因為你午夜夢回你會被噩夢纏繞驚醒,寧兒,這真的是你想要的嗎?」

    寧兒因為蘇暖隨口說出的話而面目死灰,但她隨即便輕笑地掩蓋情緒:

    「為什麼不是我想要的,所有的不幸和罪惡都是姐姐引起的,只要姐姐死了,所有的事情都會結束,爸爸,媽媽,姐夫,我,都會幸福地生活下去!」

    巨大的車間門被打開,一股陰冷的夜風吹入,也打斷了寧兒和蘇暖的對話,蘇暖行動不便只能轉過頭去看,看到南簡心走進來,她臉上帶著得意的笑:

    「怎麼樣,寧兒小姐,和姐姐敘舊敘得怎麼樣啦?」

    寧兒對南簡心並沒有什麼好態度,甚至有些瞧不起:「我們只是各取所需的合作關係,你沒資格探聽我和我獵物的談話內容。」

    南簡心輕哧一聲,也不在意,雙手環著胸看向蘇暖:「怎麼被綁架了還這麼冷靜,我倒是很想看看等會兒陸暻泓來了,她是不是還能這麼淡定。」

    「別忘記你答應我的,得到你想要的東西,不准傷害他。」

    寧兒溫和的警告換來南簡心漫不經心的回答:「陸暻泓害得我那麼慘,你覺得我會讓他完好無損地走出去?寧兒小姐,呵呵,你太單純了。」

    「你不能不講信用……」

    「你見過流氓講信用嗎?」

    看著南簡心和寧兒的爭吵,蘇暖卻開始不安起來,因為她發現南簡心要對付陸暻泓,她開始發抖,因為害怕而發抖,她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來保護陸暻泓。

    陸暻泓最好不要來,他應該報警尋求幫助,至少應該讓其他人知曉……

    可惜,她看到了他,就在車間的門口,背著月光看不清臉,但她知道就是他,他手裡拎著一個密碼箱,而他的身後是那群綁架她的男人,正企圖控制陸暻泓。

    陸暻泓即便在這麼髒亂的地方始終優雅自處,在她望著他時,似心有靈犀一般,他也朝她看過來,發現她沒受什麼傷,臉上立即浮現出淡淡柔柔的笑。

    他在安撫她,讓她不要害怕,可是蘇暖的臉卻蒼白得像一張紙,身體顫巍巍的,她拼命地控制自己的身體,然而依舊在發抖,她衝著陸暻泓開口:

    「你為什麼要來?不是讓你報警嗎?」

    她的聲音竟然是冷冷的,連她自己也意想不到,她想要驅趕他離開,她其實並不怎麼懼怕死亡,她經歷過一次,卻恐怖他會因此受到更大的傷害。

    「我很想你,一直都在想。」

    他的笑容在臉上放大,像一朵開在千年冰山之上的雪蓮,是的,那麼美,蘇暖卻知道沒有時間去欣賞,她看到陸暻泓轉向南簡心,將手裡的箱子丟在地上:

    「這是你要的競標文書和錢,人我要帶走……」

    陸暻泓話還沒說完,身後的大鐵門便轟然一聲合上,車間內一片漆黑,只有一些昏暗的燈光搖晃,陸暻泓瞥了眼身後緊閉的門和圍堵的人,擰起眉頭:

    「什麼意思,是想要撕票嗎?」

    「呵呵,陸部長這話說的,我還沒那麼大的膽子。」

    南簡心帶著墨鏡和鴨舌帽,翹著二郎腿坐在寧兒本來的位置上,而寧兒不知所蹤,蘇暖想寧兒應該是躲在車間某處沒離開,寧兒在乎陸暻泓甚至還想和陸暻泓廝守終生,以她冰雪聰明的個性,絕對不會讓陸暻泓看到她醜陋的一面。

    一道陰影覆蓋在她的頭頂,蘇暖還沒抬頭,頭髮便被狠狠地揪住,是南簡心,她不知何時走過來,拽住蘇暖的頭髮朝雙手握拳的陸暻泓笑道:

    「陸部長,你對我做了那麼多殘忍的事,難道不覺得愧疚嗎?因為你,我爸爸再也找不到工作,我媽媽受不了鄰里鄰外的諷刺和鄙視一時怒極攻心導致下半身癱瘓,家裡的小餐廳也倒閉了,而我也因為那些報導成為過街老鼠人人喊打!」

    南簡心激動地控訴著陸暻泓的罪行,手上也更加的使力,蘇暖痛得蹙緊了眉心,陸暻泓看在眼裡,雙腳控制不住地往前邁出半步,對於南簡心的指責卻是冷冷地反駁:

    「那些報導是你自己散播出去的,你所說的這些都是你的貪婪造成的,怨不得人,只能說你自作自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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