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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1:40:15 作者: 錦素流年
「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會來不及的,你現在就要開去會場。」
蘇暖看了看手錶,又看看路邊的陸暻泓,天色漸暗,她剛想說那你送我過去,然後再開車回家,結果剛張開嘴就看到一輛轎車在路邊停下,喬走下車。
「我還有些事要處理,不能送你過去,開車小心點。」
「嗯。」
蘇暖和陸暻泓話別,便快步走向跑車,一頭短短的碎發在燈光里閃爍。
她坐在車裡,目送著陸暻泓離開,才去發動引擎,卻發現導航系統里就有個好聽的聲音提醒她繫上安全帶,她再屏幕上看到紅色三角形上標誌的目的地。
她不知道陸暻泓是什麼時候做好了這些,她從來也沒知道過,此刻知曉心裡一道暖流滑過,她踩下油門,跑車沖了出去。
瞿弈銘會出現在會場的入口處等她,這是蘇暖始料未及的,當她幾乎忘記了她的世界裡還有瞿家存在的時候,瞿弈銘就那樣站在了她的面前。
第二章 marry * me
會場旁邊幽寧的茶室內,他們坐在泛著淡雅光澤的梨花木座椅上,各自手裡捧著一杯清清淡淡的綠茶,蘇暖看上去異常地自在,不緊不慢地開口:
「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您。」
瞿弈銘望著蘇暖臉上柔靜的笑,除了在第一眼她出現了短暫的驚異,隨即一直都維持著跟眼前一樣柔而嬌澀的笑,然而卻無法遮掩言語神情間的疏離牴觸。
蘇暖又留起了短短的梨花頭,柔和順滑,蕩漾在腦後,平靜得猶如一潭幽深不見底的湖水,讓人猜測不到她此刻內心真實的想法。
瞿弈銘看著這樣的蘇暖,發現自己找不到合適的話語作為開場白,唯有輕嘆口氣,將茶杯湊到嘴邊,望著窗外的風景,慢慢地啜飲著綠茶。
他在得知真相的那一刻,也無法從震驚中緩過神,隨後想到蘇暖那些年所過的生活和聶曉穎對她的所作所為無法不去心痛,這也是他的女兒,親生女兒。
二十幾年前那一場酒後的意外,他深深地自責過,他做了很多企圖彌補聶曉穎,可是聶曉穎卻不聲不響地離開了,一年後卻再次出現,他想過很多,惟獨沒想到,聶曉穎會在那一次的意外中懷上孩子。
現在再來回想,他明白是他自己懦弱了一次,他害怕往孩子那方面想,他知道自己不愛自己的前妻,那不過是包辦婚姻下的悲劇,只有責任沒有愛情。
但是即便他後來愛上了聶曉穎,承受著精神上的折磨,卻也不願在身體上背叛前妻,可是,那一場意外卻違背了他的初衷,他終究還是身心都出軌了,他無法原諒自己,也和聶曉穎切斷了所有的關係,希望所有的事情都能回到起點。
可惜,終究錯誤是無法被輕易地原諒,他的前妻死了,他再婚娶了自己心愛的女人,以為過著和美幸福的生活,卻不知道這幸福是踩著多少人的痛苦堆積的。
他的女兒們代替他承受了所有的懲罰,他的馨兒車禍過世,他的寧兒即將逝去,而他本該被捧在手心疼愛的三女兒暖兒卻過著流浪貧困的生活。
如此種種,讓他如何在蘇暖面前抬得起頭來,是他和聶曉穎造就了蘇暖這一生的苦難,偏偏聶曉穎還在她本就悲戚的生命里狠狠地補了一刀,而他因為內疚和愛情,對聶曉穎睜隻眼閉隻眼,無異於縱容她成為幫凶傷害著自己的女兒。
從自己的思緒里回過神,瞿弈銘看到蘇暖拿起桌上的茶壺,輕輕地俯身,往他的杯盞里續水,頭髮划過腮邊,眼神寧然,卻讓人有一種想要去撫摸的衝動。
曾經他還可以用慈祥的眼神看著蘇暖,如今卻成為一種莫大的諷刺,更別提是口口聲聲將父愛掛在嘴邊,所以,面對蘇暖他只有沉默,愧疚心痛的沉默。
康復後的蘇暖比之從前更加沉斂,已經學會隱藏自己真實的情緒,若不是他清楚蘇振坤對蘇暖的影響,他也不會相信蘇暖此刻對他的禮貌有多刻意和疏遠。
「這段時間過得還好嗎?我聽說你已經是魅影的地區總經理了。」
瞿弈銘努力想要讓自己的語氣聽上去隨意一點卻最終發現,都掩蓋不住那一絲絲從心底冒出的內疚和歉疚,然而蘇暖只是溫然一笑,放下手中的杯子:
「這是我爸爸在餘生對我唯一的期望,無論過程有多難,我都會在魅影找到屬於我的位置,只有這樣,才能減少我對爸爸最後所做的那件事的愧疚。」
瞿弈銘頓時不知道該怎麼接話,沉默在彼此間再次渲染開來。
他喝了一口茶水,茶香沁人心脾,暖燙的溫度異常適中地滾過他的情緒,蘇暖口中的「爸爸」不是他,一直以來都不是他,是一個叫「蘇振坤」和她沒有血緣關係,卻用盡一生來教育養大她的男人。
有魅影的下屬在門口張望,看到蘇暖時一喜,卻不敢過來打擾,蘇暖看到了,便起身道別,清清淡淡地離開,就像剛才清清淡淡地隨他來到這裡。
「小暖,不管你怎麼怨我和你母親都無所謂,寧兒是你的親生妹妹,她在離開前想見你最後一面,去見見她好嗎?」
蘇暖停在茶館門口,初夏夜裡暖熏的風將她的頭髮揉亂,她回過頭,嫵媚清甜地笑著,眼底卻看不到任何波瀾:
「好的,我會考慮您的建議,現在我有事,先告辭了。」
蘇暖格外謙和地頷首,仿佛是跟一個陌生的年長者告別,然後頭也不回地踩著高跟鞋離開,她的背挺得很直,背影即便薄削,卻堅毅強硬。
將瞿弈銘遠遠地拋在身後,蘇暖朝著會場走去,內心卻仿佛是一場受過鞭笞的寂寥蒼涼,但她並不難過,也開心不起來,即便她此刻擁有了一個高貴的身份。
因為她是蘇振坤的女兒,此生此世,也或許,來生來世,沒有任何人可以割斷他們之間的牽扯,那點可笑的血緣當然更不能。
事實上,她也是現在才明白,爸爸並不曾完全的孤獨,至少有她陪伴,所以現在,雖然有時候會覺得遺憾內疚,但大多數時候仍舊覺得內心祥和。
望著近在眼前的豪華會場大門,蘇暖站定腳步,仰頭望著,幻想著裡面名流的觥籌交錯,心中卻是想到了蘇振坤。
如果爸爸還活著,不知道會怎麼說。
爸爸只在遺言裡希望她能夠成功,那個半生飄零的男人一定是覺得,對一個女人而言,自身的成功比別人給的幸福要牢靠得多。
現在蘇振坤躺在青岩門,風水師說那是寶地,蘇暖只覺得,爸爸回歸到故土,終於不再孤單,滿山滿海的風景,也終於可以有時間慢慢看得通透。
她和聶曉穎之後並不曾遇見,即使在魅影會議上,也未曾碰面,聽說她一直守護在寧兒的身邊,晝夜不分,甚至決定捨棄自己的工作。
蘇暖想,這很好,聶曉穎那一棍打下來,讓她差一點死去,在她腦後留下了永遠無法消退的疤痕,也讓她的左手至今尚未完全地康復行動自如。
那是她的親生母親,可是她們真的沒有緣分做母女,所以永遠也不必做了。
現在想想,其實真的沒有什麼可恨的,那只會不斷耗費她的感情細胞,倒不如徹底忘記那個人,將她驅趕出自己的世界,不恨也不去愛,也算是放過自己。
他們說得對,蘇暖骨子裡是和聶曉穎一樣狠絕的清冷,所以,她決定順從自己的內心,聶曉穎對她做過什麼她都決定原諒,原諒之後是互不相關的陌生人。
----《新歡外交官》----
蘇暖康復後第一次參加公開的晚會,為自己接連遇到她生命里不怎麼想見的人而無奈,她想要不理會轉身離開,身後的腳步卻緊緊跟隨,不肯就此放棄。
索性不再避開,幽然地回身,一雙米色的高跟涼鞋出現在廊間,她迅即地抬頭,不出意外地看到了尹瑞晗,她也是一襲晚宴正式的打扮,高貴而典雅。
「你找我有事?」
尹瑞晗望著蘇暖揉著眉角的疲憊樣,搖搖頭,蘇暖神情平靜,然後平淡,長久地不說話,蘇暖拿過侍者端來的一杯香檳,笑容裊裊,準備離去。
「那個記者在一個月前正式離職,爾後找不到工作,被生活所迫,不得不去西伯利亞當一名環境勘測師。」
「我好像不認識什麼記者。」
尹瑞晗看著蘇暖極淡的笑容,也跟著笑笑:
「你又何必裝傻,就是那個跟蹤你拍照的狗仔,他本來接到命令要讓你在上流圈子毫無立足之地,最好身敗名裂,結果卻把自己的一輩子給栽了進去。」
蘇暖撇撇眼,嫵媚流轉,輕抿一口香檳:「他去西伯利亞管我什麼事?」
「在一個月前尹氏旗下的報紙出版集團正式被收購,決策層凡是曾經涉及對你相關新聞參與的員工,一律被辭退並且無法再進入雜誌報刊行業,至於那名記者,即便是他賠禮道歉甚至不惜給新任的總裁下跪,都改變不了結果,不止他,連他家裡的其他人都在同一天被公司辭退,一家幾口人失去了生活收入來源。」
「你告訴我這些幹什麼,我不是慈善家,恕我愛莫能助。」
尹瑞晗望著對面蘇暖不甚在意的表情,自嘲地笑出聲,忘記了這是在一個主動儀態的公眾場合,直到笑出了眼淚,聲音哽咽:
「聽說你是瞿家真正的千金小姐,知道這個消息很開心吧?畢竟,擺脫了貪污犯女兒的身份,很多事都會變得一帆風順,就像嫁……」
「不許你侮辱我父親,不准你侮辱他!」
蘇暖的眼圈有些猩紅,她握著酒杯的手使勁地用力,她不在乎很多事,卻無法容忍任何一個人提起蘇振坤,更別提是言語上的侮辱,那是她最敬重的父親。
尹瑞晗看著蘇暖終於出現失態,靜默了一會兒,學著蘇暖方才的樣子淡笑:
「知道嗎?今晚是我最後的機會,如果我說服不了一個有權有勢的冤大頭入股尹氏,那我就會被尹氏家族趕出去,就像我那母親一樣,只不過我晚了幾天。」
「我不想聽一些和我扯不上邊的事,如果你要傾訴,可以找心理諮詢師。」
蘇暖冷冷地打斷尹瑞晗的話,轉身便走,尹瑞晗的聲音卻沒有停止:
「蘇暖,如果不是因為你有一個身家背景夠硬的男朋友,你以為,你現在能這麼風平浪靜地過生活,而我卻要時刻擔心著失去一切……顧凌城……我們已經在辦離婚手續了,你永遠不會明白,你的丈夫在和你做(和諧)愛喊出另一個女人,名字時的痛苦,你永遠不會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