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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1:40:15 作者: 錦素流年
    蘇暖回之一笑,笑得有些勉強,尤其是在聽到那些此刻聽來有些諷刺的話語後,她不著痕跡的看了眼陸暻雲,他的臉上並未有異樣,坐到空椅上,微笑地看著病房裡其樂融融的場景。

    於她,他仿佛是第一次見她,表現得極為客氣,蘇暖看著其他陸家人對她的友好,已經明白,她和少晨的事在場的很多人都蒙在鼓裡。

    然而,她也相信,一旦陸家人確定陸暻泓是真的打算和她談婚論嫁,一定會開始著手調查她的家庭背景,謹慎如陸家,怎麼會娶一個不清不楚的媳婦?

    「老么家的媳婦啊,給他們泡杯茶,大老遠地過來,也不容易。」

    陸崢嶸屬於躺著說風涼話的類型,蘇暖則屬於躺著都能中槍的類型,兩人湊一塊,吃虧的只能是後者,而陸老爺子這麼一吩咐完,就得意地橫眼看那些兒子媳婦。

    蘇暖被那些審視的目光看得極為不舒服,剛好老爺子一句話解救了她,她便趁機轉身到床櫃前,拿出一疊一次性杯子,開始倒水,那頭老爺子也不消停:「老么家的媳婦,就是聽話,也孝順,會疼老人家,咱們老么呢,雖然人長得好了點,喜歡的姑娘多了點,但也遺傳了我的基因,是個長情的種……」

    「外公,話不能這麼說,也可能是小舅舅高攀了小舅媽。」

    這話一出,老爺子的黑臉立馬有些掛不住了,蘇暖倒水的都一頓,然後繼續裝聾作啞地泡茶,而龍鳶是一臉地茫然,不知自己哪裡說錯了,外公怎麼說翻臉就翻臉。

    陸家其他人都眼睛含笑地轉開頭,在心裡暗暗地偷樂,龍鳶這一句話可是截斷了老爺子那間接誇讚他自己的長篇大論,老爺子能開心得起來嗎?

    蘇暖端起兩杯水拿過去給人,老爺子卻突然唰地轉過頭,兩眼圓瞪,把蘇暖嚇得丟進手裡的杯子,老爺子卻是直接奪了她手裡的杯子,一仰頭咕咚咕咚全喝光了。

    陸崢嶸將杯子重重地擲在床柜上,也不允許蘇暖再去拿杯子,白了眼那些嘲笑自己的子孫,沖蘇暖吆喝道:「老么家的媳婦,給我去樓下買兩盒蒸餃!」

    蘇暖一直奉承著尊重老者的信仰,所以陸崢嶸這麼一說,剛想說好,卻被一道涼颼颼的聲音搶先一步:「你自己沒缺胳臂斷腿的,為什麼要她去買?」

    蘇暖自然知道誰來了,她的心跳莫名地加速,也許這樣說很矯情,但自她認識他以來,竟沒有哪一次像現在這麼期待他的出現。

    她稍偏轉過頭,入目的是陸暻泓一張冷冰冰的俊臉,他好像沒看到那一屋子看熱鬧的人,直接走到蘇暖身邊,對她輕聲說道:「時間不早了,我先送你回去。」

    前後語氣出入太大,導致病房內的人臉色各異,陸崢嶸是撇著嘴角,黑臉上儘是憤怒的委屈,其他陸家人是看好戲的玩味樣,至於那些軍人是掉了下巴的驚訝:沒想到參謀長的兒子長得這麼俊,參謀長的話根本是胡扯!

    「我怎麼就不能讓她去買了,我是老人家,她應該尊敬我,這是美德!」

    眼看陸暻泓真的連看自己一眼都沒有,帶著蘇暖就要走,老爺子再也淡定不了了,大嗓門一亮,像個老小孩坐在床上,兩鼻孔噌噌冒著白氣。

    陸暻泓停下轉身的動作,俯視著連耍無賴都理直氣壯的陸崢嶸,皺起眉頭:「愛幼也是傳統美德,你怎麼就不提倡了,雖然我一直都相信,陸參謀長是一個打破慣例的存在,但我也不希望,陸參謀長存在我們的二人世界裡。」

    「混帳小子,你說的這是什麼話!」

    「人話。」

    陸暻泓言簡意賅的兩個字將老爺子氣得喘不上一口氣,黝黑的手指直指這個忤逆子,一張黑臉也漲得通紅,一隻手在床上胡亂摸著,然後抓起被子砸過來。

    聽過空手接白刃的,就是沒見過空手接被子的,蘇暖看著穩穩地一手抓住被子的陸暻泓,他的臉色也不比陸崢嶸好看,薄唇緊緊地抿著。

    蘇暖不知道這對父子這樣對峙下去的結果是好是壞,想讓其他陸家人幫著勸說一下,可是她放眼望去,只看到一大批樂呵呵的看戲人。

    好似陸家出現這樣的父子對陣是家常便飯,這一火一冰的相碰相撞是為了維繫這個大家庭的和睦而存在的,蘇暖為自己產生這樣的奇思妙想而汗然。

    然而,事實上,她並沒有猜錯,陸暻泓仿佛和陸崢嶸天生不對盤,從他會說話起,就沒說過一句讓陸崢嶸聽了舒坦的話,更別提長大後更是和陸崢嶸見一次進行一次激烈的舌戰,時而來了興致,還會付諸於武力。

    「那個……其實去買個蒸餃也沒什麼,算是我害參謀長落水的道歉吧!」

    蘇暖想要化解這冰火兩重天的僵局,結果兩父子理都不理他,病房的門被從外打開,蘇暖瞧見是來換床上用品的清潔工。

    再然後,蘇暖看到陸暻泓隨手就將陸崢嶸的被子丟進了清潔工推的櫥櫃裡,當清潔工要拿出一床新被子給陸崢嶸的床位時,卻被陸暻泓涼涼地拒絕:「你沒看見他熱得臉都紅了嗎?不用給他留被子了,到時繳醫藥費時我會讓掛號處去除這些日常用品換洗的費用。」

    陸暻泓這麼一說完,本殷切地要給被子的清潔工立刻板了臉,利索地收起被子,推了車就走人,絲毫沒去理會陸老參謀長憤憤不滿的怒吼。

    「您頭髮既然發著熱,就好好在這裡住幾天,也不用被子了,省得您捂出病來,就這麼睡著清醒一下吧。」

    陸暻泓這番話說得臉不紅氣不喘,蘇暖瞅見陸崢嶸低頭看著自己懷裡那孤零零的枕頭,卻是想笑出來,一開始的擔憂煙消雲散。

    陸崢嶸眼瞅著自己要在這個沒被子的地方呆一晚上,那是死活也不願意,剛想開口說什麼話,卻被陸暻泓給堵了回去:「我剛進來前問過醫生,醫生說您血糖有些偏高,血壓也趨向於不正常的高度,虛火旺盛,最好住院觀察幾天。」

    陸暻泓轉而看向自己的哥哥和嫂嫂,看似詢問實則早已專制地下了決定:「你們覺得應該怎麼做?為了陸參謀長的健康……」

    陸家其他人都笑而不語,一副你說了算的表情,陸暻泓揚了下眉梢,收回目光看向快要齜牙咧嘴的陸崢嶸:「您放心,我已經幫您在部隊裡請了幾天假,您就專心在這裡休息吧。」

    陸暻泓說這些話絲毫未見所謂的恭謙關切的神態,就那樣冷冷的,而陸崢嶸是死瞪著這個專和他作對的兒子,卻偏偏拿他沒轍。

    蘇暖看著敗下陣後像癟了起皮球躺在床上的陸崢嶸,好笑地斜了眼陸暻泓,他神色平淡地拉著她的手轉身就走,連道聲別都沒有,蘇暖朝屋裡笑吟吟看著他們的陸家人鞠了個躬,就匆匆地跟著陸暻泓出去。

    「我還以為你不會來的。」

    關上病房門,蘇暖眼底噙著笑,看著陸暻泓,陸暻泓出了門臉也仍然繃著,冷淡的表情,看了眼蘇暖,便往走廊間的電梯走去:「老頭子說你在這裡,我不能不來。」

    蘇暖望著陸暻泓裝正經的樣子,走在他的身邊,時不時偷瞄著他的神態:「他這麼說你就信了?也許他是騙你的呢,你不是也說他十句話里有九句信不得嗎?」

    蘇暖習慣性地撇了撇嘴,慢慢地邁著步,話音剛落,本前行的陸暻泓卻突然回身,在她裝上去之際,扶住了她的肩頭,她只聞到一陣清冽的雪味道。

    走廊的白熾燈光灑下來,被廊間拂過的夜風吹得碎裂成片,他修長的指尖抬起她的下顎,這個輕佻的動作讓蘇暖的臉嫣紅髮燙,眼神無處安放。

    陸暻泓渾然未覺自己動作的不妥,涼薄的唇瓣輕揚起,柔和地凝望著她:「那至少有一句是信得的,我不會拿這個概率來打賭。」

    「怎麼說得這麼嚴肅,」蘇暖回頭瞅了眼病房,望著陸暻泓唇角牽出一個笑:「輸了也沒什麼,你的家人都很好,不是嗎?」

    陸暻泓握著她肩頭的手緊了緊,他忽然俯首,唇瓣落在她含笑青澀的鳳眼上,眉心是微微蹙起的摺痕:「這個賭注對我而言太大,我輸不起,也不想去輸,如果真的輸了,我想我會後悔一輩子。」

    「陸暻泓,你的嘴巴越來越甜了,哪學來的這些惹女生開心的話!」

    蘇暖努力想要掩飾著自己的羞惱,就氣呼呼地瞪圓了一雙鳳眼,陸暻泓只是淡笑著看她,沒有再開口說話,卻被一道突兀的呵斥聲打斷了這樣和諧的氛圍。

    人魚公主篇:我愛你 第五十九章 花栗鼠也咬人

    「好呀,我正打算找你呢,你倒好,自個兒出現了!」

    粗獷的女聲難聞平常女人的柔和,蘇暖卻是在聽到這聲音時,緊緊地皺起了眉頭,她將這個高八度的喇叭嗓音和記憶里某個尖刻女人對上了號。

    陸暻泓被中途打斷了和蘇暖示好的甜蜜,早已沉了臉色,和蘇暖一起朝著聲源看去,便看到一個五十幾歲的中年婦女,矮墩墩的個子,有些發福的身材,腆著一個大大的肚子。

    陸暻泓的世界裡顯然從沒出現過這種女人,他的眉頭不斷地糾緊,那婦女的皮膚很黝黑,像是常年干地里活曬黑的,但她卻在臉上塗了一層厚厚的粉,本想讓自己能白一點,卻不想弄巧成拙,只是讓臉和脖子的膚色有了明顯的分界。

    她身上穿著厚厚的冬天大衣,看著就像是在箱底壓了好幾年,只有去大場面才會拿出來穿的衣服,顏色艷紅得像七月里的驕陽,怎麼看都顯得有些土氣。

    陸暻泓精銳的目光短短几秒已經徹底掃完了這個衝過來的婦女,也不想再多看,就撇開了頭,薄唇緊抿,隱約透露了自己不悅的心情。

    那樣的穿著打扮在以他的審美觀去評價,只能用糟糕去概括,或者更貼切些,是不堪入目。

    那些衣服按式樣來看恐怕是十幾年前的流行趨勢,現在再來穿,尺寸似乎也有些偏小,更加凸顯出她的臃腫,那一雙像從煤炭里拿回來的手,肥厚的手指上,帶著幾個很有土豪氣息的金戒指。

    蘇暖只是淡淡地瞟了眼那人,省了任何做出評價的精力,抬頭跟陸暻泓道:「我們往這邊走吧,反正這邊也有下樓的電梯。」

    陸暻泓低頭見蘇暖也同他差不多心情,便默許地點頭,扶著她的肩頭打算轉身離開,卻不想那人一衝到底,直接擋住了他們的去路。

    「跑什麼跑!啊?!見到我心虛了是吧?啊呸!你這個爛女人,自己作踐自己,好的不學偏偏去學那些做雞的當狐狸精!」

    那根帶著金光閃閃的黑手指往蘇暖的鼻尖前一戳,那張塗著口紅的血盤大口噼里啪啦地張合著,還不時有口水沫子濺出,怎麼看怎麼覺得俗氣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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