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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1:40:15 作者: 錦素流年
    蘇暖縮在他的懷裡,不久之後,她輕輕地推開他,似乎已經恢復,她抹掉眼角的淚花,站起身重新走進辦公室。

    「醫生,是不是只要換了腎,我爸爸就可以活下去?」

    醫生詫異地望著這個帶著堅強笑容的女孩,他看到蘇暖身後追來的陸暻泓,緊緊地圈箍住她的手腕,要求她收回那樣不要命的詢問。

    她怎麼可以捐腎,她難道不知道她會沒命嗎?

    陸暻泓冷著臉,還想阻止,蘇暖卻態度堅定地直視著他無法平靜的眼神:「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爸爸死去,如果我的腎可以救他,我願意捐一顆給他,況且,醫生不是說過,感染不是百分之百的,也許我會沒事呢?」

    ------題外話------

    人魚公主篇:我愛你 第五十三章

    「我已經失去過爸爸一次,不想再錯失一次,如果你能體諒子女對父母的愛,別阻攔我,你該明白我的決心。」

    蘇暖皚皚地笑,聲音里含著一絲的苦澀,她的眼睛裡是意興闌珊的霧氣。

    陸暻泓的喉結輕輕地動了一下,他凝眉俯望著她,手抬起到一半,最終還是重新放了回去,他怎麼敢阻止一個孩子去愛她的父親?

    只是,這真的是他內心最真實的想法嗎?

    不,他不希望她為了別人犧牲自己,他只想她活得安樂愉快,而不是每天活在沉重的灰暗裡。

    醫生嘆了口氣,放下手裡書寫的筆,起身望了眼神色不明的陸暻泓:「我先帶她去檢查一下吧。」

    蘇暖笑著說謝謝,便跟著醫生離開,她的腳步有些凌亂,她雖然一副輕鬆的表情,但是他卻看得出來她的顫抖。

    他怔愣地站在那裡,她跟著醫生走過,朝他安撫地笑了笑,仿佛是在叫他不要太過擔憂,他聽到醫生的邊走邊說:「蘇小姐,等一下幫你做的檢查會比較複雜,你要有心理準備,如果檢查結果出來,真的各方面匹配的話,我們會儘快安排手術。」

    蘇暖緊了緊肩上的包帶,對著醫生笑笑:「嗯,我知道了,醫生,只要能救爸爸,我沒關係的。」

    醫生回頭對著她笑了下,眼神里有些憐惜:「唉,怎麼這麼瘦,我擔心你到時吃不消。」

    「不,」蘇暖憨憨地摸了下凌厲的短髮,笑的信心滿滿:「我會回去好好地補補的,總之不會暈倒在手術台上。」

    陸暻泓靜靜地站在那裡,望著她料峭的背影,他的心空洞一片,終是無法責怪她的任性妄為,大步追上去,緊緊地捏住了她的手。

    一陣溫暖滲入她的冰涼中,蘇暖轉頭看到陸暻泓稜角鮮明的側臉,他正視著前方,牽著她跟著醫生穿行於廊間,優雅得讓人感覺像一道流動的風景。

    冷淡有禮地對待所有人,唯有對她,失了冷靜和涼薄。

    「我陪你一起去。」

    蘇暖露出淺淺的笑,回握了下他的手:「好。」

    ----《新歡外交官》----

    一根鋼化的針管扎進她左臂的靜脈,她感覺不出疼痛,是打了麻藥的緣故,血液離開她的身體發出曖昧的聲音,她偏過頭不去看鮮紅的血流進針筒里。

    她看到玻璃門外的陸暻泓,他用一種淒清而冷肅的眼神看著她,似乎只要她發出一點聲音,或是皺一下眉,他就會破門而入帶走她。

    蘇暖朝陸暻泓笑了一下,然後輕輕地轉回頭,看著醫生,笑容映襯著手臂上的一管鮮艷的血:「醫生,可以把門帘拉上嗎?」

    醫生回頭看了眼玻璃上倒映的頎長身影,瞭然地嘆了口氣,點點頭,便過去「唰」地一聲,拉上了白色的幕簾。

    陸暻泓站立了很久,那片紗簾拉開,醫生走出來,提著一管的血,他覺得自己的心痙攣了一下,看進去,蒼白的空間裡,徒留病床上一道纖瘦的身影。

    他迅疾地轉身,拉住醫生的手臂,醫生回頭,看著陸暻泓臉上淌露的忐忑,無奈地搖搖頭:「放心,她暫時沒事,只不過是打了麻痹劑的緣故,過會兒就醒了。」

    「什麼叫暫時沒事?我要的是她一輩子都沒事。」

    陸暻泓的聲音透著冷執的命令,醫生上下打量了下陸暻泓,將手裡的儲血管交給了護士去化驗,轉而皺眉對陸暻泓道:「我看你的穿著打扮也像是有錢人,怎麼就不給她買點補品吃吃,她如果想要捐腎,就必須多增加一些體重,不然單單是她本身的健康指標就不通過。」

    陸暻泓詫異地看著醫生,醫生感嘆地瞅向病床上的蘇暖,搖著頭離開了。

    「蘇小姐的營養不良,有貧血症狀,並且……她的心臟事實上,並不適合她再捐獻腎臟。」

    陸暻泓看著酣眠中的蘇暖,耳邊還縈繞著醫生的診斷,她的臉色蒼白,但依舊水嫩似嬰兒,她睡得很好,沒有驚動,也沒有夢靨。

    他悄然坐在床邊,握起她的手合在自己的手心,他的腦海里則浮現出蘇振坤冷然描述的畫面:剛剛學會爬的孩子,無人照顧,隨便地在糙叢堆里,一個人玩一個人睡覺。

    褲袋裡的手機開始無休止地震動,陸暻泓空出一隻手,伸入褲袋裡按了拒聽鍵,他一直都看著蘇暖,她的呼吸令他感覺到心安。

    他掏出手機,望著上面的固定號碼,是從陸家老宅打來的,他昨晚鬧出那麼大的新聞,老頭子怎麼可能不找上門?

    然而,只有他才敢掛掉他的電話,不為顯示自己的反叛,只因他知道,不能弄醒她,一旦醒了,她就不會再睡。

    蘇暖昏睡的時間並不長,也許她潛意識裡就想甦醒過來,她醒來的時候,立刻掀開被子下床,想要俯身去穿鞋子,然而大腦一陣暈眩。

    陸暻泓想也沒想,就把差點往前衝倒的蘇暖抱到了床上,她坐在上面,神色蒼白恍惚,陸暻泓蹲下去,伸出雙手,捧起她一隻腳,為她套上鞋子。

    蘇暖低頭看著陸暻泓溫柔而嫻熟的動作,抿著唇心底一陣暖流涌動,她忽然想起了什麼,當陸暻泓起立時,便仰著頭急切地詢問:「檢查報告出來了嗎?」

    陸暻泓的視線掠過她焦急的神情,落在她已經淤青的左手臂上,在她跳下床時,及時地伸手接住她,扶直她輕幽答道:「可能還需要一點時間,我已經為你父親申請了外包就醫,以後他就不用回監獄了,可以在醫院裡修養。」

    蘇暖一直不想拖陸暻泓下水,而他卻在她不知情的情況下,替她辦好了她需要耗費大量精力才能完成的事,因為喜歡她也跟著在意她所在意的人。

    「謝謝你……」

    蘇暖的聲音有些沙啞,她走上前抱住了他,陸暻泓似乎明白她所有的感激和感動,兩個人靜靜地沉默,感受著彼此的心跳聲。

    ----《新歡外交官》----

    「蘇小姐,檢驗報告已經出來了,我們將你和蘇先生的血型,PPA,淋巴細胞毒,還有HLA等方面進行配型,但結果……」

    蘇暖屏住了呼吸,謹慎地盯著主治醫生的任何一個表情,然而,她並沒有看到驚喜的樂觀情緒,而是無奈的嘆息:「蘇小姐,我們已經在為蘇先生做透析了,這樣能延緩病情的惡化,希望會有奇蹟發生,不過還是請蘇小姐有最壞的打算。」

    蘇暖的臉色瞬間煞白,似不相信自己聽到的,搖著頭,目光變得慌亂而無處安放,怎麼可能,不該是這樣的結果。

    當一雙手握住她的肩頭,蘇暖像是找到了救世主,回身抓著陸暻泓的手腕,殷切而急急地想要陸暻泓給她一個安心的答案。

    「我們是父女,怎麼可能不配對,你說,會不會是機器出現了故障,顯示出的數據有問題,要不重新再測試一次?」

    「蘇小姐,並不是至親就一定能配對,你這樣的情況不是第一次,也不會是最後一次,不能幫到你們我表示很遺憾。」

    蘇暖的眼神變得晦暗無光,她的身形有些不穩,臉色變得異常地平靜,然而握著陸暻泓手臂的手卻狠狠地攥緊。

    醫生歉意地沖陸暻泓點了下頭,便帶著護士離開,陸暻泓低頭看著精神恍惚的蘇暖,他從沒安慰過什麼人,第一次面對便是自己心心念念在意的女人。

    還未等陸暻泓醞釀好該如何撫慰這個悲愴的女孩,蘇暖卻鬆開了他,退後一步,臉上不再如方才的迷失茫然,她說:「陸暻泓,我想去看看爸爸,他應該醒了吧。」

    「好。」

    陸暻泓帶著蘇暖去了病房,依舊有獄警把守,打開病房門,蘇暖突然停下腳步,轉身回絕了陸暻泓的伴隨:「我想單獨和爸爸說會兒話,你在外面等我好不好。」

    陸暻泓退了出去,蘇暖望著門口挺直優雅的背影,空曠的心中吹過一股暖風,她輕輕地合上門,走向燈光黯淡的病床。

    她覺得一切都格外地不真實,以至於疼痛也變得麻木,終於也喪失了一切的感覺,只剩混沌。

    仿佛是回到了小時候,她站在門邊,看到父親燈下的身影,然後倚在門邊,偷偷地閉上眼睛,寂寞地偷看。

    蘇振坤的樣子更加地蒼老,蘇暖已經無法將他與兩年前的市委書記相提並論,然而她卻總是能一眼就認出他,因為他是她最愛的父親。

    眼淚還未流出眼眶,就被她抬手一把擦乾,然後慢慢地走向床邊,走到蘇振坤的身邊,他靜靜地坐在床沿邊,望著窗外華燈初上的夜景。

    然而,這樣的繁華卻被隔離之外,蘇暖收回眺望的視線,看著蘇振坤沉思的樣子,走到床櫃前,倒了一杯熱水走過去。

    「聽說你不肯把戶口遷進瞿家,一個姓氏而已,沒有什麼可在意的。」

    蘇振坤清淡深沉的嗓音,讓她到口的關切和思念話語化為烏有,她的手指摩挲著玻璃杯壁,張開嘴,卻無法發出聲音。

    默默地吞下爸爸,我很想你;吞下爸爸,我很擔心;最後吞下所有的話語。

    終於神色平寂起來,並且深深地呼吸了口氣,聽到咽喉深處的那一聲哽咽,她將熱水端到蘇振坤面前,會意地一笑,看不出悲傷的情緒:「我知道該怎麼做了,爸爸,明天我就去告訴參謀長。」

    蘇振坤坐在那裡,沒有接過她手裡的水杯,眼神幽遠地望著別處,沒有一絲受病痛折磨的苦楚,只是悵惘得看不到底。

    他忽然緩緩地回頭,低頭看向那杯水,瞳眸上倒映的是一隻纏著紗布的手,還有無名指上的一枚沉重的鑽戒。

    「你的手怎麼總是受傷?」

    帶著責怪的詢問,即使用了平淡的語氣,卻令蘇暖無法不去開心,她故作輕鬆地笑了一下,蹲在蘇振坤的腳邊:「爸爸,我沒關係,這不過是苦肉計而已,讓一個身處高位的家族心甘情願接納自己,其實是一件很麻煩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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