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頁
2023-09-24 01:40:15 作者: 錦素流年
「丫頭,跟我進來一趟。」
蘇暖的笑容漸漸地消散,她看到瞿弈銘背過身,率先進了別墅,頓停了片刻後,她也跟著進去,儘管她的手還沒包紮。
掌心的疼痛已經麻木,寬敞明亮的客廳也讓她那隻血淋淋的手袒露在瞿弈銘的眼皮底下,她沒有刻意去掩蓋,一笑置之。
瞿弈銘也未看她的手一眼,他走到沙發邊拿起了電話,按了一連串的數字,接通了一個電話,蘇暖聽到他說:
「讓家庭醫生到主樓來一趟。」
蘇暖就像是被一盆冰水從頭淋到腳,當瞿弈銘擱下電話,吩咐傭人拿來了一個醫藥箱,他打開箱子,拿出紗布和消炎藥水,沖蘇暖挽起一抹溫和的笑:
「雖然我沒學過醫,但好歹也打過仗,給自己包過傷口,在醫生來之前,就讓我這個老頭子先幫你處理一下傷口吧。」
蘇暖有些不知所措,她發誓,他們的關係並不能比陌生人更親密一些,事實上,她還對瞿家別有居心。
她一度覺得,瞿弈銘猜到了她要來瞿家的理由,卻還是答應她這個要求,她以為,他是想看她如何在如來佛的五指山里耍猴戲……
然而,瞿弈銘現在的言行卻充滿了慈父的親切和藹,蘇暖的眼圈忽然有些泛紅,因為她的心中忽然湧現出父親的形象。
難以想像,在這一秒,她竟將這位高高在上的參謀長錯認成了自己的父親,她的父親從沒這樣關心過她,所以,瞿弈銘在此瞬間開啟了她以往對父親所有期望的感情。
有些事,她從未說出口,從未去想過,是否就代表著她從未去在乎過?
「丫頭是擔心我處理得不好,害你感染?」
蘇暖聞聲便清醒過來,非常地迅即,她收起心中的酸澀,走到沙發邊坐下,面對瞿弈銘寵容的笑容,輕幽地嘆了口氣:
「不知道別人知道中央軍委的副總參謀長為我包紮傷口,會是怎麼樣的表情。」
瞿弈銘對蘇暖沒頭沒尾的一句話弄得愣了幾秒,隨即便笑出聲,是很開懷愉悅的笑聲,看上去很久沒這樣笑過。
他小心地為蘇暖擦乾淨手心的污垢和髒血,然後將塗了紅藥水的棉簽擦拭她的傷口,大略地處理過後,家庭醫生便到了。
蘇暖循聲望去,是她第一次來瞿家時,在寧兒房間外看到的那個女看護,沒想到原來是瞿家的家庭醫生,而後者見到蘇暖微笑地點頭示意。
「劉醫生,好好看看,我剛才沒注意有沒有瓷器的碎片陷進去,要是真的嚴重的話,我們可以馬上去醫院。」
第四十章
蘇暖被家庭醫生握著的手一僵,她低垂的眼睫遮掩住了她的情緒,她沒有去看瞿弈銘的神情,只是安靜地聽著他關切地向醫生詢問著她的情況。
長輩這樣的關心她是第一次遭遇,有種破天荒的錯愕,然後是不解的茫然,她不知道該如何應對瞿弈銘的關心。
她以為來瞿家,她只需要和所有人保持著距離,然後得到父親所要求的,那以後她就可以回到父親身邊,他們不再受任何人的控制。
可是,瞿弈銘突如其來的照顧讓她開始困惑,前一刻他剛和他心愛的妻子發生了爭執,爭執的源頭也是因為她,而瞿弈銘卻依然對她這般好。
她不是他的孩子,也沒去救他的孩子,他根本沒必要這樣討好她,即使是要補償,也不應該到達這樣的程度,像是一對真正的父女。
她不確定瞿弈銘是不是想要藉此感動她,然後讓她心甘情願去救寧兒,而她剛才在門口聽到的不過是一場他們自導自演的戲?
不能怪她將別人的好心當做驢肝肺,她不可以不警惕,曾經的愚昧讓她失去了那麼多,假如她還學不乖,吃虧的只會是她自己。
「參謀長放心,小姐的傷勢沒那麼嚴重,過會兒我給小姐打一針破傷風,再配些消炎藥就可以了。」
蘇暖望著被包得嚴實的手,閃了閃眼眸,家庭醫生起身的同時,她也跟著站起來,打算離開,瞿弈銘沒有再挽留,只是把她遺留的文件袋遞還給了她:
「回去後記得吃藥,要是手疼了就讓樓里的傭人打電話找劉醫生,知道嗎?」
對於瞿弈銘細心的囑咐,蘇暖靜默了幾秒,隨即淺淺默默地笑了下:
「您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如果是因為寧兒的話,您沒必要這樣費心。」
瞿弈銘望著這個渾身長刺的孩子,短暫的沉默之後,又呵呵地笑起來,很溫暖的笑容,寬容而慈愛:
「要是我說,我想把你當親生孩子疼愛,你相信嗎?」
瞿弈銘的答案令蘇暖微微一笑,她沒有做出回答,然後又聽到瞿弈銘的聲音:
「丫頭,你該剪頭髮了。」
蘇暖抬起那隻被紗布纏得厚厚的手,摸了摸額前的劉海,點頭抿唇:
「嗯,我明天早上就去。」
她的回答像是一種命令的執行,瞿弈銘嘆了口氣,卻未再深究蘇暖疏遠的態度,而是轉移了話題:
「明天剪完頭髮後,讓小周帶你去購置些衣物吧,要是有喜歡的東西就買下來好了,卡我明天會讓小周給你的。」
蘇暖朝著瞿弈銘鞠了個躬,很恭謙的禮儀,她道了聲晚安便轉身離去,瞿弈銘卻突然補充了一句:
「過幾天就是寧兒的生日了,她身體不好一直在A市,我答應過要參加她的生日宴會,到時我們一起回去吧。」
「好的,我知道了。」
瞿弈銘目送著蘇暖走出別墅,他收回視線,便注意到地攤上的一灘水,還有幾枝百合花,那是剛才那隻擺放在茶几上的青花瓷打碎殘留下的。
他揉了揉眉心的皺褶,站起身,踱步到窗前,借著月光他看到蘇暖走在灌木叢間的小道上,單薄的背影卻異樣地堅韌挺直。
窗邊出現另一道影子,高大而挺拔,瞿弈銘沒有轉頭去看,他只是看著蘇暖一路穿行在庭院中,高遠的夜空下,一道孤獨的身影刺痛人的眼。
瞿懿辰擰著俊眉順著瞿弈銘的視線,便看到了快走到北樓的蘇暖,他對這個突然住進瞿家的女孩也存在著迷惑,只是這份困惑藏在了心底。
這個女孩子一夜之間便成為了瞿二小姐--他的妹妹,昨晚他一回到家就聽到穎姨和父親的爭吵,也才知道穎姨在嫁給父親前竟然生過孩子。
他以為穎姨對父親將她流落在外的女兒接回家,穎姨會喜極而泣,然而穎姨卻是以如果這個叫蘇暖的女孩搬進來她就搬出去威脅父親,儘管父親罔顧了她的反對,堅持了自己的做法。
他不懂,明明是母女,還是一對這麼多年未見的母女,到底發生過什麼,才會讓她們的關係僵硬到這個地步?
他剛才看到了父親對蘇暖的關心,父親眼裡的疼惜和憐愛不像是偽裝出來的,即使對他父親也不曾如此和藹過,這讓他差點以為蘇暖是父親的親生孩子。
「爸,這個女孩就是適合寧兒的骨髓擁有者嗎?」
瞿弈銘偏過頭,看過來的視線平平淡淡,但一雙凌厲的眼卻隱隱透露著探究,瞿懿辰站在那裡,不躲避不掩飾,想從父親的眼睛裡看出點什麼。
「連你也覺得,我對她好不過是為了讓她給寧兒捐骨髓?」
「爸,寧兒的身體醫生說在惡化……」
瞿懿辰還沒說完,瞿弈銘便抬起一隻手制止了他,會意地點了下頭:
「你先回西樓吧,這件事我會處理,你別插手。」
瞿懿辰自然知道父親在打發自己,也不再強留多問,便自行離開,徒留瞿弈銘一人站在窗外,目光深邃地望著北樓的方向。
----《新歡外交官》----
躺在美髮沙龍里的沙發上,蘇暖望著鏡子裡那一頭過長的劉海,對理髮師說了句「剪短」就果斷地閉上了眼。
溫熱的水潺潺滑過她的發頂,溫柔的手嫻熟地按摩著她的頭皮,她覺得很累,疲倦感迎面襲來,想要就這樣睡過去。
昨晚在幽漣公館她並沒有睡好,並不是房間不好,相反的,北樓的臥室被裝修得精巧而溫馨,像是公主的寢宮,然而她還沒學會那些窮奢極欲的品味。
她一直眯著眼,享受片刻的寧靜,她的頭髮被毛巾擦乾,然後被扶起身子送去座椅上,她暈暈乎乎地跟著那扶持的力道走。
理髮師擦了一會兒,就停下了動作,蘇暖驚訝地睜開眼,朦朧的視野里,從鏡子裡倒映出的是一張稜角分明的英俊臉龐,他正笑吟吟地看著她:
「真巧!」
「是你,泰倫斯?」
蘇暖沒料到會在這裡遇到泰倫斯,她終於記住了他的名字,這一點令泰倫斯格外的愉悅,一雙灰藍色的深邃眼眸盈滿了笑意。
「沒想到你還記得我,這一點令我有些受寵若驚。」
泰倫斯輕俯下身,湊近蘇暖,男性成熟的氣息縈繞在鼻尖,蘇暖略感不適地想要退開,一條大毛巾卻覆蓋下來,遮住了她整張臉。
揉揉地擦拭之後,才被掀開,她重見光明,也明白過來,幫她洗頭的人恐怕也是他!
面對蘇暖打量的眼神,泰倫斯呵呵地笑著,沒有否決,將毛巾丟給一旁的理髮師,轉身走至一旁的沙發上坐下,修長的雙腿交疊著:
「既然碰巧遇到了中午一起吃個飯吧。」
蘇暖看著鏡子裡的那張笑臉,泰倫斯卻朝她眨了眨眼,他的眉骨比一般的中國人略高,顯得雙眼深邃,兩道窄而深刻的雙皮眼,此刻望去就像是一隻大灰狼。
蘇暖知道他沒有惡意,加上他還幫過自己,她沒有理由去拒絕,況且他和陸暻泓認識,要真不行,她可以把陸暻泓也叫過來。
「你得等我把頭髮剪短。」
「我的榮幸。」
泰倫斯靠坐在沙發上,勾起唇角淡淡地笑著,用一種溫暖的眼神望著坐在鏡子前昏昏欲睡的蘇暖,讓人輕易地就發現那眼神里的欣賞和喜愛。
蘇暖睜開眼就看到泰倫斯放下雜誌起身,他走到她的身邊,看著鏡子裡頂著一頭清慡凌厲短髮的蘇暖,興味地笑:
「這樣子讓我想起了我們第一次的相遇,從身後看,所有人都會覺得你是一個清秀的少年。」
蘇暖挑了挑眉,站起身,微微地歪過腦袋,幾縷短髮浮動在腮際,她不以為意地淺笑,淡然地點頭,仿佛也在回憶他們的相遇。
泰倫斯也很快發現了她受傷的手,蘇暖只是一笑帶過,當看到等在門口的紅旗轎車和警衛員時,泰倫斯皺著眉眯起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