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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1:40:15 作者: 錦素流年
    蘇暖淡淡微笑,看著聶曉穎的痛苦,清冷地拂開聶曉穎僵硬的身體,朝著大院的門口走去,單薄的身體在地上拉出了一道纖長的影子。

    乾燥的冷風灌進她的喉嚨,她卻忍住,將即將出口的咳嗽咽了回去,嘴角掛著笑,分不清是喜還是哀。

    爸爸,這就是你讓我先來找瞿弈銘的原因嗎?

    當事情脫離了聶曉穎的掌控,她開始憤怒,開始痛苦,也開始倉促,或許,也只有她的不開心,才能彌補你那些年所遭受的一切。

    ----《新歡外交官》----

    冰冷的鐵柵欄門被打開,吱呀聲傳遍一條幽靜的陰暗走廊,一雙黑色的皮鞋站定在一間狹隘的牢房前,頎長的身姿擋住了身後射來的霞光。

    本安靜的坐在角落的蘇振坤幽幽地睜開眼,對陸暻泓出現在這裡,沒有驚詫的困惑,只是看了一眼,掠過陸暻泓的身後,便收回了視線。

    蘇振坤不願意去接見室見他,他自有辦法進來見到他,他不是蘇暖,自然不必事事想著尊重孝順,他只想知道蘇振坤對蘇暖做了什麼?

    陸暻泓以為蘇暖會在這裡,卻未從獄警登記簿上看到蘇暖的名字,他沒有第一時間掉頭就走,而是選擇見一見蘇振坤。

    他已經知道蘇暖童年的不完整,他一直很好奇,到底是怎樣的父親,造就了一個孩子如此殘缺破碎的幼年?

    站在牢房門口,看著那個猶如一幅水墨畫安坐在那裡的蘇振坤,陸暻泓的眉眼逐漸冷然下來,他無法原諒一個毀掉他心愛女人本該天真無邪童年的人。

    這也是他即使知道蘇振坤在監獄裡的生活,也沒有暗中打點的緣故,即便蘇振坤是蘇暖最愛的父親。

    「相信我,我了解小暖超過你,這條路雖然艱難,但她終究會成功。」

    「我從沒想過她需要什麼成功,而你所謂的成功,不過是你將自己這些年累積的仇怨負加到了她的身上。」

    陸暻泓冷冷淡淡地看著那如石雕般的蘇振坤,說出口的話凌厲而直接,沒有給任何緩衝的地帶。

    「她必須回瞿家,只有回去了,才能得到她應該得到的東西。」

    「然後呢?作為父親的你,就會多愛她一些嗎?將那個單純的孩子捧在手心,當寶貝一樣疼愛?」

    陸暻泓淡淡的語調,不是問句,也並非陳述,就那樣說出口,只有他冷執目光里隱隱閃爍著尖銳的質問。

    他也沒料到,有這麼一天,他會和別人這樣談論關於愛的話題,他涼薄的性子讓他的話出口後,有片刻地自嘲。

    「那樣被寵溺著長大的孩子有什麼好的,這個社會優勝劣汰,她如果一味沉溺在保護里,將永遠喪失成功的資格。」

    「所以,你讓她去瞿家,這就是你認為成功的最好方式?」

    「蘇家和瞿家之間的事,還輪不到陸副部長一個外人來插嘴,我很感謝這些日子你對小暖的照顧,但這不能成為你干預別人家事的理由。」

    蘇振坤平淡似水的指責,沒有顧慮陸暻泓的身份地位,靜靜地說完,便閉上眼,不打算再和陸暻泓繼續說下去。

    「我只是好奇,一個被父親這樣送上四面楚歌境地的孩子,究竟是怎麼長大的。」

    陸暻泓沒有就此罷休,他淡淡地看著蘇振坤,也看到蘇振坤重新睜眼,兩個人沉默地看著對方,長久的對視。

    有那麼一瞬間,令陸暻泓覺得,在那雙平和空洞的眼神里,尋到了一絲不加掩飾的排斥和防備。

    「這不是陸副部長該關心的問題,如果真為她好,以後不要再去找她。」

    陸暻泓站在那裡,視線清淡卻冷冽,蘇振坤的語氣也一樣的清淡冷冽,陸暻泓感覺到蘇振坤對自己的審視,即使只是一閃而過。

    「我想這也是小暖的意思,聰明如你,比誰都清楚,一旦她回去瞿家,你若是還和她糾纏不清,足以令她在瞿家寸步難行,況且我不認為,你們陸家會允許你娶一個害死你侄子的女人。」

    再深明大義的家族,也無法面不改色地接受這個要求,蘇振坤沒有說出這句話,陸暻泓是個聰明的男人,話說到這個份上,除非他裝傻充愣。

    「要娶她的是我,不是陸家,陸家人同不同意和我有什麼關係。」

    陸暻泓離經叛道的話讓蘇振坤詫異地看向他,他卻轉身走了出去,步伐一貫地穩重克制,然後在徹底消失在蘇振坤視網膜上之前,回過頭:

    「我會一直在她身邊,即使有一天,她親口告訴我她不需要我。」

    蘇振坤望著陸暻泓離去的方向,久久沒有挪開眼。

    ----《新歡外交官》----

    她無法入睡,直至深夜,就像心口少了一塊,讓她找不到安定的感覺,站在酒店房間的落地窗前,眺望著黎明的天光。

    門鈴聲響起時,也不過早上四點多,蘇暖瞧了眼掛鍾,便走向玄關處,也許是因為通宵未睡的緣故,她的腳步有些輕盈。

    打開門在看到門口屹立的直挺身影時,蘇暖少許的怔愣過後,是憨憨的笑意,一半真一半假,但眼中的驚訝已被另一雙犀利的眼睛捕捉。

    「你怎麼知道我住在這裡?」

    蘇暖睏乏的身體倚靠在門邊,仰起臉,一雙鳳眼周圍是濃重的黑眼圈,搭配著那上翹的眼瞼,倒像是刻意畫上去的黑色眼妝,青澀的妖媚。

    「我本來打算,等我處理好別的事再打電話給你的,沒想到,你竟然……」追過來了……

    最後幾個字淹沒在唇齒間,蘇暖仍舊不知死的嫣然一笑:

    「要不要進來休息一下……」

    蘇暖這句話還沒說完,本神情濃郁的陸暻泓,突然往前一步,她來不及退開,他便已輕易地抬手,將她拉入懷裡,抬起她的下巴,印上一吻。

    他英俊的五官籠罩著淡淡的倦意,鏡片後的眼睛裡儘是血絲,她一夜未眠,他又能好到哪裡去?

    四唇相觸,甘甜到讓彼此的心疼痛起來。

    「跟我回去。」

    他的額頭輕觸著她的,英挺的鼻樑細微地摩挲著她的鼻尖,低沉的嗓音帶著疼惜的情緒,他本可以直接拉起她就走,然而,他不希望再強迫她。

    她孱弱的生命里,逼迫她的人太多,他不想再多一次勉強,擔心她就此碎裂。

    蘇暖的心口一疼,她不著痕跡地推開了他,而後微笑,似乎並未受他的任何影響,一張唇嫣紅依舊:

    「這算不算是美男計呢?」

    第三十五章 我愛你(精)

    陸暻泓垂眸看著空蕩蕩的臂間,忽而抬頭望向一步之遙的蘇暖,長久地看著,然後長久地露出淺淡的笑,充滿了柔和的疼惜。

    蘇暖看見那清雪融化後的溫柔,眸色一閃,便偏轉了眼,視線停留在掛衣鏡上,她覺得她在那裡看到了一個形容枯槁的女人。

    「或者說,這是美人計更貼切。」

    蘇暖抬起頭,陸暻泓正靜靜地凝望著她,薄削的唇抿著,仿若方才這句話非出自他的口,只是,他眼中浮動的情緒出賣了他。

    他突然把她拉進了懷裡,在房間門口,站在走廊的明亮燈光下,他的雙臂緊緊地圈箍著她纖瘦的身體:

    「多麼奇怪,明明你就在我懷裡,我卻總覺得自己仍然沒有擁有你。」

    他就像個沒有安全感的孩子,將腦袋埋進她的脖頸,低低喃語,不再是那個高高在上的清傲貴族,只是一個為愛煩惱的平凡男子。

    蘇暖靜靜地趴在他的懷中,她看到地上他們交疊在一起的影子,不言不語,她終於明白,她是愛他的,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間,她懂得了這一夜難過的原因。

    她無法控制自己的內心,不去愛這個清高孤傲卻又脆弱的男人,並且在越發深刻地愛著,就像曾經那樣愛著顧凌城。

    作為她殘損的人生里最後可能出現的那一縷溫暖,她沒有能力掩藏那熟悉甜蜜而糾結痛苦的感情,所以,勇敢地承認了。

    時間逐漸讓她洞悉了自己的內心,然而,冰冷的現實卻告訴她,這份愛的艱難險阻之多,即便她隱隱知道,他也如她這般默默地愛著。

    所以,對於蘇暖來說,陸暻泓是開在彼岸的花朵,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是在水一方的伊人,朔回從之,道阻且長,朔游從之,宛在水中央。

    那跟幻想是同一境界的,蘇暖想,如果她還是幾年前那個無憂無慮的女孩,或許還會不顧一切地去摘取陸暻泓這顆危樓百尺之上的星辰。

    然而,她身上的枷鎖太多,沉重到壓得她喘息不過來,她如今是被束縛的「普羅米修斯」,沒有了隨心所欲的自由,該怎樣去伸手?

    也許有一天,她會後悔自己做出的決定,然而她現在,別無選擇……

    伸出的手慢慢地推開他,光裸的腳板往後一退,踩在冰涼的地板上,內心覺得疼痛而憂傷,仰起臉,清盈的眼眸迎上他略微不解的眸子。

    「我要回瞿家,去繼承魅影,可能會奪走原本屬於寧兒的一切,雖然我沒什麼高智商,和像你們這樣的人打交道只有輸的份。」

    她憨憨地笑,水潤的眼睛望進他的眸底,她的腳在不斷地緩緩往後退:

    「可是我別無選擇,因為我父親等不了很久。」

    陸暻泓沒有聽見任何一個字,也許他聽見了,卻是未放到心上,他一雙眼只是盯著她光盈的臉和不斷後退的步伐。

    他忽然想起了她從小極差的平衡感,動不動就摔倒,那是她的父親未及時教會她走路的結果,他的胸口劇烈地抽痛,分不清情緒地難受。

    當他被認為是語言天才而享受著妙語連珠的讚賞時,蘇暖應該剛出生沒多久,那時候的她,是如何長大的?

    他回憶起青岩門那個貧瘠的地方,看著蘇暖笑吟吟的臉,他的腦海里浮現出一幅幅的畫面,他看到一個稚嫩的孩子到處爬著,在那石堆旁或糙堆下,玩著,睡著,哭著。

    沒有大人在一邊疼愛地陪著,孤獨著小小的身影,坐在冰涼的泥土上,仰著一張懵懂的臉,清澈而純真了眼神。

    他覺得她應該被捧在手心好好珍愛,她是他心裡愛著的女人,他恨不能將全世界最美好的東西都搬到她腳下。

    只要她想要的,他都願意去給,哪怕不曾是他所有的,如果她開口,他也會毫不猶豫地去為她得來。

    她不需要這麼辛苦,她遭遇了那麼多的苦難,如今遇到了他,理應在他堅實的羽翼下,安然快樂的生活,而不是被捲入更大的漩渦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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