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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1:40:15 作者: 錦素流年
    蘇暖拿著電話,站在玻璃的彼端,望著那道沒有留戀的背影,衝著已經走出接見室的蘇振坤大聲喊道:

    「我還會再來的,不管爸爸願不願意見我,我還會再來的!」

    蘇振坤的腳步沒有些許的停頓,一如既往地往前,仿佛沒有聽到她的呼喚。

    坐在監獄外的陰暗角落,蘇暖的眼淚大片大片地滑下來,無法阻止,也不屑去阻止,既然難過,那就徹底地難過吧。

    她的母親恨不得她立刻去死掉,那樣,她的身體就可以留給寧兒了,如果她真的死了,父親也不會傷心一秒。

    既然如此,她憑什麼要將身體留給寧兒,即使死去,她也會在死前毀掉這具身體,她所遭遇的痛苦,不是成全寧兒的理由。

    既然已經知道她是自己的親生女兒,難道會查不到她的身體狀況嗎?

    明知道她曾做過換心手術,卻還是執意要她捐獻骨髓,不顧她的生命安危嗎?

    寧兒,你成就了這個世界上最偉大的母親;而我,造就了這個世界上最冷血的母親。

    可笑的是,我們的母親竟然是同一個人!

    ----《新歡外交官》----

    陸暻泓站在陳舊的樓房下,掛斷電話。

    「陸部,蘇小姐被瞿夫人帶走了,現在正在如岸咖啡廳里……」

    一句話就像一根刺狠狠地刺進他的心房,陸暻泓將手裡的藍色妖姬往路邊的垃圾箱裡一丟,藍色的花瓣紛飛落地,他轉身打開車門坐了進去。

    車子一眨眼便飛出了幾米開外,然後在咆哮的發動機聲響里,迅速地遠去直至消失。

    裝飾雅致的咖啡廳隔間的門霍然被推開,聶曉穎被這莽撞的聲響拉回神,迴轉過身便看到面色冷清的陸暻泓屹立在門口。

    鏡片後的眼眸冷冽地掃過聶曉穎對面的沙發,然後冷冷淡淡地落回聶曉穎的臉上:

    「暖兒人呢?」

    「暖兒?如果我沒記錯,陸部長和蘇暖認識的時間不超過三個月吧?」

    聶曉穎優雅的嗓音里,難掩的是對陸暻泓這樣稱呼的不滿,擰著柳眉,看著這個冒失撞進來的男人,這些年,這是她第一次見他這麼失態,還是為了一個女人。

    想起蘇暖離開前對自己的頂撞,聶曉穎輕輕地拂去眼角的細碎晶瑩,微揚削尖的下顎,紅潤的唇瓣微啟,屬於中國式的冷漠和陰鬱:

    「我已經開了個價給她,陸部長也該清楚自己和蘇暖之間的身份差距,又何必要用雞蛋去磕石頭,最後受到傷害的終究還是她。」

    陸暻泓的臉色頓時陰暗起來,就像是下雪前的徵兆,他看著聶曉穎自以為是的臉龐,臉上突然勾勒起生動的笑容:

    「那瞿夫人到底出了多少錢讓她來斷絕和我的關係?」

    「這不管陸部長的事,陸部長只要做好自己的本分,不要再去糾纏她便是。」

    「那瞿夫人出價吧,多少錢以後才能不再干涉我的私事?」

    「你這是什麼意思?」

    聶曉穎驟然起身,目光冷然地盯著陸暻泓,微眯的鳳眼和蘇暖那雙澄澈的眼睛十分相像,只是聶曉穎的眼中已經不復甦暖的乾淨。

    所以對瞿夫人的這雙眼睛,陸暻泓絲毫生不出異樣情緒,甚至連最起碼的斡旋都不願,對他來說,女人便是一種不可理喻的生物。

    當然,蘇暖對他的生命來說,是個特別的存在,也只會是這樣一個,便已足矣。

    「無論有沒有蘇暖,我都不會和寧兒在一起,瞿夫人這樣費盡心機地趕走我身邊的女人,不如去規勸寧兒放手,沒有結果的執念,只會害人害己。」

    「你以為只要你想要就可以了嗎?不說你和她隔了個陸少晨,單單是你陸家長輩,會允許一個身家不清白的下堂婦進門嗎?『

    面對聶曉穎的咄咄逼人,陸暻泓只是輕笑了一聲,臉上依然是清冷的神態:」瞿家的長輩當年能同意夫人進門,為什麼陸家就不行,就因為瞿副總參謀長也是二婚嗎?「」我和弈銘是真心相愛的,我們可以為了彼此放棄一切,像你們這樣玩弄感情的人怎麼會懂!「」不試試看,怎麼知道我們是不是在玩弄感情,夫人和參謀長的愛情,我想如果沒有已故前瞿夫人的成全,今時今日,夫人還只能守著愛情的空殼吧。「」你派人調查我?!「」夫人不是也做了相同的事,又有什麼立場來指責我?「

    聶曉穎冷眼看著和自己對峙的陸暻泓,冷冷地一笑,復而坐回了沙發上,攏了攏身上的披肩:」你已經知道了我和蘇暖的關係?「」那很重要嗎?認回自己的母親,對一個從小缺乏母親的孩子來說,根本沒有必要,況且,夫人根本沒想要認回暖兒,不是麼?「

    聶曉穎喝咖啡的手一頓,一滴咖啡濺落在膝蓋的裙衫上,溫熱的觸覺直達皮膚表層,她將杯沿湊到唇邊,輕抿一口:」我為什麼要認回這個孩子,她殘忍到不願意救自己的妹妹,她甚至比蘇振坤還冷血無情,呵,這樣的孩子你覺得我認回來有什麼用?讓她笑著看寧兒一點點地死去嗎?「

    陸暻泓的臉早已覆上了一層薄冰,他俯視著優雅自處的聶曉穎,可以想像到,剛才在這個位置,這番話原封不動地對另一個人說過。」那麼,夫人永遠都沒有機會了。「

    聶曉穎詫異地看向陸暻泓,陸暻泓只是轉身打開門,離開前淡淡地留下一句話:」夫人已經喪失了一個母親的資格,如果夫人為的是暖兒身上的骨髓,那麼,我決不允許任何人傷害她,即便是賭上我的一切,也不會讓人傷害她一根頭髮。「」陸暻泓,你以為你斗得過瞿家嗎?「

    陸暻泓停駐下身體,微側頭,看著氣慍的聶曉穎,輕蔑地揚起嘴角:」不試試怎麼知道?不是瞿夫人告訴我,愛情應該無所顧慮的嗎?「

    聶曉穎不敢置信地看著陸暻泓:「你竟然敢說你愛蘇暖?」

    第十二章 童話

    陸暻泓的車子疾速地行駛在高速道路上,他知道自己在去F市的路上,沒有過多地質問那位殘忍的母親,只是隨心而為,便啟動了車子。

    車子在接近四個小時後駛出F市的道口,卻沒有立刻減速,就像主人的心情匆忙而有些紊亂。

    他知道,以聶曉穎對寧兒的護犢之情,她對蘇暖做出任何殘酷的事都在意料之中,為了讓蘇暖救寧兒,聶曉穎勢必會拿監獄裡的蘇振坤作威脅。

    陸暻泓握著方向盤的手不著痕跡地扣緊,目光冷執地注視著前方的來往車流,如果他能看透蘇暖的心事,又怎麼會看不懂?

    她可以罔顧寧兒的性命,卻不可能對蘇振坤置之不理,恐怕丟掉她自己的性命,她也不願意讓蘇振坤受到傷害。而聶曉穎,偏偏是抓住了這一條致命的軟肋。

    如果他的調查再早一步,他是不是可以護蘇暖周全,遠離瞿家的是非,不再讓這個孩子背負起沉重的命運?

    孩子?腦海中閃過這個字眼,他才恍然想起,蘇暖才二十四歲,而他過完年就要三十三歲了,她本該是他侄子要娶的女人,本該喚他一聲「叔叔」。

    如今,他卻對她產生了怪異的感情,一種他無法清楚詮釋的感覺,當聽到聶曉穎談及愛情時,他的心跳竟不由自主地加快。

    愛情,他和她之間的感情會演變成愛情嗎?

    還是說,他們已經在開始相愛了?

    畢竟九年的距離並不遙遠,即使是組建成家庭,也不會造成老夫少妻的狀況。

    陸暻泓覺得自己的思緒混亂得難以理清,他不知道自己為何會想得這麼遠,卻也發現,這樣的設想並不壞,最起碼至今他未覺得厭惡。

    他在監獄高牆外的角落便發現了那小小的身影,他看到蘇暖蜷縮的姿勢和眼角乾涸的淚痕,一窗之隔,鮮血淋漓的一雙手。

    他不清楚她已經坐了多久,心跟著鈍鈍地疼痛起來,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竟也變得如此在乎一個人,在乎到自己的心不受控制。

    「anse1,你怎麼在這裡?」

    陸暻泓站在蘇暖的不遠處,他循聲抬頭,便看到不知何時站在他身邊的泰倫斯,他竟沒有聽到腳步聲。

    泰倫斯正皺眉疑惑地看著她,然後順著陸暻泓方才眼神的方向看去,便看到蹲坐在台階上的蘇暖。

    陸暻泓靜寂地迎接泰倫斯質疑的目光,四目相交,在彼此的眼裡看到了明悟後的糾結和愴涼。

    陸暻泓越過泰倫斯的肩頭,便看到停靠在路邊的寶藍色跑車,他豈會猜不到是誰送蘇暖來這裡的,只是想一想,便覺得極為不舒服。

    即便眼前這個英俊的混血兒是他的好朋友,他卻無法控制自己冷沉下來的臉色,而泰倫斯的面色也不是很好,瞄了眼安靜的蘇暖。

    「她就是那個你讓我每個月匯錢的孩子對嗎?」

    泰倫斯淡淡地問著,望著陸暻泓的眼神是敏銳的清冷他剛才在登記處看到了蘇暖的名字,只以為是同名同姓,直到看見陸暻泓滿臉關切地出現在這裡。

    他想起陸暻泓最近的反常,那晚喝酒的樣子,不覺輕輕地笑了聲,沒有料到,有那麼一日,他和陸暻泓竟然會喜歡上同一個女人。

    很難想像,他難得認真一次的女人,當她和自己的摯友在一起時,他該以怎麼樣的心態對面對他們。

    「她剛才在裡面見了她的父親,不知道說了什麼,似乎很難過,她不希望別人去打擾她。」

    泰倫斯欲言又止地看著陸暻泓,陸暻泓只是靜靜地等他說下去,眼睛卻是緊緊地望著蘇暖的身影,早已分散了心神。

    輕悅的手機鈴聲縈繞在乾燥的空氣里,陸暻泓沒有去接,那是喬的電話,一聽鈴聲便辨別出來,泰倫斯也是知道的。

    泰倫斯往不遠處的水泥台階上看了一眼,又迅速地收回視線,眼底泄露了關心的柔和,望著神色寂靜的陸暻泓:

    「你有事就先走吧,蘇暖,我可以暫時替你照顧。」

    陸暻泓答應過陸少晨要照顧蘇暖,泰倫斯如今卻不認為事情有這麼簡單,當陸暻泓克制地推開他,然後提步便要朝蘇暖走過去。

    「據我所了解,anse1你並不是一個這麼樂於助人的雷鋒。」

    陸暻泓的步伐一滯,轉頭看著笑吟吟的泰倫斯,也看見泰倫斯沒有笑意的灰藍色眼眸,清冷的眉間是微微的褶皺:

    「我只是不希望你為了一場男女遊戲而接近她。」

    泰倫斯長久地看著陸暻泓,然後一笑,目光眺望著蘇暖的身影,笑得更加濃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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