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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1:40:15 作者: 錦素流年
    所以,當一輛騾車從轎車邊擦邊而過時,蘇暖反應敏捷地打開車門,追了上去,她大聲地呼喚駕車的老伯,跑了幾步成功讓騾車停了下來。

    蘇暖僥倖地拍拍胸口,平復著自己的呼吸,衝著長相敦厚的老伯笑笑,剛想爬上騾車的枯糙墊,手臂便被一股強大的力道凌厲地拽過。

    「我讓你下車了嗎?」

    蘇暖看著陸暻泓涼涼的質問,感覺到他握著她手臂的力度在逐漸地加重,她的睫毛輕輕地閃動,猶如飛蛾在朦朧的夜色里尋覓那一點光源。

    「我必須得回去,我的東西還放在老家裡,你就在車裡勉為其難休息一個晚上吧,我想……」

    蘇暖打量了一遍陸暻泓西裝革履的筆挺穿著,純粹地笑笑,一手還攀附著騾車扶手:

    「猴子下次有機會一起去看吧,大不了門票我來買好了!」

    陸暻泓剛想開口訓斥一頓這個不知所謂的笨女人,卻一轉眼便發現有觀眾在一旁,趕車的老伯溝壑滿布的黝黑臉龐上,是望著他們時的曖昧笑意。

    陸暻泓抿起罪,抓著蘇暖的手臂不肯鬆開,語氣也不願放軟,強勢而命令,就像他以往對屬下下達不可違悖的命令:

    「跟我回去!」

    「不要!」

    陸暻泓眯起眼眸,不悅在眼底流轉,看著倔得像頭驢的蘇暖,冷冰冰地沉聲反問:

    「你再說一遍試試看。」

    ----《新歡外交官》----

    「嘚,駕!」

    老伯甩動著手裡的長鞭,兩頭海灣色的騾子在曲折的山路上埋頭前行,小而狹窄的騾蹄嘚嘚地踏在石子上,騾子從鼻子和嘴裡噴出白色的蒸汽,時不時發出低低的嘶鳴聲。

    蘇暖捧著自己心愛的攝像機,一手扶著車邊的把手,沿途欣賞著山間小道上的冬之景,這麼些年過去,她幾乎要忘記了坐騾車的感覺。

    時隔十幾年再坐在這種搖搖晃晃的交通工具上,雖然無法四平八穩,卻也不至於摔下去,蘇暖只當是一次重溫兒時的童趣,當然,前提是沒有坐在她身邊的男人。

    陸暻泓橫了眼愜意地坐在旁邊的蘇暖,英俊的面容越發地難看,騾車和轎車那是雲泥之別,不說一路震得他的身體發麻,最令他無法忍受的是那被風一刮就更加濃郁的惡臭。

    整潔的黑色高檔西裝已經染上了灰色的污垢,他分不清那是什麼,口鼻上捂著乾淨的方帕,每當騾車猛然一晃動,他眉間的皺痕就加深一點。

    「你還好吧?」

    蘇暖好心地低聲詢問臉色一會兒青一會兒白的陸暻泓,後者咬牙切齒地未說出一句話,坐在這樣散發著屎臭味的騾車上,任由誰都無法保持優雅淡定。

    「你說你幹嘛活受罪,好好地在車裡呆著不就好了!」

    蘇暖眼看陸暻泓臉色趨近於蒼白,她想起他似乎有很嚴重的潔癖,不禁擔心起來,微微湊近他:

    「你真的還好嗎?」

    「你覺得我會好嗎!」

    不可遏止地一聲氣惱的低吼,優雅克制抽離了陸暻泓的形象,就像是本運行正常的火車突然偏離了軌道。

    蘇暖一怔,也沒料到陸暻泓竟然會被騾車逼到抓狂,但她想到的第一件事卻不是安慰陸暻泓,而是朝不解地回頭看來的老伯道歉解釋:

    「他就是大少爺脾氣,老伯您就當是那騾子打了個噴嚏,聽聽就過去吧!」

    「呵呵,沒事沒事,小伙子第一會兒坐吧,難受是正常的,多坐坐就習慣了!」

    老伯笑呵呵地轉頭繼續趕車,陸暻泓卻是越想越暴躁,無法再裝作冷靜,他是外交官,那樣注重儀態完美,為什麼現在要坐在這種……

    轉眸瞟向正饒有興致地看著風景的蘇暖,他捫心自問:陸暻泓,如果早知道這就是所謂的戀愛感覺,你還願意這樣不管不顧地嘗試嗎!

    ----《新歡外交官》----

    「謝謝老伯,再見!」

    陸暻泓黑著臉站在蘇暖身後,看著她興致高昂地朝著騾車揮手,然後粗略地環顧了一下四周,只看到稀疏的土坯房,當他跟著蘇暖走到她嘴裡說的家時,直接想掉頭就走。

    黑色塑膠油紙搭建起來的屋頂,屋頂的周圍被幾塊土磚包圍形成了一個房子,因為常年無人居住的緣故,連那扇大門也搖搖欲墜。

    灶台上堆積著厚厚的灰塵,上面擺放著一些陳舊的鍋碗瓢盆,房子的中央懸空處是一隻燈泡,燈泡下面便是一張舊門板,擱放在兩堆石磚上,如果他猜得沒錯,那應該就是床。

    屋外響起水流聲,陸暻泓踱出去,便看見蘇暖脫了外套,捲起襯衫的袖子在一個簡陋的水龍頭下接水,那是他迄今為止見過的唯一一塊水泥地。

    他看到周圍一些類似的房子,都昏暗著光線,在這種貧窮的地方,的確,電也是一種奢侈品,他想起了大城市裡晝夜通明的路燈,不由地擰起眉頭。

    蘇暖打完水回屋,看見杵在門口緊皺眉的陸暻泓,再看看一屋的狼藉,恍然地笑笑,拿了從鄰居家借來的抹布擦乾淨僅有的兩把凳子。

    「陸部長,今晚可能會很委屈您了,您最好有心理準備!」

    蘇暖其實是想看陸暻泓吃癟,結果他卻面不改色地真的坐了上去,然後一直盯著她收拾房子,一開始還顯得不自在,到後來也忙碌地忘記了他的視線。

    將舊門板擦乾淨後,蘇暖從自己碩大的旅行袋裡拿出一個睡袋,放在門板上攤開,才爬下來穿好鞋子,和陸暻泓說了句「你早點睡」就往外走。

    手腕被溫熱的手抓住,蘇暖詫異地轉頭,陸暻泓只是皺著眉頭,淡淡地詢問:

    「你去哪裡?」

    「我和鄰居的劉伯說好了,我今晚過去和他老伴睡。」

    「你的意思是說讓我一個人睡在這個沒有門的破房子裡?」

    「我不認為一個三十二歲的大男人還會害怕獨居一室。」

    說完,蘇暖鬆開陸暻泓的手便走出了房子,並未回頭,也沒看到陸暻泓怪異的表情,只是,當蘇暖剛在劉伯家睡下時,便聽到接踵而至的敲門聲。

    直到劉伯打開門,敲門聲才停止,蘇暖揉揉惺忪的眼皮,從溫暖的被窩裡坐起身,映入她眼帘的便是陸暻泓疾步而來的樣子。

    ------題外話------

    一起睡?!啊哈哈

    第八十章 我有點喜歡你了(一)

    坐在木製的凳子上,眼神直直地望著床上的她,兩人有種大眼瞪小眼的感覺,劉伯的老伴終究呆不下去,訕訕地披了棉大衣走出內屋,對於陸暻泓剛才強勢地闖入只是無奈地搖頭,外加一句:

    「現在的年輕人怎麼就這麼毛毛躁躁的!」

    蘇暖注意著陸暻泓緊繃的神色,有些頭疼,她覺得自己招惹上陸暻泓似乎比和顧凌城打交道更費心思。

    顧凌城對她雖然是猶如遊戲般的角逐玩弄,但只要她拼盡智力,還是能抵擋一二,然而陸暻泓不同,她猜不透他眼底的深,或許也是因為不了解吧。

    「這是你今晚用的被子?」

    蘇暖回過神望著陸暻泓,他的視線正落在包裹著她身體的棉被上,不自主地攏了攏被子,輕輕地點頭:

    「可以這麼說……你幹什麼啊!」

    蘇暖沒料到這個行為自製優雅的男人會突然起身,從床上將她連人帶被捲起,似乎打橫抱著有些困難,索性將她往肩上一扛,像只滑稽的花栗鼠,手舞足蹈:

    「大半夜的你想幹什麼,放開我,快放開我!」

    寒冽的夜風吹刮在皮膚上,蘇暖一個戰慄,看到那些殘破的土坯房和棚戶房裡探出的腦袋,不敢再大聲喧譁,她發現陸暻泓竟然把她帶回了家。

    後腦勺磕到春寒料峭的舊門板,發出寂寥的脆響,蘇暖還沒搞清楚狀況,視線便被一大片陰影覆蓋,緊接著一股強勁的力道壓著她躺在門板上。

    蘇暖怔怔地忘了反應,棚戶房內沒有電,十幾年未住人的房子早被切斷了電源,窗戶上的油紙早已破陋,有月光流瀉進來,虛渺地,像一片海。

    蘇暖剛平息自己的驚懼,卻在陸暻泓忽然掀開她的被子,鑽了進來,並且一隻手輕輕地搭過她的腰際時,再也無法維持冷靜。

    「你到底想怎麼樣,我今天很累,想睡覺了!」

    她想起身,便發現被禁錮得動彈不得,每當她動一下,腰上的力道便加重一些,輕而易舉地阻止了她的妄動。

    「既然要睡覺就睡吧。」

    「你覺得這樣子我還睡得著嗎?」

    蘇暖淡淡地嗤笑,帶著幾縷脾氣,僵硬著身體,想要和陸暻泓扯開距離,他卻執意不願讓她如意,只是稍稍用力,便將她摟入懷裡。

    「別吵,休息吧。」

    陸暻泓淡淡的嗓音在頭頂響起,蘇暖的面頰貼近他的脖頸,清晰地感應到他喉結的滾動,那一瞬間,她的皮膚莫名地熨燙起來。

    殘敗的門輕輕地在月色中搖晃著,發出吱呀的聲響,蘇暖忽閃了下眼睛,她聽到睫毛扑打眼瞼的聲音,那樣的清晰可聞。

    這樣曖昧貼近的姿勢,和一個互不相熟的男人做起來,對她來說確實有一定的難度,雖然他們曾經也同床過,但那是在她意識不清的情況下。

    她不知道自己是在什麼時候睡著的,但她很清楚,一直在天明,陸暻泓都未放開對她的禁錮,而她竟然睡得很安穩。

    ----《新歡外交官》----

    保險公司將車拖走卻遺留下了陸暻泓,這一點讓蘇暖有些頭疼,她不明白陸暻泓為何要如此執著,執著於和她這樣的人談一場荒謬的戀愛。

    她覺得以他的條件,完全可以找一個身家背景上乘的名門千金,為什麼一定要認準了她,似乎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意思。

    他們走在青岩門那一片清澈的湖邊,蘇暖時而舉起相機拍下幾張照片,冬日的湖泊並沒有多少景色可以看,但她還是悠閒地漫步,即使她的表情此刻有些濃重。

    陸暻泓一直默默地走在她的身後,不發出任何的聲響,如果不是地上那一道影子,她幾乎要忽略他的存在。

    彼此間沒有什麼可以說的,沉默和著靜寂的湖水泛動聲,在天地之間蔓延,蘇暖突然停下腳步,驀地轉過身,靜靜地看向也戛然止步的陸暻泓。

    她的內心終究開始膨脹,在被陰鬱的情緒逼瘋之前,她率先開口,臉上掛著淡笑,看上去自然而寧靜:

    「你不覺得這樣不說話很怪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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