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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1:40:15 作者: 錦素流年
    陸暻泓躺在床上,仰望著蒼茫的白色天花板,他想起今天他和一個女人說好要一起去看猴子,現在回憶起來,只覺得昨天的自己有些犯傻。

    他安靜地坐在黎明的天光里,直到天色漸漸放明,他霍然掀開被子,兩條修長的腿落地,他站在盥洗台前,澄亮的鏡子裡映著他英俊的五官。

    他的一顆心逐漸往上升起,懸空在他的胸口,他在鏡子裡看到自己眼底涌動的緊張……和淡淡的欣喜。

    甚至於,他還不知道自己在欣喜些什麼,只是莫名得覺得心情輕鬆愉悅。

    誰也不知道愛情會在什麼時候降臨。

    他不知道這算不算愛情,但他不介意在這個時候和蘇暖談一場戀愛,既然他的思想叫喧著要瘋狂,那他最好去成全它,不然他只會做出更傻的事。

    他不知道這場戀愛會在什麼時候結束,但一旦結束,他想他就可以擺脫大腦里那些稀奇古怪的思緒了,他將再無困擾。

    所以,他將它列入了他的年度規劃里,要是這是他涼薄的人生中必須經歷的歷程和一項任務,他一定會一絲不苟地去完美完成。

    寬敞的試衣間內,滿櫃的衣服不再整齊地羅列,一隻骨形優美的手扯過一條暗紅色的領帶,在身上白色的襯衣前比劃了一下,那清雋的眉間因為不滿意而微微地蹙起。

    當外間門鈴聲響起時,陸暻泓才剛扣上西裝外套的扣子,他稍稍整理了下衣扣,才慢慢地踱出去,一開門便看到一臉控訴陰鬱的龍鳶。

    陸暻泓眉頭微斂,而龍鳶在上下端詳了一遍他的穿著後,不禁詫異地驚呼起來,一時忘記了自己來這裡興師問罪的目的:

    「哇!小舅舅,你幹嘛呢?又是西裝,又是領帶的,在電視裡看到你做外交發言,也沒穿得這么正式啊?」

    「舅舅你是不是擦香水了,怎麼這麼大味?」

    當龍鳶嗅著鼻子靠近時,陸暻泓頓時冷下了臉色,一記橫眼掃去,龍鳶立刻乖乖地噤聲沉默,訕訕地舉了舉雙手。

    「舅舅你要外出嗎?」

    陸暻泓轉身往裡走,龍鳶便尾巴似的跟了進去,好奇地打量著單身男人獨居的公寓,和前幾年依舊沒什麼變化,一樣的單調空蕩。

    「跑車的鑰匙在茶几上,別亂動其它東西。」

    陸暻泓簡潔地交代了一句,就徑直穿上皮鞋打開了公寓門,龍鳶這才想起自己來此的意圖,匆忙從手提袋裡翻出昨晚陸暻泓送過去的項鍊。

    「小舅舅,我讓你拿的不是這條項鍊啦!」

    陸暻泓往外走的身形一頓,回過頭,便看到龍鳶手裡的項鍊,很精緻的施華洛水晶項鍊,那隻紫色的蝴蝶在白亮的燈光下熠熠閃爍。

    「我的那條項鍊吊墜不是蝴蝶,是蒙奇奇,蒙奇奇,小舅舅你知道嗎?好吧,我知道舅舅你對那些公仔不感興趣,但也不至於對前晚我買的那條項鍊一點也沒印象吧?」

    陸暻泓沉默地擰了下眉頭,龍鳶直接有種暈倒在地的衝動,揉著自己的太陽穴,抱怨地控訴著自己辦事不力的舅舅:

    「那可是限量版啊,好不容易找到一條,還以為過幾天參加酒會時可以戴,啊,舅舅你去取的時候怎麼不看一下?」

    「不就是一條項鍊,有不要這麼大驚小怪嗎?」

    陸暻泓瞥了她一眼,淡淡地收起所有的表情,轉身往外走:

    「淑女說話要永遠溫和。」

    龍鳶低頭看看項鍊,再抬頭看看自己站著說話不腰疼的舅舅,控制不住自己的火爆脾氣,咆哮地嘶吼:

    「小舅舅,賠我項鍊來!」

    陸暻泓走進電梯的時候,還能聽到公寓裡傳來的控訴聲,他的臉上並未見任何的愧疚,當電梯門合上的那一刻,他突然伸手從褲袋裡掏出了一條項鍊。

    水晶珍珠鑲嵌著可愛的蒙奇奇公仔,因為經過仔細擦拭過,珍珠閃爍著潤澤的亮光,看上去無比美好。

    他想起那張素淨卻單純的臉,她應該會喜歡的,那個店員說女生都會喜歡這類型的項鍊,連龍鳶這樣的女生都喜歡,更何況是她。

    陸暻泓將項鍊重新藏回褲袋裡,滿心地歡喜,從未這樣歡喜過,也隱隱地緊張,他不知道蘇暖看到後會對他說些什麼。

    她會對他微笑,還是……會親吻他作為回禮?

    當這個念頭閃過大腦時,他不可遏止地滾動了下喉結,除了喝醉酒那次,她似乎都沒主動吻過他。

    望著電梯壁上倒映出的男人,臉上是與年齡不符合的青澀,白皙的皮膚上有著淡淡的紅色,連他自己都無法正視這樣的改變。

    天空的顏色並不是很好,灰濛濛的,冬天已經來了,對於任何一個城市來說,這個季節都會渲染上沉悶的憂鬱。

    陸暻泓坐進自己的私用車時,想到的第一件事竟然是:今天看猴子可以不用帶遮陽傘了。

    這令他忍不住嘲弄自己,陸暻泓,你真的是要發瘋了嗎?

    竟然這麼在意她前夫說的那些無關緊要的話語!

    車子在開去老城區的路上,他看到了一家花店,然後他的身體機能做出了決定,當他看著心靈手巧的花店女孩將一束藍色妖姬塞進后座時,俊臉上儘是懵懂。

    他不知道她是怎麼做到將這麼一大束花放進車子裡來的,它看上去打過車門,從後視鏡里瞟向后座上的那片妖冶的藍色,他開始無法忍受滿車的花香。

    他不知道等會兒該怎麼對這束花做出解釋,儘管他還有那一條項鍊。

    ----《新歡外交官》----

    車子停靠在老城區的路邊,陸暻泓坐在車裡,卻久久沒有出去,他在組織著自己的語言,不至於在見到她之後表現得詞窮。

    他知道此刻的自己有些雀躍,甚至有些難以掩藏,就像是一個忽然鼓足勇氣準備告白的少年,站在蘇暖家門前,忐忑不安到無法去按動門鈴。

    結果,他還在進行徘徊不定時,門就自動開了,陸暻泓立刻冷肅了神色,他望進去,便看到一張圓圓的臉,零食的咔吱聲讓他的眉頭一下子皺起。

    林嘉嘉顯然沒料到一打開門會看到陸暻泓,只覺得眼前下起了一場潔白的雪花,一怔一怔地,微啟著肉肉的嘴唇,只差沒有留下一泓口水。

    陸暻泓的視線根本沒在她身上投注一秒,直接掠過她看向屋子裡,迅速地環視了一圈,在沒找到獵物後,眉間的皺褶不住地加重。

    「陸……陸……」

    「她人呢?」

    在林嘉嘉還在糾結該稱呼陸暻泓為什麼時,他冷冷淡淡的一句質問打斷了她所有和偶像交談的夢幻。

    淡淡的,卻是不著痕跡的氣勢。

    「小暖嗎?她今天一大早就回老家了啊!」

    ----《新歡外交官》----

    飛機在M市的機場降落,是在早上六點多,蘇暖站在機場清晨的天空下微微地抬頭,仰望著一片初始的晴朗。

    她做了一個深呼吸,然後坐上公交車,前往火車站,去青岩門得坐一段火車,那裡沒有直達的汽車,除非是私家車。

    火車站永遠無法避免的是人潮洶湧的場面,蘇暖只能護著自己的包隨波逐流地行走,一上車,一股悶熱的氣流撲鼻而來,並不好聞,混雜著人體汗液的味道。

    蘇暖很快就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接踵而來的人開始擠滿車廂,這只是普通的火車,沿途都是一些比較落後的地區,鐵道部自然不會安排動車或是高鐵。

    「嗚……」汽笛鳴叫聲一響起,火車便開始哐當哐當行駛起來,蘇暖眺望著窗外由慢及快的風景,然後在經過一個動物園時,她看到了幾隻猴子。

    「明天一起去看猴子吧!」

    腦海中響起那道清冷卻顯得彆扭的聲音,蘇暖一愣,她似乎忘記了什麼,只是她還沒多想,火車便緩緩停下,下車的意識取代了其他的思緒。

    時隔十幾年,當蘇暖再踏足這方土地時,卻沒有生出物是人非的滄桑感,這裡依舊沒有任何的變化,無論是人還是居住的房子。

    她沿著砂石地慢慢地走著,深一腳淺一腳,光著腳的孩子在沙地里奔跑歡笑,黝黑的臉上洋溢著最為淳樸的天真。

    有時候,會有幾個孩子發現她,這個陌生的外來客,然後聚集在一棵大樹下,仰著小小的腦袋,認真地瞪大眼看著她,還有她手裡先進的攝像機。

    蘇暖回憶起幼年的自己,似乎也是這樣好奇地看著那些來這裡采景的攝影師。

    她衝著那群黝黑的精靈淺淺地微笑,然後傾俯下身,用鏡頭攝下他們仰面的單純澄澈,用一把糖果作為交換。

    孩子們一哄而上,歡樂地搶著很少能吃到的糖果,朝她羞澀地笑笑,然後又飛快地嬉笑著跑開。

    蘇暖望著他們活潑的背影,只是淺顯地笑著,她懷念自己那時無憂無慮的生活,雖然貧窮卻依然快樂自得,因為那是最為真實的回憶。

    蘇暖沿著舊時的記憶,尋找她和父親居住過的屋子,一路尋覓,大腦深處那模糊不清的山水圖逐漸清明起來。

    這個地方三面環山,一面臨湖,就像是一個有扶手的躺椅,而半山腰有一道形態奇異的怪石遮蔽,遠看似乎無路可走,走近卻驚覺原來是別有洞天。

    於是便將這道石門喚作青岩門,也讓這個默默無聞的山區有了屬於它自己的獨特名字。

    蘇暖想,她父親的一縷幽魂應該還是會回歸到這裡,縈繞在青岩門之上吧。

    途中有年長的老者好心為她指路,找到曾經的那個家並不難,雖然已經灰塵滿布,卻還未倒塌,她沒忘記這裡熱情善良的人們,應該是他們這些年幫助修補的房子。

    她家的房子建在海拔相對較高的丘陵上,所以,當她拿著擦乾淨的板凳坐在門口時,一眼望去,便將青岩門的風景盡收眼底,有種縱觀全局的震撼感。

    周圍有好奇的鄰居上門詢問,蘇暖禮貌地微笑,清著聲音應道:

    「我是蘇……」

    想起父親離開這裡之後的改名換姓,蘇暖停頓了片刻,才完全記起父親和自己舊時的全名:

    「我是朱祁銘的女兒朱又清,我父親已經過世了,這次我只是回來看看,謝謝老伯你們這些年對這空房子的照看。」

    長者聽到蘇振坤過世的消息,喟然長嘆一聲,安慰地拍拍蘇暖的肩膀,蘇暖只是回之平淡的微笑,並未有多少的傷感。

    蘇暖在這位長者家用過中飯,閒聊了幾句後,便稱呼對象為劉伯,這裡的人都沒有利益糾紛,一聲尊重的叫喚便換來一張最為動人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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