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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1:40:15 作者: 錦素流年
陸暻泓無視蘇暖殷切的目光,端起手邊的杯子,慢慢地啜飲了一口,已經溫涼了,但他還是輕輕地咽了下去。
他看到蘇暖沒趣地埋下頭,那顆栗色的腦袋微微晃動,看到她喝過牛奶的玻璃杯上的唇印,他微微地眯起眼,忽然開口:
「如果你真的想喝,我這杯你可以拿去。」
蘇暖抬頭:「不用了,我已經飽了,喝不下更多的了。」
「你是在嫌棄嗎?」
陸暻泓淡淡地凝望著蘇暖,深邃犀利的眼眸似要將她戳出個洞來,蘇暖喝光了自己杯子裡剩下的牛奶,渾不在意地回答:
「我只是在說實話而已,如果你覺得喝不光浪費,可以放進冰箱裡,明天早上你可以繼續喝。」
「你覺得我只配喝隔夜的牛奶?」
陸暻泓的聲音有些微微的變化,蘇暖用餐刀的手一頓,她感覺到他的情緒似乎也有那麼點點變化。
她是不是哪裡說錯了,但她真的不願意去和一個不相熟的人共用一個杯子。
「我們接過吻不是嗎?」
蘇暖眼角一抽,沒想到陸暻泓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對於他看穿自己的那點小心思有些窘然,卻還是反駁了回去:
「那並不算接吻,我們只是把唇碰到了一起。」
「不要覺得我對你有些例外,就可以這樣子惹我生氣。」
陸暻泓的聲線愈發地陰沉,蘇暖扁扁嘴,她不明白這個被外界傳為冷靜自製,極少有情緒變化的男人,為什麼在她面前會變得這麼「不可理喻」。
「我向你道歉,對不起。」
蘇暖繼續用餐刀辛苦地切著雞蛋,嘴上沒忘記先認錯,她不希望這餐本該安靜的早餐在爭吵中度過。
「你難道沒有自己的立場嗎?」
蘇暖將塗了番茄醬的雞蛋餅叉起,在放進嘴裡前沒忘記回答陸暻泓的質問:
「你說得對。」
「只要能保住自己眼前的利益,就可以沒有立場地遷就別人。」
「哦,好像是這麼回事。」
蘇暖咽下美味的蛋餅,沒忘記回給陸暻泓一個燦爛的笑容,又繼續去吃餐盤裡最後一顆小番茄。
「你是我見過最市儈實際的女人。」
「謝謝。」
到最後,蘇暖的回答如同行雲流水般流暢,她吃完了盤裡所有的東西,也接下了陸暻泓所有的話語。
陸暻泓冷眼看著蘇暖滿足地拿紙巾擦拭著嘴角的番茄醬,唇線抿得筆直,他不再開口諷刺,卻無法壓抑內心的陰鬱。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失控,在她面前,他變得幼稚愛爭執,卻無法朝她說出更加難堪的話,這樣的認知令他分外惱火。
蘇暖收拾好自己桌前的餐具,看見陸暻泓冷沉的俊臉,還有他那沒動多少的早餐,心生內疚,貌似是她把他的白臉氣成黑臉的。
「好吧,是我錯了,我不是故意的,」蘇暖做舉雙手投降狀:「要不,你再罵我,我保持沉默還不行嗎?」
她的樣子,就像是一隻瘦不拉幾的花栗鼠,在他眼裡,認錯態度有待商榷,但看著她滑稽而喪氣的樣子,他本陰沉的心情卻有轉晴的趨勢。
連他自己都詫異,情緒轉換的速度之快。
「我想我該走了,謝謝你的早餐。」
蘇暖撓了撓自己那一頭凌厲的短髮,從椅子上起身,朝陸暻泓禮貌地鞠了個十五度的躬,道完謝就要走人,卻被陸暻泓下達的命令阻止:
「去洗碗。」
陸暻泓淡淡地開口,他看到蘇暖迴轉過身,不敢置信地望著他,他眼角的視線看到她腮邊掠動的短髮,妖嬈似火,卻又清純如水。
蘇暖和陸暻泓對視了幾秒,最終還是敗下陣來,她無奈地嘆了口氣:
「我先換個衣服,再出來洗。」
「先洗碗。」
「你……」
「十分鐘後,我希望餐桌上已經一塵不染。」
陸暻泓徑直退開椅子,優雅地起身,拋下一句話,不理會蘇暖吹鬍子瞪眼的樣子,進了自己的臥室。
事實上,等蘇暖不情不願地洗好碗出來時,她便看到沙發上看報紙的陸暻泓。
蘇暖越過客廳,走向衛生間,她昨晚洗好澡沒有將衣服拿出來,只是,當她看到空空無一物的放衣架時,大腦瞬間茫然,她不記得她有隨處亂丟。
「我的衣服呢?」
蘇暖扶著牆壁翹著腿站在沙發邊,語氣略顯氣惱地俯視著正悠然看報的男人,她不想遷怒他人,但她卻隱約覺得和他有關。
陸暻泓合上報紙,斜睨了一眼臉被氣得紅撲撲的蘇暖,依舊是冷淡的語調:
「可能是剛才來收拾垃圾的清潔工拿走了。」
「你為什麼不阻止?」
「那時,我正在臥室里換衣服。」
蘇暖聽了陸暻泓的解釋後,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他剛才明明聽到她說要換衣服,他這麼聰明,怎麼會以為她不想要那些衣服了。
況且,沒有那些衣服,她穿什麼出去?
陸暻泓將摺疊整齊的報紙放回茶几上,稍一轉眸,就看到蘇暖靜靜地盯著他,一動不動,不覺冷冷清清地笑了一下:
「你覺得我是故意的?」
蘇暖不置一詞,沒有否決也沒有肯定,只是望著他的眼神更為控訴。
陸暻泓不再說話,只是看著她,沉默在嘀嗒的鐘聲里暈染開來,忽然他撇開眼,起身將那份看完的報紙扔進了垃圾桶,然後回身望向她:
「我為了留住你所以把你的衣服扔了,你是這麼想的吧?」
「難道不是這樣嗎?」
蘇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氣暈了,才會這樣子反問,她不怯懦地正視陸暻泓冷冽的眼神,但大腦里已經成了一團漿糊。
她開始自我唾棄:你怎麼會以為他是想要挽留你,你怎麼敢有這樣的想法?
陸暻泓淡淡地揚起嘴角,似笑非笑地俯視仰著頭的蘇暖,輕幽地吐出兩個字後就重新坐回沙發上,順手打開了電視。
「幼稚。」
蘇暖聽懂陸暻泓語氣里的清高,氣得窩了一肚子火,卻無從指責,她沒有任何的證據,說是陸暻泓丟了她的衣服。
「那把昨天早上我穿的那套衣服再借我穿一下,回家後我洗乾淨就還給你。」
蘇暖忿忿地橫了眼陸暻泓的側臉,卻還是低聲下氣地請求道。
「那件襯衫是armani的首席設計師親手設計剪裁製作的,被你卷得摺痕縱是的休閒褲……其實我不是很願意當著你的面說出它的價格。」
蘇暖望著陸暻泓那沒什麼表情的臉,強忍著衝上去揍他一頓的**,忿忿道:
「我又沒說不還給你,你有必要這麼計較嗎?」
「你會把一套折合人民幣大約52ooo元的衣服隨便借人嗎?」
蘇暖愣愣地站在他身邊,要不是她就是被他欺壓的對象,她一定為他的口才拍手叫好,但現在,她只有被氣到的羞惱。
「剛才的話當我沒說,再見。」
蘇暖懶得再和他計較,她說不過他是客觀真相,沒必要再浪費口舌,只是蘇暖還沒瘸腿走出兩步,便被一條修長的手臂攔住了去路。
「喂,你到底想怎麼樣?」
蘇暖覺得自己快沒力氣了,不想抗爭,卻偏偏撞到了槍口上,陸暻泓站在她的身邊,那麼靠近,她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海洋氣息。
「versace限量版男士睡袍,獨特的純手工繡花,世界上最好的天蠶絲面料,標價373o……」
蘇暖憤懣地怒視向陸暻泓,他的目光卻落在她的睡袍上,聲音淡雅而低沉:
「……歐元,折合人民幣3o8o1元。」
「你心算能力不錯。」
面對蘇暖的嘲諷,陸暻泓輕挑起眉梢,那美好的五官在蘇暖看來比修羅還要可憎,他插在褲袋裡的手忽然抬起,指間夾了一張標籤:
「只能說,你很識貨。」
蘇暖頓時抓狂,昨晚他讓她自己選睡覺穿的衣服,她也只是隨手一拿,哪會想到會拿到這麼昂貴的一件,現在這麼告訴她又是什麼意思,是想讓她脫下來還給他嗎?
「卑鄙!」
「是你自己選中這件睡袍,我沒有勉強你。」
陸暻泓四兩撥千斤般,撩開她指點著他英挺鼻樑的手指,語氣溫和優雅,蘇暖氣得幾乎站不住,所有的淡然冷漠都被抽離,只剩憤怒的暴躁。
「我到底哪裡得罪你了,你幹嘛這麼針對我!」
「不是得罪,在我沒同意把衣服借給你的情況下,當你跨出這間公寓,就是犯罪。」
陸暻泓淡淡的目光掃向玄關處,蘇暖看著他衣服狼外婆的樣子,恨得牙痒痒:
「我都說了我只是借一下,你有必要這麼較真嗎?」
「有誰會把一疊人民幣借給一個不熟悉的人嗎?」
蘇暖瞪著陸暻泓舉到她面前的標籤,看到上面一串數字,頓時覺得眼花繚亂,無可奈何卻又異常憤慨。
「難道要我脫光了走出去嗎!」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
「你!」
蘇暖氣得發暈,再也站不住,一屁股坐在沙發上,大口的呼吸,想要衝散大腦里淤積的憤怒,而陸暻泓卻恍若無事人站在一旁。
忽然間,她覺得昨晚的何小姐是幸運的,她只是被打擊了一句,而她自己呢,現在在飽受的是心靈上的摧殘,靈魂上的荼害。
「你最好乖乖坐在這裡,在我出來之前。」
陸暻泓鹹鹹淡淡地說完,便走向臥室,蘇暖怒視著他頎長的背影,卻做不出任何應景的舉動,她不知道的是,連混跡官場多年的老狐狸都斡旋不過陸暻泓,更何況是她?
陸暻泓回到臥室關上門,他身上穿著v領羊絨衫和黑色的西裝褲,他推開試衣間前的全身鏡,他只是瞥了眼鏡子上那個清雅冷情的男人,便走了進去。
他套上了一件和西裝褲同色的西裝,沒有換上襯衣和領帶,戴上手錶打算離開,卻在注意到衣櫃下方一個未完全推攏的抽屜時,停下了腳步。
他緩緩地蹲下身,視網膜上倒映出的是一件素淡的格子衫,他的視線輕輕地掠過,還有一條髒亂的牛仔褲躺在裡面,他往門外瞟了一眼,神色未變,然後優雅地關上了抽屜。
陸暻泓拔下抽屜上的鑰匙,他環顧了一圈試衣間,眉心一皺,思忖了幾秒,最終將鑰匙擱置在了衣櫃的頂部,然後,轉身出了臥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