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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1:40:15 作者: 錦素流年
    那雙美麗的琥珀色眼眸微微地眯起,神色依然淡漠,她卻能感覺到他周圍氣流的涌動,當將所有的注意力投注在她身上時,蘇暖莫名地緊張起來。

    他美麗的外表就像是冰山的一角,真實的他卻是那潛藏在海里的深邃,一旦他有一絲的不悅,他的身上便會散發出沉斂的危險氣息,就像現在,她充分感受到了。

    但她也猜到,這個男人即使氣得要死,也會維持著慣有的風度,也許是他從小的家庭教育嚴令他成為一個舉止得體的貴族,也有可能是外交官的禮儀修養,讓他養成了處變不驚的從容姿態。

    蘇暖為自己大腦中突然冒出的這些想法而震驚,她從未料到有一天,自己會這麼了解一個陌生的男人,有那麼一瞬間,她迷惑了,只是下一刻,便被系主任恨鐵不成鋼的訓斥聲喚醒:

    「你是哪個班的,叫什麼名字!」

    蘇暖斜了眼陸暻泓,視線掃過那些嘲笑過她的孩子,垂眸莞爾一笑,左手插在牛仔褲袋裡,抬腳往外走,教室門口飄留下的是她渾不在意的話語:

    「你點名不就知道了!」

    接著,教室內出現片刻的寂靜,稍後「哄」地一聲,亂成一團,隨處可見的是拿著手機拼命打著電話的學生。

    引發事端的罪魁禍首步履悠閒地走在林蔭道上,望著一個個背著書包慌慌張張從她身邊掠過,跑向教學樓的學生,喃喃自語:

    「現在的大學生怎麼都莽莽撞撞的……」

    「暖暖,你還是這麼不願意吃虧。」

    蘇暖臉上的得意笑意瞬間消失,身後那低沉而富有磁性的聲音如魔魘闖入耳蝸,她單薄的身形在陽光下僵硬,她能聽到自己靈魂破碎的聲音,隨著微風拂過,連一捧塵埃也未留下。

    苦澀的生命(一)

    時隔兩年,當顧凌城頻繁地出現在她的生活里時,蘇暖覺得,上帝又在繼續兩年前未完待續的玩笑,一直都沒有放過她。

    大學的林蔭道上,兩個人靜止地站在那裡,仿佛一張沉寂的黑白照片。

    「市政府幾個領導一塊來這裡視察,沒想到會這麼巧……」

    顧凌城低沉帶笑的嗓音越來越近,他的氣場讓她不知所謂地牴觸,即使意識開始混沌,她還是努力想要逃走,逃離他強大的氣場。

    她不願意見顧凌城,甚至是與之相關的人,並不是因為畏懼,而是那些過往雲煙,早已在蹉跎歲月里,變得不堪回首,無論是好還是壞。

    當一個人會讓你不斷想起掩埋在內心深處的黑暗,那麼,不見他,是最明智的決定。

    蘇暖能感覺到凜冽的風颳過臉頰,在耳蝸內迴響著嗡嗡聲,她在奔跑,沒有目的,一直奔跑,沒有停下來的自覺和勇氣。

    只要能逃出顧凌城存在的空間,去哪裡都行,哪怕是地獄,她也無所畏懼,因為她活著,本來就比煉獄還痛苦……

    腳尖觸碰到石頭,膝蓋重重地磕在堅硬的地面上,她狼狽地跌倒,大腦中如煙花綻放般,思緒如破閘而出的洪水,要將她淹沒在絕望的浪潮里。

    身後急促的腳步聲,緊追不捨,蘇暖臉色蒼白,磨破皮的手心忍著疼痛,迅速從地面爬起,繼續跌撞地奔跑。

    即使有一天她必須直面顧凌城,她也決不允許是今天,她以為她忘記了,日夜的麻痹,在她跌倒的那一刻,卻都回到了她的大腦里。

    身上的痛楚麻木得失去知覺,不知跑了多久,一條遒勁的手臂擋在了她的身前,然後,將無止盡狂奔的她生生地拉入了懷裡。

    蘇暖不住地戰慄,神色倉皇而茫然,就像個沒有安全感的孩子,找不到屬於她的依靠。

    她被禁錮在一個懷抱中,那是顧凌城的懷抱,曾經是她以為最溫暖安心的地方,如今卻只會讓她惶恐地顫抖,無法忍受一秒,無法承受心臟的窒息。

    「你放開我!」

    蘇暖痛苦地大吼,雙臂瘋狂地擊打著那條強勁有力的手臂,想要甩開這個令她厭惡的懷抱,結果只是被他帶入一個隱蔽的角落。

    顧凌城的呼吸有些急促,卻被他壓制著,保持沉穩有序地呼吸,他在她耳邊喘息地低喃:

    「恨我嗎,暖暖,你一定很恨我吧?」

    她的掙扎只是徒勞,到最後,她只是無力地垂下雙臂,朦朧的視野里,仰望的是斑駁樹葉里傾瀉的陽光,嘴角是蒼白虛無的嘲笑:

    「恨,你以為你配嗎,顧凌城?」

    攬在她腰際的手一緊,讓她的呼吸也變得沉痛,顧凌城沒有打算放過她,或者說,在他站在她身後時,他就打算好,殘忍地傷害她。

    「今天是我和瑞晗的結婚紀念日,你知道的,暖暖。」

    他略帶感傷的語調,只是讓她的身體劇烈地顫動,努力壓抑著什麼,卻還是不經意地泄露了她的無助。

    用力地掙扎開顧凌城的束縛,在他再次將她逮住之前,趔趄地倒退,單薄的身體不可遏止地抽噎,淚水還沒留下,就已被她抬手擦掉。

    「你不該忘記這個日子,不是嗎?」

    是啊,她不該忘記,不該以為只要刻意地忽視,她也可以平常地度過今天,也不該在光明中微笑。

    今天的日子,她應該嚎啕大哭,不斷悵悔自己的罪過,所以,上天派了顧凌城在提醒她,用更加嚴酷的方法懲罰她的忘記。

    蘇暖仰起頭,清冷地揚起唇角,望見了顧凌城眼裡的一抹憂傷,不由地輕哧而笑,眼淚卻已滑過臉頰:

    「如果沒有你的提醒,我真的差點忘記了,原來我還是一個不被命運寬恕的人,真是要謝謝你!」

    淚水在濃重的煙燻妝上,劃出一道黑色的痕跡,在他抬起手之際,她強忍著戰慄,迅速地轉過身,步伐虛浮地往前邁出。

    顧凌城沒有再追來,她可以安心地往前走,心卻是一片惘然而空虛,她不知道該去哪裡。

    她的世界,忽然變得虛無縹緲,就像是一個氫氣球,一直在空中飄浮,無法落地,此刻的她,再也找不到自己這樣走下去的目的。

    刺耳的車鳴聲,迎面而來,蘇暖木然地轉頭,入目的是晃眼的燈光,讓她睜不開眼,記憶深處的某個畫面突然湧入大腦,侵占了她的思維和呼吸。

    馬路上,尖銳的剎車聲混著呼喊聲響起,當她回頭,只看到一道修長的身影掠過,她聽到車子撞擊肉體的悶響還有周圍的尖叫聲,意識混沌不清。

    重重地倒在地上,她的身體被緊緊地抱在一個溫暖的懷裡,她抬起頭,渙散的視網膜上,還留著少晨勉強撐起的溫柔笑容。

    「別怕,蘇蘇……」

    一泓觸目驚心的嫣紅,混著她的眼淚掉落在地上,在地面上渲染開荒涼的妖冶血色。

    汽車緊急的剎車聲將蘇暖從記憶中拉回,望著不斷逼近的汽車,她只是愣愣地看著,沒有慌張地退後,面色是過於平靜的麻木。

    纖臂驟然被人拉住,眼前一晃,一個踉蹌地後跌,汽車從她的身邊呼嘯而過,飛馳而去,汽車捲起的灰塵中,她懵然地轉過頭,看到的那雙美麗的琥珀色眼睛。

    片刻地滯呆後,她黑呼呼的妝容上,露出一個難看的笑容,卻顯得純真而清澈,她的眼睛裡,閃爍著晶亮的光芒,她說:

    「少晨……」

    然後,雙眼緊緊地闔上,消瘦的身體,仿若被抽空了力氣,軟弱地緩落,在她倒在地上之前,投入了一隻修長的手臂間。

    她的眼角,湧出的是大片大片透明的憂傷……

    苦澀的生命(二)

    空寂的走廊上,陸暻泓安靜而優雅地走著,在地面上拖著清雅冷寂的一道影子。

    病房的床上,蘇暖的雙手抱著腿,蜷縮成一團,安靜地坐著,她悠遠的目光眺望著窗外,似乎在欣賞著美好的風景。

    但是,他站在走廊的窗口,即便隔著距離,依舊看見了她眼角閃爍的晶瑩,在陽光下,熠熠閃光。

    五分鐘前,李岩容的話語還依然迴蕩在耳邊。

    「她的心臟沒問題,剛才只是受了刺激,再加上她疲勞過度才會昏倒,說來也奇怪,怎麼又是今天這個日期?」

    他不解地微蹙眉心,看著整理病歷的李岩容,淡淡地問道:

    「今天有什麼特別嗎?」

    這是他這麼多年來第一次,對一件事有這麼大的求知慾,他無法解釋這份好奇心,李岩容也沒給他思考的時間。

    「兩年前的12月4號,她也躺在那個病房裡,當時她剛做好換心手術。」

    李岩容有稍刻的停頓,觀察著他的神情,見他沒有多大異樣,才繼續道:

    「就在這一天,少晨出了車禍。」

    他沒有做聲,沉默的態度讓李岩容臉上露出詫異的表情:

    「我以為陸家的人就算不怨恨她,也不會再和她有往來……」

    「所以呢?」

    他的反問讓李岩容頓時語塞,他只是淡淡地笑了笑,轉身出了辦公室,淹沒在走廊的陰影中。

    12月4日,少晨出車禍過世,根據里斯特給他的資料,他清楚地知道,那一天也是蘇暖的父親被宣判死刑的日子,也是……她前夫迎娶尹氏千金的大喜之日。

    他在送她來醫院的途中,不經意看到她手腕上交錯複雜的陳舊刀痕,那是人為的刻意,不然不會一直割在同一個地方,她迫切地想要讓她的生命流逝。

    蘇暖下了床,赤著腳,緩慢地走到窗口,她打開窗戶,任由冰冷的空氣吹拂過她的面頰,吹散她臉上的紅暈。

    她輕輕地闔上眼睫,下巴微揚,嘴角掛著若有似無的淺笑,單薄消瘦的身形,在病房蒸汽中逐漸朦朧模糊起來。

    一個不著邊際的女人,濃厚的煙燻妝下,掩藏著一張純潔美麗的臉龐,那樣的靜謐安然,太過於純粹乾淨,卻也容易激發男人的劣根性和內心的陰暗一面。

    大概男人見過這樣的蘇暖,恐怕都會一生難忘,這一刻,他忽然明白了,為什麼少晨願意為了她放棄一切,包括生命。

    因為這份純淨的美好,讓人不自覺地想要……守護。

    這個突兀的想法讓他的眸光一閃,卻還是寂默地推門而入。

    剛才喬打電話告訴他,今天在學校里,她見到了她的前夫,也是本市的副市長--顧凌城,他知道這個名字,資料里寫得很清楚。

    里斯特的調查很徹底,連兩年前的貪污案內容也一清二楚,A市前任市委書記蘇振坤落馬倒台,是他的女婿向紀檢部門投送了貪污證據,而他的女婿也因檢舉有功,坐上了副市長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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