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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1:28:56 作者: AMO
說著他又重新將臉埋進雙手間,聲音里有一種無法形容的苦澀,「天啊,他究竟愛我們有多深……」
一閃而過的瞬間,莫光夏分明看到了他難耐到極致的苦笑,和眼角閃過的晶瑩。
面對這樣的事實,他究竟是該怒、該怨還是該憐,連自己都有些茫然。
抿抿薄唇,他還著斟酌該如何表達才能夠清楚而且得宜,對面的肖丞卓卻再一次抬起頭來。
只見他伸出手去撿起離自己最近的蛋糕盒子,吃力且困擾地強擠出一絲笑容,「離開丞赫的這些年,每當他生日我都會定生日蛋糕送過去。他卻一次都沒有收……」
莫光夏恍然記起那一次他親眼目睹辰光將蛋糕摔在快遞員臉上的憤怒,便靜靜等他說下去。
「你知道嗎?父親去世的那幾年我們家過得十分清苦,丞赫從來沒有吃過生日蛋糕,每當看到他路過蛋糕店那渴望的眼神,我就忍不住心痛。在我高考結束的那個暑假,我終於用自己積攢的第一份打工錢在他生日那天給他買了一小塊最普通的蛋糕……」他將那盒子打開,緩緩遞到莫光夏眼前,「看,就是這種。他當時笑得那麼開心,執意要我和他一起吃……」
他的手頹然垂下,那個盒子就落在地板了滾了幾圈,「後來我有能力買更好的蛋糕給他,他卻總是不高興,埋怨我買的不對……原來,他只是懷念當初和我分享的那種滋味……」
他抬眼望向窗口,視線近乎空茫,「這些天,我一直不停地在想,我究竟因為自己的自以為是誤解錯失多少事……傷害了多少人……自己的弟弟、光夏你……還有……夏珞……」
對方突然提起夏珞讓莫光夏覺得很不對勁,既遲疑又不無驚訝地重複了一遍,「夏珞學姐?」
「是啊……」男人濃密的睫毛輕輕顫動了一下,聲音里的顫抖微不可聞,「她喜歡我,我們曾經在一起的事你是知道的對吧?」
「嗯。」
「那你知道她為什麼會離婚?」
對於離婚的原因他也曾經問起,夏珞當時卻沒有回答,話題涉及到這裡,他已經猜到會跟肖丞卓有關,只是不知道那又是怎樣一種超越他承受能力的真相。
反正是以至此,他索性坦然地抬起眼來,靜靜等待男人把話說下去。
「當時年少的我並不確定自己的性向。和夏珞在一起的一切都很懵懂,自然也發生過少年情侶之間都會有的親密行為。直到後來我漸漸發現自己其實是喜歡男人的,就跟她坦白提出分手。我以為當機立斷據實相告,才是對自己對對方都負責的態度。她當時聽了也沒多做挽留,我甚至一直讚許她身為一個女人的瀟灑,卻不知道那時候其實她已經有了我的孩子……」
深深的自責,讓他近乎懊惱地停住了,半晌才嘆息著繼續,「丞赫的手術發生了意外,她來醫院探望,我才得知她已經離婚的事……而離婚的原因,不外乎她一直沒有生下Stefano Nichols的繼承人,很不被家族接受。她自己跑去檢查,才知道因為多年前跟我分手以後的那次墮胎,讓她喪失了生育的能力……」
「……」同樣因為太過震驚不知該如何回答的莫光夏,在聽到這樣的殘酷無情的事實以後,鼓譟的心跳瞬間寂然無聲。
「無可挽回地傷害一個女人,自己的弟弟,以自以為是的方式欺騙了自己愛著的你……」自嘲地牽起嘴角,肖丞卓抬眼直直望進他失神的眼底,「光夏,你還認為我是一個好人嗎?」
第57章
對著浴室的鏡子擦乾頭髮上的水,在霧氣氤氳中,莫光夏看到自己頸間掛著的那枚銀色指環。
這並不是當初肖丞卓掛在他頸間的那枚。
「光夏,這樣的我你還認為是好人嗎?」
望著他的雙眼,男人再一次微微笑起來,只是那泛紅的眼眶讓這樣的笑容顯得很傷心。
一下子接受的信息太過龐大,慌亂的情緒也需要整理,莫光夏一時哽住,竟給不出曾經那樣篤定的回答。
「果然……還是會覺得我討厭吧……換做是我,也會覺得被人這樣掌控是一種很討厭的感覺……真的很討厭……」
肖丞卓喃喃反覆重複著「討厭」兩個字,似乎懊惱著自己犯下無法彌補的錯誤,他低下頭去,半晌才低聲道:「對不起……」
莫光夏的神情驀然一動,緊接著抬眼緊緊盯牢了眼前從不會輕易認錯的男人。
只見他輕輕抬起手來,依依不捨地褪下左手無名指間象徵誓言的那枚戒指,在掌心握了一下,而後輕輕拉過自己的手,將它置於自己的掌心。
微涼光滑的質地,似乎還帶著男人手上的溫度,這一次卻瞬時讓他的全身都涼了。
連一句「為什麼」都問不出口,他只能任由自己蒼白的臉上漸漸顯露出無所適從的侷促。
身體深處的某個地方,被驟然刺痛了。他不得不感慨上蒼的捉弄,在他想要全力以赴的時候,卻要面對對方的畏縮。
老實說他是可以理解肖丞卓的,一下子發生了那麼多的事,換成任何一個人,也會忍不住要將過去的自己的全盤否定。
但是這種體諒卻緩解不了漸漸地從內心深處升起的被愚弄的憤怒。
深吸了一口氣,他握緊雙拳,「肖丞卓,你現在是什麼意思?把被你剝奪的自由還給我嗎?!好啊,你要還,我就收下。不過……」
他又頓住,這一次深呼吸的幅度更大了一些,仿佛只有這樣,才有氣力把剩下的話的說完。
「不過……我想問問你……被你騙走的心,什麼時候還給我?!」
最後這一句,他幾乎是聲嘶力竭的吼出來了。
聽他這樣問,一直垂著眼的男人立即像被什麼東西戳中,有些驚訝地抬起頭來,「光夏……」
「MD,一直是你說要在一起就在一起,你說要分開就分開,主導權一直在你,小爺從來沒有說的算過……」
他越氣越說不出所以然,被跌宕起伏的情緒折磨著,他已經頻臨抓狂,乾脆憤然站起身,「隨你啦,不就是一輩子嘛,要相濡以沫還是要相忘江湖,小爺都奉陪到底!」
「……」坐在地板上的肖丞卓卻始終沉默。
男人的目光只是一動不動地一直盯著他,與方才的空茫不同,深邃而又莫測的,膠著在身上,隱隱令人窒息。
「MD,我不管了!你愛怎麼頹廢就頹廢好了,要死要活都是你自己的事!」某人實在受不了這樣的氛圍,丟下一句話摔門而出。
等待和追逐,往往是人在面對愛情時最常有的兩種姿態。
一直以來,肖丞卓扮演的都是追逐的角色。
那天之後一直等待著男人再一次找上門來的莫光夏,在經過了抓心撓肝的一周煎熬,滿懷的希望終於破天荒地落空了。
這一次,肖丞卓似乎真的任由他離開自己的所屬範圍,放任他遠走高飛。
不止一次幻想脫離掌控的某人,突然發現自己一直渴望的自由,其實是一種飄忽不定無所歸依的狀態。
被關在籠中的鳥兒才會渴望藍天。然而肖丞卓這一次並沒有鎖上鳥籠的門,籠中的他才發現所謂的「自由」已經失去了意義。
慌亂,惱怒漸漸沉澱下來以後,只剩下悵然若失的感覺。
他將自己關在家裡,不出門,任由工作室的事務堆積如山。
父母朋友的勸慰對他來說填補不了心裡驟然出現的裂fèng。而且,他驚恐地發現拿到裂fèng隨著時日的推移愈漸擴大加深。
最後,還是蘭添拯救了他。
這位學生時代就不斷帶領他走出困惑的學長來到他家裡,對他和肖丞卓之間發生的事隻字未提,只是微笑著建議,「光夏,要不要跟我去美國散散心?」
悶在家裡每天父母憂慮的目光也讓他覺得如芒在背。他略作思考便一口答應下來。
有了蘭添的舉薦簽證辦理得非常順利,等他開始著手收拾行李的時候,才發現很多必須的用品都留在肖丞卓那裡。
「好的,我在家等你。你來。」
電話里男人的聲音似乎已經恢復了往日的安穩平靜,但是那種客套的語氣,讓莫光夏瞬間心灰意冷。
在一起生活兩年,肖丞卓家裡屬於他的用品零零散散堆放在房間各處數也數不清。
平日裡隨手拿來用的時候不覺得,等真的歸攏到一起才發現數量龐大到驚人的程度。
他穿梭在各個房間裡,把屬於自己的東西一樣一樣放進帶來的旅行箱裡,心裡堵著一口悶氣。
既然說分開,乾脆就什麼都不要留下,走得乾淨好了。
肖丞卓默默站在客廳里看著他收拾,每一次問他需不需要幫忙的時候,都被他一句「謝謝,我自己可以的」作為終結。
男人也就不再說什麼,沉默著去廚房煮咖啡。
清點物品的時候,莫光夏發現找不到前年自己生日時母親送的腕錶,突然就慣性地張口叫道:「丞卓----」
「嗯?」男人的聲音很快從廚房那邊飄過來。
恍然意識到兩人的關係已經不一樣了,某人頓時感到萬分窘迫,但也只能硬著頭皮問下去,「你有沒有看到我媽送我的那隻手錶?就是咖啡色皮帶的那隻。」
廚房裡有瓷器碰撞的聲音,也許是他的錯覺,肖丞卓的聲音竟含著淡淡的笑意,「總是這樣丟三落四的。你去臥室床頭的抽屜看一看是不是在那裡。」
「哦。」他應聲再一次走進臥室拉開床頭的抽屜,果然發現那隻腕錶安然放在盒子裡。
伸出去的手卻在他視線不經意一瞥的時候定住了。
盛放手錶的盒子旁邊,一枚穿著銀色鏈子的戒指,也靜靜守候在那裡。
那是屬於他的那一枚。洗澡的時候摘下來,就時常忘記戴回去。
探出指尖輕輕撫摩那光滑的邊緣,他的思緒便不由自主飛到某個飄蕩著夏日香氣的異國水城去……
直到肖丞卓詢問的聲音在背後響起,「光夏,找到了嗎?」他才如夢方醒,手指觸電般地彈開。
「呃……找到了……」
「找到了就好。出來喝杯咖啡吧。」男人沖他淡淡點頭示意,返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