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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1:27:56 作者: 盞中鹿
    白港平是他們的學生代表,每周都會站上高高的升旗台講話,那種地方似乎是專門為他量身打造的。他理著清爽的短髮,藍白的校服襯其眉眼,乾淨的要命。他通常是一手握有話筒,一手拿著張白色講稿,發言的時候,像是化雪的嗓音透過效果良好的麥克風一層層擴了開,清冽水流般向遠處推行。

    惠樹阮的停頓讓韓爾付心裡七上八下,最後,她給出了一個模糊不清的答案:「也許吧。我也不知道。」

    他突然貼她極近:「你會喜歡我的。」

    「你哪來的自信?」

    要不是那個學長撂下這句話就走了,韓爾付想自己一定會不顧一切的衝上去打他,哪怕用盡畢生的勇氣,但他轉念又想,他為什麼不在學長堵她的時候就衝過去呢?

    說到底,他還是懦弱的,就連自己到底能不能衝上去都不確定。

    他看著一點點遠去的惠樹阮,心裡想著,我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於是某一天韓爾付堵住了那個學長,要跟他校外約架。結果學長很鄙視韓爾付,認為此人矮小懦弱,連讓他打都不夠格。

    韓爾付說,要是自己贏了,要學長永遠別再騷擾惠樹阮。

    學長沒答應,順帶還一陣嘲笑:就你這滑稽樣兒還想追校花候選人?你怎麼不去國際上搞笑呢?

    於是韓爾付上去跳起來就是一拳頭。那一拳用盡了他的勇氣,就算後來他被打得鼻青臉腫,他都沒後悔自己那一拳。他能為自己心愛的女孩爭鬥,這是他的榮幸。

    說實話,挺傻/逼的。

    至少多年以後的韓爾付回首當年,想自己不如好好學習把白港平學生代表的那個位置替了,這樣惠樹阮一定會記得他了。

    他那次被打,唯一換來的就是惠樹阮的紙巾和一句溫軟的謝謝。那是他們從小學五年級到初三畢業整整五年講過的唯一一句話。

    學長後來因為砍人坐了牢,也再沒見過惠樹阮。在後來的幾年,偶爾韓爾付搬著書從一樓走廊上遇見她,她眼角彎彎,他總覺得她在對他笑。

    每每想到,他都是一陣偷著的傻笑。

    暗戀是極為辛酸而漫長的過程,苦澀和酸甜里,總是苦澀占的多。可是韓爾付覺得,只要多看她一眼,都是甜的,她太美好了,美好的讓人想要落淚。

    惠樹阮的高中也是省重點。當時為了和她繼續一起,韓爾付日夜不停的學習。他很疲倦,可他心靈堅韌。感情可以讓人變得優秀,也可以使人墮落,這是確鑿的事實。

    韓爾付如願以償的收到了和心愛姑娘一模一樣的錄取通知書。高一的時候,他們班級就在隔壁,像小學一樣。韓爾付想,自己不能再拖了,但絕望的事實擺在了他的面前----

    惠樹阮和白港平同班。

    ----

    從窗口向內看,惠樹阮坐在第四排,白港平坐在她的斜對面。每天韓爾付路過班級的時候都會觀察一下裡面的情況,但似乎事態發展和他想的不是很相同。

    他發現自己逐漸變化就是在高一。因為從小就被人嘲笑,韓爾付越來越不喜歡照鏡子,直到某天他在一家咖啡廳里被其他女孩子搭訕。

    他一向不擅長社交,所以表現看起來很是冷漠。搭訕的那個姑娘便遺憾道:「是不是小哥哥的好看程度都和高冷成正比呀。」

    聽到這句話時,他愣了愣,視線落到座位對面的暗色反光鏡上,鏡子裡的男生,咖色微卷的發,筆挺濃直的眉毛,最好看的是那對眼睛,眼角微微下垂,配著上揚的眉梢,有種頹唐的美感。

    雖然頭髮沒什麼髮型,眼睛還沒長開,還隱約有從前的影子,但這個影子卻變得另有韻味了。

    韓爾付做夢都沒想到自己還能遺傳到父母的良性基因,他的母親曾是當地有名的舞者,長相一絕,但當時他父親從產房抱起孩子時看到的第一眼就一個想法:

    好醜。

    父親皺著眉:「太醜了。」

    於是父親一度懷疑親生問題,接著DNA檢測報告就狠狠打了他的臉。韓爾付屬于越長越好看的類型,這是毋庸置疑的,眼下他很是慶幸自己沒有步入從小好看長大殘疾的行列。

    當然,也不乏從小殘疾長大仍舊殘疾的人,至於那些從小美到大的,就不提了,傷害自尊心。

    比如惠樹阮,比如陸續予。

    ☆、付崖

    高中食堂總是人聲鼎沸,每逢下課鈴打響,黑壓壓的人群都會擠得裡面水泄不通。

    韓爾付來的遲,好不容易打到飯但找不到位置坐,那天是他第一次見到陸續予。

    那張可以坐四個人的桌子上已經坐了兩個人,一個身材頎長,眉目清秀,眼睛顏色像是茶葉。他對面坐了一個很嬌小的女生,扎著粉色的蝴蝶結髮繩,玲瓏可愛。

    他端著盤子打算和他們拼一桌下,接著,看見從門口走進來一個女生,她穿著淺色的連衣裙,娃娃領,浣紗燈籠袖,滾著白蕾絲花邊的裙下是一雙極端惹眼的長腿,陽光下白的發亮,而且修長筆直,是天賜尤物般的存在。

    有那麼一瞬間,出於動物本性,他覺得自己除此以外什麼都看不到了,但也僅僅是一瞬,他隨即就想起了惠樹阮。

    女生走到了那張本來韓爾付想拼的桌邊,一張明艷照人的臉瞬間冷下三分。

    「你怎麼在這裡?」她對那個小個子的女生說。

    「我問江學長活動的事情。」

    「需要那麼親密嗎?」

    男生拉住她的手,「確實是關於活動。」

    她一眼都沒有看他,冷漠地甩開了他的手,接著拿起桌上的餐盤,直接澆到了那個女生身上。

    女生發出了一聲尖叫,隨即的反應就是哭泣。

    「你記好了,我是高二三,陸續予。」她甩下這句話,接著頭也不回的離開。

    人們都忙著看熱鬧,底下響起一片竊竊私語聲。韓爾付端著盤子默默的換個地方吃飯,幾句是非順道飄進了他的耳朵里。

    「那個是不是就是陸續予?」

    「對對,漂亮吧,校級女神啊。」

    「誒喲你看她那個腿哦……」

    「別看了,你幾輩子都修不來的。」

    「有對象的吧?」

    「嗯,似乎是那個姓江的,覺得好像配不上啊。」

    「你可拉倒吧。」

    「我還是比較喜歡我們學生代表。」

    「是白……」

    「噓,他在你後面。」

    韓爾付吃飯的動作頓了頓,他抬起頭,那個男生端著餐盤不緊不慢的走過來,白T恤寬寬鬆鬆,映襯著乾淨精緻的眉眼,清落落如山頂融雪泉流,白而耀眼。

    他身邊走著惠樹阮,玲瓏嬌小,氣質爾爾。

    韓爾付放下了筷子。

    他起身端餐盤的時候,沒注意到已經走到門口的白港平,目光落在走出食堂不遠的陸續予身上,落了一會。

    只是一會,對白港平來說,已經很難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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