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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1:27:56 作者: 盞中鹿
陸續予抬手捏了捏顧遠伐的鼻子,他眯起的藍眼睛裡似乎有怒意。她無所謂的笑起來,安慰他:「都過去了,因為最後,我也釋然了,像是青春時一個丟棄的洞。你知道為什麼嗎?」
「江行舟死了。」
「死在高考那天的晚上。」
「我從不惦記死掉的人。」
他聽完,半晌,就說了這句話。陸續予便說:「我就是這個意思。」
「你什麼意思?」
陸續予一愣,他又說:「我不惦記死掉的人,你呢?」
「……」遲緩會,她思忖著答:「我,我也沒有啊。」
對於這句回話,他的回應是冷嗤:「沒有?沒有你跟我講什麼江行舟。」
陸續予抿了抿嘴,一時無言以對。
顧遠伐的占有欲是真的強,日後的陸續予越來越感知到這一點。對於江行舟這個檻,他似乎是很難跨過去了,這叫人很為難。她同他說這江行舟,就是希望能把這個結解掉。
現在看來,是妄想。
「好吧那我們以後不討論了他了……」陸續予舉手妥協,顧遠伐打斷她:「怎麼死的?承受不住高考壓力?」
「……」
不是說了不討論嗎?明明自己都那麼計較,真是小氣。陸續予翻了個身,睡到顧遠伐旁邊,長發披到了他的肩上,香氣宛如瀑布般流瀉而出。她抱住顧遠伐的腰,嗯了一聲,回答:「我也不知道。反正知道他死掉的時候已經是幾天後了,我沒關心太多。」
「當時你不是挺喜歡他?」
「嗯,你想說我冷情?我媽後來對我的評價都是狼心狗肺。」她笑起來,露出一排潔白的牙齒:「我已經沒太大感覺了,不愛,也不是很恨了,我本來就不喜歡關心除了我自己以外的事情。」
「你媽媽?我都沒聽你跟我說起過她。」
「嗯。她現在在國外。」陸續予閉上眼睛,眉間有煩躁的情緒,像是不想提及有關家庭的事情。
「你高考考的怎麼樣?」她轉移了話題。
「……我忘記了。我當時應該沒好好考。」
說起高考,顧遠伐真的不太記得自己當時做了什麼,他只知道自己當時交卷很早。然後,他好像覺得很無聊,在外面隨意晃蕩,六點以後的事情他就記的不是很清楚了。
其實後來的一天,顧遠伐路過一條還在重建的街時,突然想起了自己當時因為追殺一個逃到這裡的漏網之魚時,因為懶得一家家的去翻,直接將這裡化成了火海。
他那時並不愧疚,他只為了任務而活。自從父母將他改造成一個殺人工具以後,他就對誰都沒有善良過,包括他自己。父母死的早,沒人愛他,沒人教他愛,他除了控制火焰和學習殺戮,其餘一無所知。為了完成任務,他不擇手段,甚至不惜犧牲無辜人的性命。
儘管後來,他已經懶得再去殺戮,因為殺戮不再給他快樂,死亡並不能帶給他什麼,但他手上曾經染過的血,無論怎樣都洗不掉。
顧遠伐清楚自己也不是個好東西。他是潛伏在黑夜裡的魔鬼,他濫殺無辜,窮兇惡極,上帝都無法寬恕。他的懲罰也降臨在他的身上。愛情可以是一種最嚴酷的懲罰,顧遠伐意識到自己已經飲下了神賜的毒酒。惡魔擁有了感情,就像是被一把槍抵在胸膛。
陸續予這把槍,可是比什麼都致命。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什麼樣的人遇上什麼樣的人。他冷情,她可以薄情寡義到他望塵莫及,他惡魔,卻比不過最醜惡的人心。
江行舟剛好住在那條街上,顧遠伐放火時,他正準備給陸續予打電話,問她,想去哪所大學。好像換過女朋友和嘗過新鮮的感情後,還是舍不下和她溫存的點滴。他想懺悔,但是上帝忙著懲罰窮凶極惡的罪人,他這個墊腳石的悔過,上帝並沒有聽到。
冥冥之中,好像一切註定。
☆、煙霧舊事
棉質枕罩的味道、染了洗髮水的發香、男人身上極淡的海鹽味在寂靜的空氣里舖雜。汽車燈從窗前一晃而過,透過玻璃投射到天花板上,車輪軋過不平穩石板的聲音,和引擎發動的轟鳴逐漸向夜色深處延伸,愈漸微小。
啊,難以入眠。
陸續予的眼睫不安分的顫動,她緩慢的抬起眼皮,眼睛在黑暗中到處摸索。顧遠伐在她身後環住她的腰,呼吸均勻的吹在她的脖頸,有一點癢。陸續予試過逼自己入睡,但沒隔多久,就又會清醒過來,她總是被從房外經過的車輛弄醒。
她總會控制不住的去想有關江行舟的事情。儘管江行舟已經是一個久遠的只能定格在回憶里的人,像掛在牆上年代久遠的畫,除了畫面越來越發黃,不會有其它改變。但她無法忘卻,有些人就是會刻在腦子裡,即使記憶已經非常模糊,他的形象已經變成了影子般一揮即散。
她已經快想不起來他的模樣了,時間真是一個可怕的東西。陸續予會不住的想起江行舟不是因為對他還存在感覺,只是,一種無奈的,對於過往的回憶。自從她覺得自己愛上顧遠伐後,就會忍不住拿出來對比,縱然二人根本沒有可比性。
也許比的不是人,只是自我比較,比較自己的感情。
她記得江行舟陪她溫存過的一些場景。在他們感情剛好的時候,他為她做過很多事情。陸續予的任性她自己清楚,有一天晚上,她因為不想回家在外面逗留了很久,喝的爛醉,醉後要睡在馬路中間。江行舟抱她回家,說她比鉛塊還要沉。
江行舟的家境不算好。那天聚會,江行舟穿的是自己最昂貴的一套,也是唯一一套西裝,最後襯衫和褲子都髒了,因為他沒來得及脫就先幫陸續予處理她的狀況,被她吐了一身。
陸續予脾氣不好,醉了酒後,對餵她吃藥的江行舟抬手就是兩巴掌。燒開的熱水在玻璃杯里震盪,冒熱氣的水濺到他的手指上,他抖了一下,默默拂開,只言未發。他只是垂著眼睫,溫柔地替她吹冷熱水,說,喝點吧,求你了。
記憶里,最多的就是他這樣子對她說話的語氣。
溫和,平靜,和無盡的寵愛。
嚴冬凌晨三四時的天氣是極寒的,房檐上都可以凝出冰柱。江行舟家隔一條街遠的地方有家二十四小時營業的店,她打遊戲打到很晚不樂意睡,屋子裡沒有空調,她想喝熱粥,央他去買。
她記得他睡在她身側剛睜眼時望著她的眼神,那是一種很溫柔很溫柔的茶葉色。他緩過來,吃力的坐起身,裹著厚厚的格子圍巾,哆嗦著替她去買。
那條街很長,店很遠,半夜打不到車,他走了很久。
提回來以後,她卻已經睡著了。粥放在床頭,他捂在懷裡才勉強維持的溫度被寒意吞食的點滴不剩。
她的任性,他一向縱容著。
他愛過她。
江行舟,真的愛過她。
她已經快想不起來他的模樣了,時間真是一個可怕的東西。陸續予會不住的想起江行舟不是因為對他還存在感覺,只是,一種無奈的,對於過往的回憶。自從她覺得自己愛上顧遠伐後,就會忍不住拿出來對比,縱然二人根本沒有可比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