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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1:27:56 作者: 盞中鹿
陸續予放下手機,端起咖啡呷了一口,毫不掩飾的在端詳他。等他走進來,惠樹阮才端正了一下坐姿,拿眼瞧他,道:「付崖,你還知道找我。」
他和她對視了一會,開口,嗓音是他獨特的溫沉:「想我嗎?」
惠樹阮不說話,但那副神色是分明的不愉快,眉頭微擰,嘴角下垂。付崖也沒說話,看了坐在對面的陸續予一眼,後者早就撤回了目光,在漫不經心的喝咖啡。不過她感覺倒敏銳,他剛瞧她一下,她就抬起眼皮直直的看了回去,那眼神銳利的厲害。
「軟軟……」他繼續哄她,抬手欲揉她的頭髮,卻被她不留情面的躲開。付崖看著她的眼睛,隱隱發覺,這雙眼睛裡泛著以前未曾有過的涼意。
這股涼意他曾見過,在別的女人的眼裡。他又掠了陸續予一眼,這一次,她在玩弄手機。
「付崖,是不是我不找你,你就永遠都不曉得主動一次?」
她抬了抬身子,問話直白。她向來是坦率的性子,坦率善良,也極易心軟。
「我沒有不主動。這陣子我找了份工作,你知道的。」
「付崖,我一直在等你。」她說。付崖呼出一口氣,剛要說話就被打斷,她眼神閃爍:「等了很久,久到不知道夠你陪幾個女人。」
他沉默了不知道多久。「你就覺得,我是這麼隨便的人?」
惠樹阮冷笑一聲:「不。不是這樣。我從未覺得,讓我覺得隨便的,」她身子微微前傾,直視他的眼睛,「是你。」
「就算知道你不會信,我要告訴你的是,我這陣子還真的沒陪過。我承認之前陪過別人,但那真的……」
惠樹阮根本沒耐心聽。她別過臉,這種話聽過那麼多次耳朵都起繭。
「你喜歡我嗎?」
他聽到這種幼稚的問題禁不住笑了:「啊?」
惠樹阮無聊的玩著桌上的杯子,並不在乎他的反應。她才發覺自己已經失去當初的那種激情了,戀愛久了會讓人厭煩,這是真的,也有可能,對方並不是真愛。
付崖對她也不是那種感情,他應該喜歡她,但是,也僅僅是喜歡了。
那她呢?她現在心煩意亂,也心冷,她不知道自己現在最真實的感覺,但至少,她知道自己在曾經真心實意的愛他,無論他怎樣,她都喜愛;無論他多忙,她都願意等;無論怎麼吵架,她都願意原諒。就算他因為工作任務陪其他人而無法分心陪她,她也可以忍讓。
可她好累。
原來一個人說願意等一個人,大多是因為當初並不知道等待的艱辛,痛苦和疲倦。承諾確實在當時,真心真意過,但不代表一生,而人,大多是將心比心的。
看她一直沒有回應也不再說話,慢慢安靜下來,付崖突然意識到她可能真的有些變化。他開始緊張,可他並不知道怎麼表達,這麼久以來,他早已習慣和她的相處模式,他並不知道自己吝嗇於表達感情對她造成的傷害。
他知道自己是愛她的,但他不知道,她不知道他的感情。
好安靜啊。
陸續予悄悄看了一眼兩人,她覺得現在不合時宜說話。
但是惠樹阮的手機響了,在這陣尷尬的沉默里,手機上顯示出一個陌生來電。
☆、槍響
不知道是誰的號碼,來電地址倒是本地的。
惠樹阮抿了一下嘴唇,傾身過去拾起手機,滑開接聽鍵,將它靠在耳邊,調平穩情緒軟而清亮的喂了一聲。
那邊傳來一個男音,音色清澈,略低,抓耳而有磁性,但好像說話有些鼻音,有些醉意,有些模糊,也有些耳熟。旁邊的付崖眼色一暗,關鍵是這個男聲還準確的叫出了惠樹阮的名字。
「阿軟。」
惠樹阮懵了,她不記得自己除了付崖以外還有什麼關係親近的男生,親近到叫她的小名。她眼神有些慌,看了付崖一眼,他正在看她,眼色沉沉的,像迅速被陰霾籠罩的天空。
「……請問你是?」
對方驢頭不對馬嘴:「你什麼時候回來?」
惠樹阮一頭霧水:「啊?」
「……你什麼時候,才能回到我身邊?」
「不好意思,如果是騷擾電話的話,我就掛了。」惠樹阮感覺到身邊的壓力越來越大。她不想惹上什麼其他的麻煩,只想儘早解決。
可是那頭的男聲竟哽咽起來,一時間像只被拋棄的犬。
「……阿軟。」
「……你這,就又要走了嗎?」
惠樹阮要掛電話的手無言的僵硬了,一旁的付崖實在忍無可忍,奪過手機掛掉就摔在了桌子上。惠樹阮看著他暗灰冰冷的眼睛,心裡清楚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已然打響。
儘管付崖沒有說話,不過,他的眼睛仿佛在說「你現在有什麼好說的」。
「我無話可說,但我要告訴你的是,這個人,我不認識。我也不知道他為什麼有我的號碼。」她很平靜,「信不信是你的事。」
他也很平靜,看起來,至少在表面上。他最擅長的事莫過於隱忍,那雙暗灰的眸子一度溫柔,現在就算壓抑,那雙眼看著還是沉靜而溫緩的,但它此刻抑鬱得就像倫敦堆滿青灰霧靄常年與陽光隔絕的天氣。
暗灰的情緒令人心悸。
「你不用告訴我。」他凝視她。惠樹阮轉過眼珠,想把手機放進包里,起身開門,她覺得沒什麼好說的了,對他們之間的關係,她已經開始寒冷麻木。
但付崖沒有讓她獨自走的打算,他強行將她摁到了一條無人舊巷,惠樹阮很吃驚,因為在此以前,付崖從來沒有這樣過,他溫柔而隱忍,是一個十足的紳士。
月色里她的面龐比皎月清輝更迷人。
他壓住她的手在石牆上,呼吸溫熱而均勻,撲在她的面頰。
「付崖----」她剛出聲,他就打斷。
「我沒興趣知道你那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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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續予頭一次覺得一頓咖啡喝的這樣緊張,往常的輕鬆愉快,她今天是一點都沒感覺到。那兩個神經質的人一走,她就像晚自習玩手機發現老師回家了的學生一樣放鬆的不行,將面前的巧克力慕斯吃完,她就打算打道回府了。
今晚不是很冷,天上還掛著明晃晃的月亮,她心情可是很好,就像那月亮一樣。她思索了一下惠樹阮的關係,想到韓爾付,再看到她今天的男朋友,頓時覺得她的事也許比她煩多了。
對於陸續予來說,能讓她心煩的,也就那一個顧遠伐而已。
她的腳步突然頓住了。
是錯覺嗎?
她轉過臉,看向後面的街,暗沉沉的,死了一般。
可剛剛那一聲槍響就像想炸開那死寂的暗沉一般,悶著,如果不是陸續予走的這條路靜,她也根本聽不到。
是槍聲。
她輕輕地,輕輕地,倒抽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