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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1:27:56 作者: 盞中鹿
    再轉落到她這邊時,他眼底倒是清明起來了。

    「我剛剛,」他伸出手指點了一下樹林深處,意欲解釋:「在裡面,嗯,看看風景。」

    惠樹阮咬了一口三明治,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他摸了摸鼻子,又摸了摸下巴,接著把手放進衣兜里同惠樹阮對視了一會,目光落到她擺在腿上的一筐水果上,這才抬起長腿走過去。

    惠樹阮給他挪了一個位子,他猶豫了一下,過去盤膝落座,咖啡色的目光隨後又落到她的臉上。

    「喏。」

    他接過她遞來的梨子,剛要道謝,卻見惠樹阮咬著肉,歪過頭看他道:「你心虛的樣子,跟我以前認識的一個人好像哦。」

    「……心虛?」

    他輕咳一聲,她不依不饒道:「迷路迷的不錯。」

    他便不說話了。

    「韓爾付,我之前認識一個人,他方向感也很差,明明帶錯方向,但總跟我撒謊。」惠樹阮吃完三明治,將包裝紙摺疊好放進垃圾袋。她擰開水瓶蓋,抬起明亮的眼睛,認認真真的在看韓爾付的模樣:「他也喜歡摸鼻子,而且撒謊的時候不會看我的眼睛。」

    原來……她還記得。

    韓爾付的喉結微微一動。他的眼睛裡有些東西,在陽光下像溢在杯口的水。他的睫毛在微風中顫抖,瞳仁被映成淺金色,像抹了稀薄流金的玻璃。

    「但他個頭很小,長的也很滑稽。啊,具體的說,是滑稽的很可愛。」

    惠樹阮看了一眼手機,站起身拍掉身上的碎屑,彎了彎眼睛。

    「你這樣好看,你一定不是他。」

    原來並不是所有的面目全非都會被最終認可,原來並不是所有的物是人非都會被完全記得,原來並不是所有的久別重逢都會面帶微笑被故人擁抱。

    這世上久別重逢並不多,有他一個,可惜她不認得。

    她的紅格子裙在風中被卷開的弧度美到窒息,她緞面般的俏皮捲髮踏風而起,她纖瘦的背影在澄澈透度百分百的陽光里遠去,她像挪威森林最深處的秘密。

    韓爾付目送她與陽光融為一體,恍惚間仿佛看到多年前的那個洋娃娃般的小姑娘,散著滿頭捲髮,抱著她褐棕毛絨彼得兔,披著繡滿紅海棠的碎花裙,赤腳在一條巨大的黑色兔毛地毯上轉圈,轉圈,直轉到世紀疊回,仿佛永不停息。

    他閉上眼睛,她轉過圈,視線對疊,紅海棠鋪滿所有,一切都緩慢了。

    ----

    這公園裡有一些鍛鍊身體和膽量的設施,比如攀岩、過獨木橋,還有一項運動是在水裡扎樹樁,每一根樹樁之間都隔了一點距離,水雖然不深,但在這早春泛冷的天氣下,水溫絕對不高,掉下去也一定不會好過到哪去。

    陸續予的那個舍友看到顧遠伐輕輕鬆鬆的就跳了過去,她也想追過去跟他講話,踏上去卻顫巍巍的嚇得臉色發白。她臉上本就塗了一層厚粉,這麼一嚇,那張臉倒可賽女鬼。

    她在中間就叫住了顧遠伐。

    顧遠伐站在岸邊側眸看她,面色冷漠,並沒有要幫忙的意思。

    「我……我真的過不去了……我不敢下去,顧遠伐,求你,求你……幫我一下……」

    惠樹阮站在他們後面看著,心裡有點緊張。因為顧遠伐還沒有鐵石心腸到連一個落難的女同學都不幫的地步。

    顧遠伐沒打算過去幫她,但也沒走,就站在岸邊看她,那女生還有兩步就能到岸了,但她就是死活不過去,擺出一副顧遠伐不抱她她就會死在樹樁上的架勢。

    惠樹阮心裡很著急,顧遠伐看她這麼久不過來,也沒興趣等她下來時讓她搭一把,更別提抱了,可是惠樹阮並不知道他要走了,以為他要去幫她,急的自己跳到樹樁上,想把女的弄過去。

    當然,憑她那點平衡能力,那天春遊令眾人印象深刻的必定是她造出的那朵巨大水花了。

    ----

    「惠樹阮,這邊!」

    水雖不深,但也不淺。惠樹阮下水後魂已經沒了一半,連吃好幾口水,半天找不著水底,竟在水裡瞎撲騰,她聽見有人叫她,憑著本能想往那個聲音去,可是事與願違,她覺得自己快要凍死在這裡了。

    「餵惠樹阮,你真是……」

    腰上被人拖住,對方的力度把握的很恰當,沉穩有力,等惠樹阮緩過神,發現自己腳能夠觸地了,不過她還沒站穩就被人攔腰抱起。她縮在他懷裡,瞬間有些懵,便睜大眼睛想回神,他瞥她一眼,眼睫半垂,明明是嫌棄的語氣,聲音卻溫柔也低沉:

    「你真是蠢死了。」

    他眼底的咖啡色濃郁的一望無際,柔和而悠遠,惠樹阮這下壓根回不來神,她被他放到地上,給她披上他的大衣,她這才扯住他,巴巴地說:「韓……韓爾付……」

    他接過別人遞給他的毛巾給她擦了擦頭髮,「什麼?」

    她又從嘴裡磕磕巴巴的碰出兩個謝謝,真是凍的不輕,韓爾付瞥她一眼,嘴角不禁揚起。

    還是和以前一樣可愛的性子。

    惠樹阮四下看了一圈,沒有找到顧遠伐,但那個舍友倒是在圍觀人群里,那這樣她就放心了。由於她的落水,這場春遊迫不得已得早早結束,一行人坐船回行。

    本來惠樹阮在船上是坐的好好的,韓爾付坐在她身邊玩手機。她原先打算和他說說話,卻瞥見她前面一艘船上一個人坐在船尾的顧遠伐。

    她本來想他這樣一個人她也放心了,可隨之而來的那個舍友讓她瞬間又提高了警惕。

    顧遠伐旁邊還有一個位子,她就順著坐了下來,接著就開始對顧遠伐展開長篇大論式的聊天,顧遠伐明顯是對其愛理不理,但對方突如其來的哭泣讓他有些分神。

    說哭就哭?這就有點厲害了吧?這是什麼?苦肉計?

    惠樹阮正震驚著呢,韓爾付也發現他們這情形,他便補了一句:「顧遠伐不是有喜歡的人嗎?不會就是她吧?」

    「那怎麼可能,這女的苦追無果,就開始耍無賴了。」

    「等等……她居然趁機抓了顧遠伐的胳膊還要躺上去?不行,我一定要告訴陸續予。」

    ☆、再遇

    「續予……續予!」

    舍友回來的時候陸續予正對著她的小鏡子拍護膚品,門口嘩的一陣響,關起來的時候帶進來一股冷風。她朝門口稍稍轉了一下眼珠,緊接著又轉回去看自己的臉,故作驚訝的問:「哦?怎麼了?」

    「你教我的那些都不管用啊……」

    她坐到她身邊,陸續予又瞥了她一眼,看到她暈花的眼線。

    「你應該不會蠢到只會用我的方法去勾引男人吧?」陸續予慢條斯理的把乳液的蓋子擰好,放回盒子裡,「不過如果他真的對你感興趣,就算你用再蹩腳再拙劣的小手段也能使他著迷,你懂我的意思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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